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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蓁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老御医回答说:“回师父,弟子叫平天铭,今年六十有三,端州人士,入宫为医二十八年,如今是宫中太医院院判。”
展颜一怔,“你是院判了?”
她知道太医院最高的领导人就是院判,想不到她倒是收了一位很出色的弟子。
平天铭谦虚地道:“弟子不才,去年才被升为院判。”
阿蓁如今确实有些庆幸自己收了这么一位弟子了,并非因为他是院判大人,而是,他身居高位,却还愿意遵守一个承诺而尊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子为师。
单单这份胸襟,入她门下,便绰绰有余了。
阿蓁在府中住了数日,便被监视了数日,她知道是冷君阳的人监视着她。
阿荪的情况已经慢慢地好了起来,而府中两条巨蛇的事情,冷君阳没有大肆调查,而是私下进行。
这一日响午,太阳毒辣地在头上烤着,阿蓁拿着一把锄头,把墙角的蔷薇花移到樱树下。
过了片刻,日头慢慢地被黑云遮蔽,空气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沉闷,让人几乎呼吸不过来。
“七小姐,先别挖了,回去吧,马上下雨了。”徽娘在廊上喊着。
“没事,马上就好了,你们先进去吧。”阿蓁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
大雨顷刻而至,夹着雷声阵阵,闪电撕开了黑云笼罩的半边天空,像火树银花,也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冷君阳在这样的暴雨中,撑着一把浅绿色的雨伞进来,走到阿蓁的面前。
阿蓁看到一双已经被雨水打湿的锦鞋隐约于黑袍下,她抬头,雨伞遮住她头顶的雨,她站起来,微微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他如玉的面容有一丝压抑的悲伤,眼底有一抹沉暗,静静地道:“本宫有事找你。”
“殿下请吩咐!”阿蓁垂下眸子,睫毛却微微扬起,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病重,你随本宫入宫,为皇上诊治。”冷君阳的声音,像极了刚才沉压透不过气的暴雨天空,让人听了,觉得心头一阵的阴翳。
阿蓁沉默了一下,“是!”
自古皇宫便是人间杀戮最多的地方,人间权力的中心,一句话,便能要人的性命。
那里,阴魂萦绕,哀哭处处,却又被帝王之气压住,出不得,求不得。
阿蓁很不愿意入宫,但是,她知道如今自己不能拒绝,她不可能跟一朝帝王作对。
换过衣裳,她在一行人的拥簇下,上了马车。
徽娘与小莲并未能随同入宫,而是被打发了回独孤府。
因阿蓁是忽然间被接走的,徽娘与小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加上两人又仓促间被送回了独孤府,还以为阿蓁出事了。
阿蓁与冷君阳同坐一辆马车,她一直都低敛眉目,心中暗自盘算,没有说话。
“你怕?”冷君阳问道。
阿蓁摇摇头,“不怕。”她似乎从一出道开始,就没有怕过,大不了,便是赔上这一条性命。
冷君阳倒是有些诧异,挑眉看她,“一个女子,有你这等的胆识,着实叫人意外。”
“谢殿下夸奖。”阿蓁道。
冷君阳似乎很想看到她怕的一面,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一旦你治不好本宫的父皇,会有什么下场吗?”
“不知道!”阿蓁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珠乌黑,不带一丝尘埃,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一汪在山涧的泉水。
“死!”冷君阳的声音从唇畔溢出,带着森冷萧杀的气息。
他刚才是真的想吓唬一下阿蓁,但是,若父皇治不好,他还真会杀人。
阿蓁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帝王的权利,莫说治不好,哪怕看不顺眼一个人,都可以照杀无误。
马车“哒哒哒”地奔跑在青石板驰道上,车轮溅起低洼出的积水,水花四散。
暴雨仍在继续,轰隆隆的雷声似乎要把大地劈开一个大口子,这六月用激烈的方式秀着属于它的存在感。
有金属的声音击破雨水的喧哗声,“嗖嗖”而至。
冷君阳神色如常,双眸紧闭,嘴角缓缓地绽开一抹残冷的笑意。
阿蓁身子动了一下,他淡淡地道:“不必害怕,至少,现在不是你怕的时候。”
阿蓁并不是害怕,她只是坐得有些累了,想换一下姿势。
厮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凄厉的喊声,皆被暴雨声掩盖,阿蓁从被风掀起的帘子看出去,只见天色昏暗中,地上的水混合着血污流出去。
视线很差,但是依旧可以看到几个黑衣人纠缠着太子身边的侍卫,刀剑迸发出的光芒,照亮了近乎透明的雨珠。
阿蓁看到一名黑衣人一剑刺穿一名侍卫的胸口,那侍卫胸口飞溅出殷红的鲜血,倒在满是血污的地上。
阿蓁的身边陡然一空,她晃头间,冷君阳已经飞身出去,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身形快若闪电,手中宝剑寒光一闪,那刺伤侍卫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阿蓁落下帘子,不看外面生与死的竞逐,希望,那一切都和她无关。
良久,外面的声音平息了,只剩下雨声风声依旧在狂肆。
大自然永远是最淡然的旁观者,任你打生打死,愣是半点都不动容。
帘子陡然被掀开,有侍卫抱着刚才受伤的侍卫上车,阿蓁微怔,刚才他瞧那一剑,肯定是刺中心脏,而他竟然没死?
