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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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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蔓不得不承认,萧安若的出现对她的心境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影响。

    她原本计划中午吃过饭就回去, 可临走时又打了退堂鼓, 还是住一晚再走吧。

    离开家有段时日了, 令蔓都快忘了半夜给李倬云开门这件事。

    自己的床睡着就是舒服,凌晨三点, 令蔓正在做美梦时, 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狼哭鬼嚎, 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心里咒骂,不知道又是哪个酒鬼在发酒疯。

    可紧接着, 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连好几声。

    “令蔓!开门!令蔓!”

    “令蔓——!”

    令蔓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

    这声音……好耳熟。

    是李倬云在叫她!

    意识到那个酒鬼原来就是自己的弟弟李倬云,令蔓连忙下床穿鞋,套上衣服。

    这个臭小子怎么又明目张胆地晚归?明明告诉过他她不在家的时候要收敛一点。

    令蔓小跑下楼,走到玄关处, 轻悄悄打开门。

    门外, 一个人影松松垮垮地蹲坐在地上。

    “……李倬云?”她不太确认地问。

    令蔓探出半个身子, 冷风中一张脸抬头望着她,眼眶通红, 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了。

    是李倬云,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视线接触, 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闪过很多情绪。

    惊讶、失措、欣喜若狂……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衬托得右下角那颗泪痣更加媚人。

    好像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她似的, 李倬云呆若木鸡,半张着嘴忘记说话。

    令蔓怀疑他傻了,凑近去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连忙捏着鼻子不停扇风,嫌弃道:“你喝了多少呀?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值得庆祝的?”

    令蔓正想退后一步,突然被人勾住脖子。

    李倬云十分迫切地靠近她。

    他一只手臂环在令蔓脑后,迫使她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低下头,几乎快与他脸贴脸。

    他们的头发交缠在一起,李倬云干涩的嘴唇从令蔓耳边擦过,带起一阵麻麻的触感。

    他如呓语一般,语气里饱满请求。

    “姐姐,不要走,不要嫁给别人,不要住在别人家里。”

    “……”

    令蔓愣了很久,定定地看着他。

    不知是因为这个暧昧的姿势,还是因为这句暧昧的话,她的心像失控一样怦怦乱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问:“为什么?”

    少年细语呢喃,话语直接却单纯:“因为我喜欢你,最喜欢你的人在这里,所以哪也别去。”

    令蔓看着李倬云的脸,他面含姝色,漆黑的双眸仿佛隔了一层水雾,显得眼神迷离。

    令蔓第一次见到喝醉失态的李倬云。

    她莫名有些心疼,坐了下来,坐在他身边。

    李倬云的头靠在她肩膀上,呼吸渐渐平稳,上下睫毛合在一起,浅睡了过去。

    他的睡颜美好,令蔓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细腻光滑。

    她的手抚过浓淡适中的眉毛,高高的鼻梁,微翘的薄唇。

    上天恩赐的五官,长得真精致。

    最终她的手停在眼角那颗安静的泪痣边上,一时怅然地叹了口气。

    席地坐了一会儿,令蔓怕李倬云着凉,扶起他,送他回屋睡觉。

    李倬云很乖,任由她摆布。

    替他盖好被子,令蔓正准备离开,李倬云突然轻唤她的名字:“令蔓。”

    “怎么了?”她柔声应着。

    猝不及防的,李倬云挺起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点到即止。

    令蔓目瞪口呆。

    李倬云躺回床上,目光熠熠地看着她:“我跟纪长淮不一样。”

    “……”令蔓不明所以。

    李倬云接着说:“他只能是你的弟弟,而我还想做你的更多。”

    “……”

    “所以你是纪长淮抢不走的东西。”李倬云声音停顿,方才整个人还失落低迷的,这一刻似是想通了什么,又恢复了张扬自信:“连纪长淮也抢不走的东西,别人更别想抢走了。”

    “……”

    面对这一番带着寸土必争气势的宣示主权的话,令蔓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内心紧张,却只能故作镇定。

    深更半夜不适合思考这么复杂的话题,令蔓匆匆起身离开:“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

    第二天早上,令蔓直到九点还没露面。

    夏雨柔在楼下准备好早饭,喊了她好几声都没人答应。

    令蔓此刻仍在房间里做作地踱来踱去,一会儿整理头发衣服,一会儿纠结等下见到李倬云该说什么。

    人在半夜是感性动物,容易冲动。

    天亮了再回忆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只觉不堪回首。

    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行为,只是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被他亲了一下……

    越想越糟糕!

    罢了罢了。

    令蔓安慰自己,该来的总该来,躲不掉的。

    她鼓足勇气,推开房门,下楼吃饭。

    然而,饭桌上并未见到李倬云。

    陈姨说他还在睡觉,喊过了,但是一直喊不醒。

    ……也是。

    李倬云一放长假就成了夜猫子,晚上活跃,白天睡大觉。

    不到中午十二点以后他是不会醒来的。

    这样也好,不用那么快直面他。

    令蔓拿出手机,消息栏里全是张教授发来的短信,彻夜不断。

    “蔓蔓,你今晚回来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

    “蔓蔓,发生什么了吗?”

