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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吃啊?师姐我可是冒着变胖的风险带你来吃大餐耶!”
坐在一张别致的西式方桌旁边,漠然地看着眼前被烤至七分熟的菲力牛扒,莫舒泰只觉头昏脑涨,丝毫提不起食欲,皆因昨夜风波过后,又是惊魂未定,又是身带刀伤,莫舒泰一夜未眠,直到天露鱼肚白,才模模糊糊地睡着。谁不知没睡上几个小时,就被单骑闯进宿舍的马小玲从床上一把扯下,胡乱洗漱了一番,就被她连推带打地塞进了一部出租车,晃晃荡荡地来到了市中心这间小有名气的西餐厅。
“哎!师姐跟你说话呐!”马小玲拿着叉子一指,险些捅到莫舒泰撑在台面上扶着腮帮的手肘,后者还沉浸在昨晚刀光剑影的惊险当中,对金属分外敏感,朦朦胧胧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叉子一惊,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睁大双眼茫然地看着马小玲,大脑依旧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吃饭!”
“哦、哦。。”莫舒泰被马小玲张牙舞爪地一喝,乖乖地抓起了刀叉,好在钟鸣鼎以前带过他去吃西餐,他才不至于手足无措,而是有板有眼地割出肉块送进口中。
经昨晚一夜折腾,莫舒泰实则饥困交迫,这番几块牛肉入肚,一股暖气从胃囊蒸腾而起,才瞬间清醒了几分,积压在心底被饥饿和困倦掩埋的疑问,又借机都活跃了起来,未容得莫舒泰整理一下先后次序,就已然蹦到了嘴边。
“师、师姐,你也是,除灵业者?”
在昨晚那场生死经历之中,最是令莫舒泰印象深刻的,就是马小玲那悠然对敌的飒爽英姿,由此他第一反应就是关注这件事,一时连马小玲才是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忽略了。
“恩,要这么笼统地称呼我倒是也可以啦。”
马小玲往嘴里舀了一勺沙拉,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要是准确地按体系划分,我该是个道士才对。”
“道、道士?”莫舒泰闻言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林正英的模样,再与眼前俏丽可人的马小玲一对比,满面愕然。
“啧,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道士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瘦不拉几的一大把胡子戴着个破帽子拿着几张符纸抄着把桃木剑在那蹦来蹦去的是吧?嘿,很久以前倒还真是,但行业可是会进步的——都要那样哪有年轻人愿意入行啊?”
马小玲将口中的沙拉咽下,提起叉子在半空中晃了一个圆圈,问道:“你对除灵业者很感兴趣?”
莫舒泰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唉~”马小玲身子大咧地靠到椅背上,懒洋洋地说:“要介绍这种东西~好麻烦哒。。”莫舒泰闻言一急,还没来得及回应,马小玲却又允地直起了身子,拍了拍手,一本正经地说:“不过看在害你受伤了的份上,师姐我就不厌其烦地为你介绍一下啦。”
“其实,所谓除灵业者,应该说是术士,无论是我们东方的道士和尚、日本的阴阳师、还是西方的圣徒魔法师等等,我们归根究底,都是一家,都不过是在引用‘一’的力量罢了。你知道什么是‘一’不?”
莫舒泰乖乖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知道你不知道。所谓‘一’呢,就是世界本源,也就是盘古劈开的那团混沌、上帝穿行的那片黑暗,简单来说就是一团黑面糊一样的玩意啦。这么一团玩意呢,是万事万物的伊始,连神灵也不能例外,所有东西都是因它而生,所以它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而我们术士,则通过研究出不同的方法,打通一条人和‘一’之间的管道,取用它的力量,来施展术——打个比方,‘一’是一个大水库,而不同的体系就是不同的水管,不同的水管取水的路径和方式不同,但取出的水实质上是一样的,这样你懂不?”
见莫舒泰干脆地点头回应,马小玲咧嘴爽朗一笑,接着说:“虽然术士分化出很多体系,但施术的方式实则上只有两种——言咒和符咒。言咒呢,就是以语言为载体施术,是和尚啊、圣徒啊一类使的,我不是很了解,就不多说啦。至于符咒,就是我们道士的法门啦~”
说着,马小玲从怀中一翻,取出那支0。5mm笔芯的马克笔,将其夹在食中两指之间利落地打着转,笑说:“而对我们道士来说呢,最重要的道具就是笔啦~所谓符咒,并不是真的限定是拿符纸一类的东西才能施咒,之所以在电视剧中看见道士施咒拿的都是符纸,是古时候讲古人对有限见识的附会,传久了就成真了——符纸多,是因为纸可以信手拈来,成本又低。实际上符指的是符文,只要术式的符文是对的,就算你写在电灯柱上,一样可以成功施法。”
言语之间,马小玲低头往餐厅小票上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黑色小猫,笑眯眯地递给莫舒泰说:“看,我的符文是不是很可爱?”
