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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探妹正月正,我与小妹逛花灯……”徐大肚子悠闲躺在草地晒太阳,嘴叼一截甜(甘)草根子,西大荒到处生长着甜草,并从嘴左角移向右嘴角,哼唱乡间俚曲儿。
“爹,你不该这么做。”她说。
徐大肚子不理会女儿说什么,哼唱起押会《十二月歌谣》《十二月歌谣》:押会37门编成合辙押韵的歌谣。37门的名称是:音会、茂林、元吉、红春、根玉、曰宝、占奎、合同、汗云、青云、青元、九官、火官、只得、必德、坤山、入山、光明、三怀、至高、上招、天龙、龙江、元桂、板柜、天申、太平、安士、永生、有利、明珠、河海、吉品、万金、正顺、井力、福孙。:三月里来三月三,
占奎占奎:女子。女子把菜剜,
出门碰见林根玉根玉:男光棍。,找到永生永生:接产婆。配姻缘。
“爹你这么一闹哄,德龙他还咋在大院里待呀!”徐秀云怨艾道。
“呸!”徐大肚子吐掉嘴里的甜草,幸灾乐祸地说,“他徐德富一本正嘛,德龙给他个眼罩戴。嘿嘿,瞧不起我?这叫什么?笑话人不如人,随后就撵人!”
徐德富不仅是四弟给戴了眼罩,着实给赌徒徐大肚子狠咬了一口,而且还不轻,气病在炕上起不来。
“大奶奶,药煎好了。”王妈端碗汤药进屋,徐郑氏接过来,说:“我来喂药吧!”
“老爷的病见轻吗?”王妈问。
“火走一惊,上股急火,程表哥说了,吃几副小药,火撤了就好啦。王妈,杀只老母鸡,放人参熬汤。”徐郑氏说。
“杀鸡?不杀!”徐德富阻拦道,“我又没什么大病,德成说他媳妇亏气亏血,那只老母鸡给她留着吧。”
徐郑氏使个眼色,王妈会意,退出堂屋。她说:“瞅你,七股肠子八股肚子的,四十多岁的人啦,别挣命啦。”
“这个家我没当好哇,对不起列祖列宗,没经管好德龙,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啊。”徐德富自责道。
“德龙已娶妻成家立业,你别像从前管孩子似的管他,好啊赖的他自己带着。”徐郑氏用羹匙给他喂药,说,“哎,管得太深,他要记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啦。”
“淑慧很贤惠,没她我早清他出门户了。你说,臭名远扬徐大肚子的闺女他也敢动?赌耍之人,都是无赖,谁惹得起呀?”
“秀云姑娘和德龙也许是一段姻缘。淑慧过门三年多了还没怀上。莫不如给德龙填个二房,生一男半女的,拴拴他的心。”
“她不行,我们死活不能结徐大肚子这门亲。”徐德富说。
几天以后,徐德富挣扎着起来,盘腿坐在炕上,脸色仍旧苍白,身体虚弱。
“谭村长家叫胡子给抢了。”谢时仿进来说。
“嗬。”徐德富说,“昨天夜里,我听见鹅子咯嘎叫成一片。”
“那是胡子马队进屯惊动的。”谢时仿说,胡子马队进村,鹅子叫狗且没叫,是乎违背常理,报警鹅子永远不能跟狗比,可是狗咬花子却不咬胡子,应了那句老话,鬼怕恶人,狗怕胡子。这次和那年村上进胡子一样,谭村长跑到亮子里警察局搬兵,可一切都晚啦。
“又是辽西来绺子?”徐德富想到一个臭名昭著的土匪绺子,乡间有了很多他们恶行的传言。
“听说连村长女人的裤衩都抢走了,还割去他女人的一只奶子……如此看来,不是辽西来,他们绺子规矩七不夺,八不抢,不祸害女人。”谢时仿说道。
“抽袋烟。”徐德富将铜锅木杆玛瑙嘴烟袋递给谢时仿,让烟道,“世道越来越乱,胡子虎巴(骤然)多起来。”
“可不是咋地。”谢时仿接过当家的烟袋,从烟笸箩里勺一锅烟,捻实,烟锅伸向幔杆垂吊下的艾蒿火绳,点燃,连吸两口,说:“我想早该防备点,十里八村的,顶数咱家显眼。”
“咱家高墙深院,还有炮手枪支,可抵挡一阵子。”
“那把大抬杆太笨太旧,小绺胡子还中,如果遇枪头子硬的大绺子,就抵挡不住了。”管家说。
“时仿你的意思是?”
“买两杆枪,再雇两个炮手,加固院墙四角的炮台,修暗堡置地枪。”谢时仿说出他的建议,完全是为徐家大院安全着想。
“可我?”
“当家的身子有恙,这些事我去办。”谢时仿说。
“时仿,那就辛苦你啦。”徐德富感激地说,接着又嘱咐,“买枪别找德成,家里的事尽量不刮连他。”
“哎,哎。”
徐家大院土木建筑一派繁忙,围墙垒了几层坯加高,四角土炮台重新加固。新雇来两个炮手,看家护院。
砰!葫芦被击碎,残片四处飞。炮手在后院试枪、校枪、打挂在土院墙上的葫芦靶子。
谢时仿陪徐德富从甬道钻进炮台。他说:“有这个炮台,一杆枪可守住大门。”
“好,很好,大门包上铁皮加加厚,门闩换块落叶松的,结实。”徐德富很满意。
“三伏天啦,放在仓房里的牛皮、马皮反潮,别沤臭了,应马上处理掉。”谢时仿说,“送镇上皮铺,能折腾几个钱。”
“送去吧。”
“佟大板子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回来。要不,我跑一趟,用骆驼驮。”
“家里这样忙,咋离开你了。”徐德富说,他见四弟气还没消,老闷在家里别闷出个好歹来,再次让他出去散散心,“让德龙去亮子里送皮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