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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福瑞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司藤警觉回头,水面之上并不一团镜面般平静,却也并无太大异样,这就是大大的不对了——秦放还在水里,即便不会游泳,这么短的时间,总还能浮上水面扑腾两下的。
但是,人呢?
司藤向湖边走了两步,目光在黝黑色的湖面之上逡巡,脸色渐渐阴下来,颜福瑞结结巴巴地描述刚刚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个是不是秦放,应该是……总之是有一个人,先是在半空的……”
“半空?”
颜福瑞肯定地点头:“是半空,有一根好像绳索一样的……先把人扬上半空,然后又拽下去,那声水响就是人被拽下水的时候……司藤小姐,那个是不是秦放啊,秦放怎么会……”
他原本想问,秦放怎么会在水里啊。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司藤已经在水里了,像什么呢,像一条游鱼,嗖的一下,几乎是分水而去的,颜福瑞愣了几秒钟,几步跑回车边拿了强力手电筒,又腾腾腾跑回湖边,把电筒调到最大光圈,紧张地往湖面上照来照去。
颜福瑞觉得,湖底下,肯定是出事了。但是发生了什么呢,太捉急了,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水在手电光下打着漾儿泛着亮,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
秦放是被司藤给扔下水去的,说那些话之前,他虽然多少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仅局限于被骂个狗血喷头或者扇个耳光……
西湖的平均水深据说只有两米左右,秦放那一记狠摔入水,几乎是险些触底,他原本会水,但自从陈宛溺亡之后,几乎不曾再游泳,所以一时之间多少有些慌乱,随手那么一捞,手指划过河底泥沙,似乎抓到什么绳索,不及细想,下意识就拽住了。
再然后,身体记忆使然,利用自身浮力往上蹬浮,浮出水面之后,长舒一口气,忽然发觉手里头抓的,不像是绳索,而像是……一根藤。
藤?
几乎是在这个闪念划过脑际的同时,那根藤索突然自他手中抽出,水中横亘几周,牢牢缚住他胸腹,秦放刹那间呼吸困难,只觉得身下大力涌起,将他整个人扬出了水面,一时间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一股下坠拉力,瞬间把他拉进水中。
冰凉的湖水从耳鼻孔窍往里猛灌,秦放眼前发黑,挣扎着去拽身上缠着的藤索,恍惚中觉得那股拉力不绝,斜向着迅速把他往某个方向拖拽,正绝望间,身子忽然骤停——又一道藤索自反方向而来,也是横亘缠住他腰腹,及时遏止住了他的去势。
秦放下意识觉得这是司藤,心底最初的惊惶错乱渐渐消歇,却又止不住叹气:这样把我缠的左一道右一道的,是生怕勒不死我吗?
思忖间,司藤已经到了近身,秦放的眼睛被湖水浸的睁不开,气已经憋不住,嘴里几乎都在翻冒泡儿了,模糊间感觉司藤先是试图去解他身上缠绕的藤索,没有解开,这显然让她很是烦躁,下一刻,又是一股举力上托,秦放耳边哗啦一声,鼻端终于呼吸到空气,感激地几乎流下泪来。
急睁眼去看,身子被藤索托在半空之上四五米,但并不平稳,还在被底下的那股拉力拽的忽上忽下,而司藤就在靠近湖面约一两米处向上狠拉,一时间谁也占不到上风,过了会,司藤突然抬头厉声问他:“车上有电锯吗?”
起先她想凭一己之力把下头的藤索拗断,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几乎是恨不得乱刀去砍了。
但是,谁会在车上放个电锯呢?秦放正想摇头,忽然有放大的光柱晃过这头,紧接着就是颜福瑞远远的大叫,这一下忽然提醒了秦放,他卯足了劲朝颜福瑞吼:“船!把船开过来!”
颜福瑞听懂了,掉头就往还没组装好的冲锋舟跑,秦放尽量简扼地给司藤解释:“冲锋舟的引擎带动螺旋刀,可以把藤索绞断,只有比电锯更快,就是还要等一下,应该还没组装好。”
司藤嗯了一声,视线又投向湖底,过了会吩咐秦放:“我先下去看看,你撑住了。”
秦放还没反应出这“撑住了”是什么意思,司藤已经直接跃下水去了,秦放暗叫糟糕,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司藤之力也只拼了个势均力敌,他要怎么“撑住”?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托住他的藤索在中央处又分出数条长藤,闪电般向着岸边缠绕而去,或缠老树或缠电线杆,倒是在短时间形成了均衡之势,不过秦放这口气没有能舒多久:底下的司藤总也不见动静,至于岸上,有几棵树已经被下拽地有了倾斜之势了。
秦放头皮发麻,远远吼颜福瑞:“好了没有?”
颜福瑞哭丧着脸回他:“好是快好了……但是秦放,我没考过冲锋舟的驾照啊……那个那个,驾驶说明书呢……”
特么的冲锋舟要什么驾照,眼看着不止是树,连电线杆都有折腰的倾向了,秦放急火攻心:“不要说明书,就拉个启动绳控制个把手,你摸索一下,试一下!”