莫舒泰一脸茫然地接过,仔细地看了几遍,说道:“这符文,跟以前看到的不太一样。。所以是道观的那些寻常道士没跟上你们行业的进步,还在依书画符咯?”
“咯咯~”马小玲掩嘴一笑,说着:“这倒不是,只是给你们安家祈福的符文,自然跟我们施术的符文不同了。试想,要是施术的符文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的模板,岂不是人人都能施术,人人都能斩妖除魔了?”
莫舒泰手拈下巴,低声附和说:“恩,好像有点道理。”
马小玲拎起自己画的黑猫,指着说:“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学会道术的关键,一是有没有阴阳眼,二是有没有足够的悟性。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术式的符文表面是死的,但在阴阳眼底下却是会活动的,而悟性高低不同的人,看见的东西也不一样——据说悟性低的人看符文会是一团乱麻,而像我一样悟性高的人,则会看见属于自己的意象。”
“就是这只猫?”
“对!”马小玲轻快地向莫舒泰比了个大拇指,笑说:“不同的道士,意象不同,所以就算是施用同一条术式,画出的符文都不尽相同,这样就导致就算你想教,受教的人也不过是画虎类猫。将这件事搞得这么复杂,其实是老祖宗为了防止术者能通过机械性的教学和练习大批量复制而做出的防范措施——其他体系也有类似的措施,只是方式不同罢了——不过这个措施,其实有个漏洞。”
“漏洞?”莫舒泰眉头一皱。
“恩,倒不是很严重的漏洞,不过就怕碰见有心人。”马小玲搔了搔脸,说道:“因为阴阳眼对于精熟法门的人来说,帮谁都能开,而另一个关键,所谓悟性,不过是指人类元神的强大罢了,那是可以后天修炼的。”
听见“元神”一词,又让莫舒泰想起了“雏元”的由来,心头一阵不快,面上却不表露,摆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追问说:“元神竟然也可以修炼?”
“啊,不瞒你说,修炼方法可多了~冥想啊、悟道啊等等,只要神志清醒,是个人都能修炼。只是不同的人修炼的速度不一样,瓶颈不一样,能达到的层次也不一样——但倘若有人有心,找上百十号资质平平的人,数十年如一日地引导他们修炼,相信也总有一日能够帮他们越过那条界线,成为一个合法的施术者的~这就是我说的漏洞啦。”
莫舒泰将这件事默默记下,刚又要开口发问,马小玲却一把将食指竖到他的鼻尖前,不耐烦地说:“呐,今天我可是来吃饭的不是开讲座的,你要是还要问,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啦!我讲烦啦!”
也对,按马小玲的心性,能耐住性子说这么多,想来已经是对自己格外关照了。莫舒泰这么想着,在心底盘算一番,挑了一个最觉重要的问题问:“我要怎么判断一个术者的高低?他们之间法力的差距有什么表征能够帮助判断么?”
“噗。”马小玲放下手中的橙汁,笑说:“第一,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行,所以你没办法系统地判断一个术者的高下,真要说的话,大概也就能靠直觉吧。第二,原本我还以为你挺聪明的,结果原来前面我霹雳巴拉说了一大堆,你压根没听懂啊。”
“哈?”
“我们是没有法力的。”马小玲眨了眨眼睛,“我们是凡胎,凡胎就是凡胎,就算我们掌握能够发掘出渠道借用‘一’的力量的知识,能够施用匪夷所思的法术,但我们的本质不会改变,就好像人类发明了飞机能够上天,但没了飞机还是得摔死;发明了汽车能够日行千里,但没了汽车还是得一步路一步路的走。术者身上不存在‘法力’这种这么梦幻的东西,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媒介,为‘一’创造一个宣泄力量的出口,什么体系什么流派什么术者,跟‘一’的关系是非常浅显直白的——‘一’是一个大水库。体系流派是不同的水管,这些水管越短,施术就越快;这些水管越粗,单次取得的力量就越多。而施术者则是水管末端的一个桶,元神越强,桶就越大,能够一次性装载的‘一’的力量就越多,泼出去的威力就越强。我们凡胎通过元神修炼能得到的唯一裨益,有且仅有肉体强度上限的提高,上限提高罢了,还是得辛辛苦苦地炼,锻炼不得法或者松懈,上限再高也不过是一个跑步会喘的普通人,而即使练到了极致,我们还是不能一下跳几十米高——可能顶多也就跳几层楼的水平吧,这已经是极限了,至今我都还没见识过肉体强度达到这种水平的术者。”
马小玲难得地不摆出搞怪的表情,凝视着眼前因她专注的目光而坐立不安的莫舒泰,语气中略带自嘲,笑说:“现在懂了吗?说是术者,但我们不过是一群大些的水桶罢了,跟你们,并没有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