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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谣云:一公一母,下蛋配属。交媾甭用教动物本能都会。饲养一峰公骆驼专门用来配种,饲养者参与繁殖交易。

    “我……”国兵漏儿从没干过配骆驼的活儿,不知道怎么做,问她,“咋整?”

    “你不会?”她含有讽刺,说,“男人不是公骆驼吗?”

    国兵漏儿瞥眼她身体的某个部位,说:“和人不一样。”

    “一回事嘛!”

    “骆驼跟人怎么一样呢?不一样。”

    “你牵它到宽敞的地方去等着。”徐秀云指指坡下的草地道,“我去牵公驼。”

    国兵漏儿牵母骆驼走向草地,他不知道正走向赌徒女儿为自己设下的死亡陷阱。徐秀云露出一丝冷笑,去解开縻公骆驼的绳索,然后松开它,一颗瞄准他的子弹射出。

    发疯的公骆驼突然向国兵漏儿扑去,并且撕咬。想一想,骆驼张开的口有多大?平常十分温顺的动物忽然发起疯来攻击人,国兵漏儿吓呆啦,拼命地呼救:“快救我——”

    徐秀云手持长鞭无动于衷,国兵漏儿的生死掌握在她手中了,她有能力救他,她没去救她,爽朗地大笑。

    发疯的公骆驼将国兵漏儿当成和它自己争夺交配权利的情敌,它誓死捍卫尊严。公骆驼撕咬他,像猫杀死一只老鼠。她确定国兵漏儿已死,挥舞长鞭驯服了公骆驼。

    徐秀云拖着国兵漏儿血肉模糊的尸体到一片柳条棵子里——强暴她的地方,挥锹埋上国兵漏儿。

    “我说过要杀掉你!”她如释重负地对坟包说。

    接下去的几天,农民牵走配完的母骆驼,剩下她自己,坐在高处眺望,等啊盼啊爹归来。

    荒草甸子一蹿一蹿升高徐大肚子的身影,她喜出望外道:“是爹,我爹回来了!”

    徐大肚子步行的身影摇晃渐近,光赤上身,下身只穿一件花布裤衩,样子狼狈不堪。女儿尚不知父亲刚刚埋葬了上吊而死的母亲,见他一只手包着,纱布浸出血渍。

    “爹,手怎么啦。”

    “伤了,弄个马粪包给爹上上。”徐大肚子说。

    “嗯哪!”徐秀云跑向草甸子,马粪包学名马脖,随处都可找到,手一捏可喷出一股褐色的灰来,涂在伤口上,止血消炎。

    “爹,你的手指头呢?”徐秀云惊骇道。

    “输啦。”徐大肚子含糊其辞地说,左手一共断掉两根指头,一根旧茬儿,一根新茬儿,新的这一根流着血。他没说实话,这根手指作为抵押物扔在棺材铺。

    “秀云,你自己跑回来?”徐大肚子问女儿。

    “他在柳条墩子后面!”徐秀云说。

    柳树墩子后面有一个矮坟包,土很新。

    “你杀了他?”

    “是骆驼。”她说。

    “可惜啦。”徐大肚子遗憾道,“我还没从他手里把你赢回来。”

    “爹,我不是回来了嘛。”

    “那不是一码事。”赌徒认他的死理儿。

    “晌午歪啦,我给你做饭。”

    “不吃了,还有一个场子列架(摆开架势)等我。”徐大肚子狠了狠心道,“爹对不住你,把白马……输给了人家,我回来牵马。”

    “爹!”徐秀云极不情愿,咬着下唇道,“我只剩下这匹马……”

    那一刻,徐大肚子心动啦,不能再伤女儿的心啦,他默默地走出了地窨子,口里嘟哝:“算啦,算啦。”

    徐秀云跟了出去,见父亲朝土坡下走去。她跑过去抱住白马脖子,脸贴在它的额头,摩挲马鬃和它亲近。不能让父亲再输掉一根手指头。她牵马追上父亲,说:“爹!”

    他一愣,见她手牵着马。

    “爹,你牵走吧!”

    徐大肚子迟疑,当年输掉媳妇也没如此让他淹心。

    “给你。”她将缰绳塞到父亲手里,仰面望天空不看马。

    “爹一定给你赢回它来!”徐大肚子接缰绳的手在颤抖,说。

    她表情哀怨,强忍着控制眼里的东西不流出来。

    父亲跨上马背,他说:“在家看好骆驼。”

    徐秀云呆立,望着白马驰过草甸子,攀登沙丘,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道:“爹又去赌!”

    赌,这个字在其他家庭里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他们家则不同了。输掉娘时她还小,不知什么痛苦只哇哇大哭。母亲被赢家伞小耍用驴驮走再也没回来。母亲曾对她说你的血地——出生地在牌桌上,你是一颗骰子,被掷来掷去……那时她还听不懂母亲的话,懂时母亲已经不在身边,父亲确实把自己的命运、青春当骰子掷了,国兵漏儿蹂躏她时说:“赢来的东西使用就是舒服……不过,我不会像你爹,把你随便输喽。”

    她咬牙忍受一种屈辱,仇恨在屈辱胚芽,才有此行回到草甸子,如愿以偿地将他葬在柳条棵子旁边。从小她喜欢柳树,准确说喜欢在柳树下玩耍,少不了童年伙伴徐德龙,他总是望着自己的脸说一首歌谣:柳树柳,

    槐树槐,

    柳树底下搭戏台,

    别人闺女都来到,

    我的闺女不见来。

    说着说着来到了,

    骑着疯狗,

    打着灯笼,

    光着屁股,

    打着伞。

    啥意思?说自己调皮捣蛋。谁捣蛋,你才捣蛋呢!夏天柳树下凉风习习,陡然变得冷风嗖嗖,身上是赌徒国兵漏儿,柳条棵子下遭作践,她发誓将他埋在这里,她做到了。

    “我的马,小白马啊!”徐秀云抱住拴马的桩子呼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