偌大的西湖之上,秦放余音袅袅,但是颜福瑞没动静了。
什么情况?秦放手上没电筒,也看不清岸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眼睁睁看着老树和电线杆诡异地越来越倾,紧张地一颗心几乎都快跳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岸边响起了冲锋舟引擎震响的声音,秦放心头一喜,但这喜悦还没持续五秒钟,就被颜福瑞发癫的狂叫给叫灭了:“救……命命命命命……啊……”
再下一刻,冲锋舟的黑影斜剌里冲出,方向不是往湖心,倒是向斜边的岸上直冲上去的,这是要驾船自尽吗?秦放目瞪口呆,也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大叫:“拉把手,拐!拐!拐!拐!”
想必颜福瑞是在手忙脚乱地狂摁狂拽能拉得动的所有操作部件,万幸的是,眼见就要玉石俱焚的时候,冲锋舟陡然打了个突掉头了,从秦放的角度,可以看到颜福瑞的身子都被颠离了船身,下一秒,冲锋舟开足了马力朝着秦放的方向撞过来。
秦放瘆地全身汗毛直竖,但还是尽力安慰自己:颜福瑞能准确操控方向用螺旋刀把下头那根藤索绞断的希望看来是很渺茫了,既然这样,索性粗暴一点,撞断了也行啊……
没想到的是,伴随着颜福瑞惊天动地的又一声“救……命命命命命……啊”,冲锋舟在距离藤索一米来远的地方擦身而过,向着未知的黑暗突突突绝尘而去,留下船屁股后头一道翻浪的雪白水花。
秦放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气急败坏地反应过来:“不要走直,你倒是拐……”
话没说完,身子陡然一坠,有一根藤索缠着的老树被拽的连根拔起,力道的均势被打破之后,另外几道很快也支撑不住,伴随着几声断裂声响,底下的力道骤然卷来,秦放极速坠向湖面,只觉得耳畔虎虎生风,行将坠下湖面时,眼前忽然一花,恍惚间看见,水面下出现了司藤的脸……
不是幻觉,真的是司藤从水下陡然浮出,势头极劲,顺手搂住秦放,直接又借势把他带上了半空,秦放半天才缓过劲来,低头看时,居然能看到两人身上滴下的水滴,在水面上打出一圈一圈微漾的水圈……
颜福瑞“啊啊啊啊啊”的声音间杂着引擎的突突声由远及近,在两人身周不远处打了个旋儿,又向着风牛马不相及的方向颠撞而去,秦放真是不忍心再看了:冲锋舟的操作其实很简单,就前后左右那几个方向,你稍微冷静一点,把船开的似模似样,到底能有多难?
耳畔,传来司藤幽幽的声音:“颜福瑞,这是开船开上瘾了吧?”
***
终于全员回到岸上,简直恍如一梦,颜福瑞一上岸就瘫了,头发都滑稽似的一边倒——风吹的。
真不知道最后他操纵着冲锋舟的螺旋刀绞断藤索时,是不是太上老君附体——那之前之后,都开的人鬼不能直视,神佛争相撞墙。
司藤手里拿着那根绞断的藤索细看,过了会吩咐秦放打着手电过来照光,先看被绞断的部位,木质纤维间似乎渗着根根血丝,秦放心里打了个咯噔:“这是……白英的化身?怎么会有血呢?”
司藤不语,示意他继续打光,以绞断的部分为起始,一点点照向末梢,顿了顿突然停下:“这,这里。”
秦放把手电光打近,司藤着意关注的地方似乎没什么特别,只一点,那周遭的颜色比别处要深些,冷不丁一看,还以为套了个圈圈。
司藤说:“这是一根藤,后来断开,再然后接起来了。”
秦放有些糊涂,这应该是白英做的,但是断开又接上,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吗?
司藤却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西湖边上,做了一个跟秦来福有关的梦?梦里,他提着一口箱子?”
秦放点头:“记得,我后来也讲给你听了,有问题吗?你不是说,那是秦来福在为白英下葬吗?”
司藤笑了笑:“我是说那口箱子,那是一口藤箱。”
藤箱?
秦放觉得脑子里像是两块火石相碰,有火花蓦地爆起,许多原本阴影和看不清的地方忽然之间就敞亮的一览无遗了,他激动的有些结巴:“所以,藤箱的藤……”
司藤点头:“我之前说过,白英对自己的埋骨地极为谨慎,事先一定做过安排,果然在她真正的坟冢之处有鬼索盘踞,她把鬼索一断为二,一半长在湖底,而另一半,做了藤箱。”
秦放的心跳的厉害:“藤可以长的很长,所以,白英指示给秦来福的埋骨地点,根本不是真正的埋骨地,但是巧妙地安排在那一半湖底鬼索可以到达的范围之内,这样,一旦另一半鬼索入水,两根就会趋二为一,而藤箱是那两个下水的人拿下来的,当时湖底下发生了异变,形势极为混乱,那两个人也不幸被藤条拖到了湖底,再也没有上来对不对?”
司藤沉吟:“话是不错,不过……”
她笑起来:“在白英的安排中,没有不幸和偶然,那两个人,应该也在计划之中……”
话还没说完,颜福瑞突然尖叫了一声,他刚才是瘫趴在岸上的,此时手脚并用地爬开数米之远,身手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
秦放叹了一口气,把垂在地上的藤条往手里笼了笼:“你又怎么了?”
颜福瑞的目光停在秦放的手上,上下牙齿格格打战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秦……秦放,你别动啊,你手拿的那个地方,刚才……有只眼睛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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