    “是因为萧萧的事吗?我跟她现在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你不要想太多……”

    令蔓有些头疼,她跟张教授的关系还没理清呢,昨晚李倬云又来那么一出。

    再这样下去,她的脑容量就快超负荷了。

    令蔓心不在焉地剥着鸡蛋,没吃两口,就听到外面有车按喇叭。

    一连按了好几下。

    夏雨柔突然着急地替她收拾起来,“是小张来了,赶紧赶紧!”

    令蔓一愣,“什么?”

    夏雨柔把一袋面包和牛奶塞进她的包里,推着她往外走:“你们不是约好今天去领证吗?小张在门口接你了。”

    “啥?”

    令蔓仍蒙在鼓里。

    这到底什么情况?

    看来是张教授一直联系不上她,只好去向她妈求助了。

    令蔓措手不及地被夏雨柔赶出家门,又在她监督的视线下,坐上张教授的车。

    张教授侧头对她微笑:“小蔓。”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应该是昨晚睡眠不佳。

    令蔓也干笑了一下,“早上好。”

    “证件都带齐了吗?”

    “呃……嗯。”

    “那我们出发了。”

    “……好。”

    张教授只字不提她昨晚彻夜不归和那些短信的事,这让令蔓有些不安。

    民政局在市中心,开车过去路上不堵的话大约三十分钟。

    民政局附近没有停车位,张教授在门口靠边停,说:“你先进去排队吧,我找个地方停车。”

    令蔓像是没听到似的。

    “……小蔓?”张教授侧首看她。

    令蔓坐着没动。

    张教授有些担心,“小蔓,你怎么了?”

    令蔓沉浸于自己的心事中。

    半晌,她才抬起头:“张英泽,我还有话跟你说。”

    两人就近找了个能停车的位置,就在车里谈。

    张教授不明白出什么变故了,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我预约的时间是十点半,快赶不上……”

    令蔓打断他的话,“张英泽,你确定要跟我结婚,跟我过一辈子吗?”

    张英泽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问这种问题?

    张英泽点头:“当然确定。”

    令蔓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

    这次张英泽没有在一秒内回答。

    思考片刻后,他点头:“喜欢。”

    “真的喜欢吗?

    “真的喜欢。”

    “有多喜欢?”

    “……”

    这种孩子气的一问一答令张教授一时摸不着头脑,更找不到标准答案。

    他不解:“蔓蔓,为什么问这个?”

    令蔓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想看看张英泽在面对这些问题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结果也不出她的所料。

    他们之间并没有因爱而生的火花。

    那种爱情乍现时电光石火、大彻大悟的刺激,跟张教授在一起时她感受不到。

    也许她是疯了吧,放着这么合适的结婚对象不选,却因为一个小屁孩发酒疯时说的胡话而动摇。

    她只是太羡慕别人的爱情了。

    那种我问你喜不喜欢我、你一个劲点头说超级喜欢的疯狂模样。

    令蔓问:“张教授,你对我的喜欢,是鉴于我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的基础上,对吗?”

    张教授没有回答。

    令蔓接着说:“而我能达到你的择偶标准,首要的一点,是因为我的母亲是李俨时现在的妻子,对吗?”

    张教授解释:“不是的,蔓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善良、温柔,你待人……”

    令蔓摇头,“世界上善良温柔的女子有很多,但如果排除了家世背景这最重要的一点,照样不能成为你结婚的考虑对象,难道不是吗?”

    张教授有些无力应对,“蔓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要考虑我的家庭和父母,门当户对是他们对我最起码的要求。”

    “嗯,我知道,我也理解。”令蔓心平气静地点点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问。”

    “如果相亲那天,你遇到的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她家世跟我相似,长相不错,品行也好,你也会接受她的,是吗?”

    令蔓给了他一段很长的思考时间。

    张英泽意识到这个问题关系到他今天是两个人回家、还是他独自一人回家。

    可他还是没有办法撒谎。

    几分钟过去,他沉重地点点头:“是的。”

    令蔓微微一笑,语气倒轻松起来:“我今年二十八了,是该婚嫁的年龄了,我也知道没有多少时间让我精挑细选了。可我不甘心,我这辈子还没有谈过一次真正的恋爱。”

    她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说出来怕你笑话,我觉得自己没老,我的爱情观还跟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天真。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婚姻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门当户对。哪怕我这辈子遇不到这样的人,我也愿意再等等。”

    张英泽沉默地听着,不说只言片语。

    令蔓说:“你别看我现在嬉皮笑脸的,其实我是抱着万分愧疚的心情说这番话的……对不起,英泽,我没有办法跟你结婚了。”

    终于,她说出了这句话。

    张英泽不动声色,只是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握紧。

    令蔓说:“我知道伯父伯母为我们的事操劳了那么久,今天让你带着这个不好的消息回去,我真的很愧疚……”

    令蔓深深低着头:“但对不起,比起愧疚,我更害怕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