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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莫提准教导,她何至于在学海之中独自泛舟、时常摸不着方向?
“再说你。”他把矛头放回她身上,“你对他的情分也冷淡得很。”见到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诧异,他毫不留情地点破,“从熔岩火海至今,你根本不曾主动提起过他,不曾问过他的下落。”
如果她真是莫提准的关门弟子,怎不会关心师父的安危?毕竟他们离开地宫时崖山动荡,莫提准又对付火灵那样人力弗御的天生神物。
冯妙君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这是硬伤,她承认。她和莫提准之间,只有一层假的师徒关系,经不起火眼金睛的洞察。她咬着唇,好半天才低声道:“是,师父认定我资质太差,不能修行,本不愿收我为徒。是我挟恩图报,非要拜师不可。他心里不痛快,也就不肯认真教导我。”
“资质太差?”云崕像是第一次见到她般细细端详,“你已经凝出内丹,怎能说是太差?”能凝出内丹,就说明她变作了那有幸能够修行的万分之一。
“原本是没有的,灵气不能久贮于身,很快就会挥发掉。”冯妙君偷偷看他一眼,“是后来,嗯,才凝出来的。”
后来?云崕听出其中涵义,长眉越挑越高,眼中也露出兴致盎然,终于伸手指了指自己,大奇道:“是因为我?”
“……是。”她万分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可是事实如此不座辩驳,“你的灵力不会走丢,我就以此为基底,凝出了内丹。”
她说出每一个字,云崕都听在耳里,细细思索。好一会儿,他才拊掌道:“有趣,大大有趣!”对冯妙君招了招手,笑吟吟地,“过来,让我看看。”
她动也不动,双足像生根长在地上一样。
“怕什么?”他轻嗤一声,“我若要杀你,离开一丈和十丈有区别么?”
是没有,再说他现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冯妙君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慢慢凑近他,忽然听他道:“卸了伪装。”
她只能发指令给易形蛊,把自己的脸变回了原貌。
果然是这张脸。云崕依旧伸指在她面上摩挲两下,动作轻柔得像情人间的爱¥~抚。可是冯妙君大概不知道在几天之前,他也面对着一模一样的脸,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然后将人家的脖子拧断了。
“易形蛊?”云崕轻笑,“莫提准还真舍得投下血本。”
离得这么近,冯妙君好像首度发现他的眸色很浅,不似她这样黑白分明,但一笑起来就雾汽沼沼,仿佛含烟带水,格外撩人。
她定了定神,不敢再看,任他将手指搭在她腕脉上。
而后,一股熟悉已极的力量传递过来。
这是云崕的灵力,也是她的。在互未谋面之时,它就流转于两人的丹田之中。
云崕心里虽然早有准备,这一探明,仍然惊叹不已:“世间竟有这等奇事!”他的灵力在冯妙君的经脉中运行,处处都显得“自来熟”,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催动,它们就知道该往哪里走。
云崕突然加大了输送过去的灵力。
这一下如洪水暴涨,事先半点预兆都没有,已经不啻于发起一次灵力进攻了。他已经探明,冯妙君的筋脉虽然稳固,却也承受不起如此强度的冲击才对。
然而,他的力量渡过去之后就像洪水分流进百川,纵然湍急、纵然张牙舞爪,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这就好似他自己经脉的延伸,却生长在另一个人身上。
冯妙君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却被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臂腕:“莫急。”
他的掌心灼热,烫得她肌肤都快燃烧起来。
而对云崕来说,小姑娘白嫩嫩的胳膊纤细得好像一掰就折了。他皱了皱眉,更加狂暴的灵力从丹田升起,以五倍之势冲向她的经脉。
冯妙君当即尖叫一声,用力挣脱。这回云崕没再抓牢,任她噌噌一连后退数步。
她只觉从云崕那里涌来的灵力空前丰沛,就像要把排洪沟里的大水一下全灌到她这小自来水管里,撑都能将她活活撑爆!
这就是她和云崕之间巨大的差距,现在她终于有了亲身的体会。
好在这人也只是试探,一发现她受不住就松回劲道。但她依旧肌肉胀痛、经脉疼得几欲裂开。
云崕也闷哼一声,额头沁出汗珠。
重伤之身,本不该如此行力。
冯妙君对他怒目而视,心里不知道骂了几百遍“活该”。
两人相对无言,都歇了好一会儿,云崕才忽然开口:“你为什么怕我?”
冯妙君忍不住咬牙:“你一出手就是生灵涂炭,哪个敢不怕你?”崖山里的生命不怕他,现在活下来的能有多少?
“就算我不来,那座火山近期也会喷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有那么重要么?”云崕重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下来,“至于你,你对我的惧怕还在聚萍乡见面之前,我说得可对?”
这人已经将她的底兜得八¥~九不离十,冯妙君并不奇怪他想起两人初见的场景。不,聚萍乡的公堂上并不是他们的首次面对面,现在云崕已经质疑了。
“你很早就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们之间存在这种奇怪的……”他停下来寻找合适的词汇,“联系。是么?”
再次见到冯妙君,许久之前就留存在他心底的那种不对劲终于找到了答案。三年多前,荒草丛生的堤坝里刻着的搬山阵、莫提准的出现、王婆的命案。看似毫无关联,却有一条主线将它们全部串在一起。
那就是冯妙君的存在。
他的一时疏忽,让她从他指缝里悄悄溜走。可是命运这样奇妙,居然又再次将她送回到他的面前。这一回,他要如何对她?
他嘴角微勾,山洞中的气氛却变得肃杀,显然她再有一字虚言,就见不着明日升起的太阳了。对于他的杀意,冯妙君有着野兽般的精准直觉,这会儿决计不敢再糊弄他了,只得老老实实道:“在那之前,我已经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