冷君阳跳上马车,手中长剑还在滴血,他狂狷的脸上也有血迹,他来不及擦一下,便冷冷地吩咐阿蓁,“救他。”
阿蓁迅速看向那侍卫,他脸色苍白得厉害,全身湿透,胸口的血还在汨汨外流,流血的速度很缓慢,可见,并非是刺中心脏或者是大动脉。
阿蓁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胸口,手指迅速地摸到他受伤的部位,瞬间便明白他还没死的原因,他的心脏长歪了。
平天铭的针包还在她身上,而且,这一次入宫为皇上治病,冷君阳也为她准备了一个药箱。
马车内燃起了火折子,阿蓁快速下针止血,然后打开药箱,取出剪刀剪开他的衣裳,眸光又在药箱里寻索了一遍,取出止血散,撒在他的伤口上。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阿蓁看着冷君阳,“若不能尽快为他治疗,他熬不过一个时辰。”
伤口这样大,失血过多,若不抓紧时间输血或者是采取其他措施,他是活不下去的。
“你需要什么?”冷君阳问道。
“干净不受打扰足够光亮的房子,牛肉薄刀,大量干净的棉花,高度烈酒,针线,还有我这个药箱,一盘热水和火!”阿蓁回答说。
冷君阳马上命人安排,马车调了个头,直奔太子府而去。
受伤侍卫快速被搬进干净的厢房内,厢房里点起蜡烛,根根如同婴儿手臂粗壮,照得厢房豁然开朗。
冷君阳坚持要在房中看阿蓁为侍卫治伤,阿蓁拗不过,确实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就在冷君阳冷峻严肃的眸光下,她开始来古代的第一场手术。
针线与手术刀被火烧过然后放在高度烈酒中浸泡,阿蓁把烈酒倒在侍卫的伤口上,也以火烧了一下,那侍卫本已经昏迷,却忽地被火烧了伤口,疼得身子抽搐了一下,人也旋即睁开眼睛。
阿蓁轻声道:“没有麻醉,你且忍一下,我为你施针止痛。”
侍卫眼底有一丝戒备,但是看到冷君阳在场,他的眸色一下子就坚定了起来,并不吭声,只眨了一下眼睛。
阿蓁以金针封穴,这种封穴止痛的办法,却远不如麻醉药,但是,总胜过没有。
阿蓁在药箱里取出几根人参,递给冷君阳,“劳烦太子殿下为我切片。”
冷君阳伸手取过人参,扔向半空,手中宝剑几下挥舞,空中便落下一片片人参片,他全部收在手中,递给阿蓁。
阿蓁一点都不觉得诧异,隔开自己的手指,几滴血落在人参片上,浸透之后,她取其中一片人参放入侍卫口中。
没有任何的手术器械,阿蓁只能用茅山透视法看他内脏的情况。
心脏是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边上的一根血管比割伤了,所以出血会如此迅速。
刚才见他出血缓慢,应该是冷君阳封住了他的血脉,减缓他出血的速度,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一旦心脏供血不足,就会出现各种后遗症乃至心脏罢工。
现在,要马上修补血管,否则一点解穴,出血还会继续的。
她看了一下侍卫的瞳孔,他的瞳孔有些散涣,看来出血的情况现在看来已经是比较严重了。
阿蓁取起手术刀,在他的胸膛处比划了一下,冷君阳眸色一沉,“你想做什么?”
阿蓁头也不抬,“殿下若是信得过我,就不要多问。”
冷君阳神色一紧,想要阻止,却还是没有做声,只用沉黑的眸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刀子划穿侍卫的皮肤,虽然被封穴了,但是还是有血珠子缓慢地渗出,阿蓁道:“殿下帮我取棉花印血。”
冷君阳也毫不犹豫,拿起一团团的棉花把流出来的血吸走。
没有器械,只能让冷君阳用手撑开她划开的伤口,她好缝补血管。
那侍卫疼得全身发抖,他的神智是清醒的,阿蓁往他嘴里塞了了一块毛巾,让他咬住毛巾免得伤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