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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三娘回了自己房间,不多时,杨氏敲门进来,杜三娘披着衣裳坐在床头,“娘,你怎么来了。”
杨氏朝她走过来,坐在床尾,说道:“三娘,你老实跟我说,湛哥儿究竟是咋回事儿?”
杜三娘道:“还能有咋个,不是都跟你说了。你也知道陆湛,他这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些拳脚功夫,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我问了,今儿也是大意了,才吃了对方一刀。”
“三娘,虽是这么说,你往后也劝着他些,万不能这么莽撞了。”
“我说过他了,他吃了这回教训,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杜三娘笑着道。
杨氏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些东西你们当真是卖了?”
杜三娘点点头,“卖了。娘,那些东西放咱们家又不实际,你看一辆驴车就搞得婶娘们对我们有意见,这要是有一匹马车,还不得更眼红咱们家,今儿就拿去城里典当了。”
“那件衣裳也卖了?我看那东西挺好的,怎么不让湛哥儿留着自己穿?”杨氏叹息道。
杜三娘噗呲一声笑出来,捂着嘴说道:“娘,陆湛就是个打铁的,平时在铺子里还打赤膊,哪有机会穿那样金贵的东西。那种有钱人家的玩意儿,给咱们这样的人用也是浪费,还不如变成两个钱。”
杨氏道:“那卖了多少钱?”
杜三娘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比划着,笑着道:“十两!”
杨氏道:“十两?一辆马车,还有两身衣裳,才卖十两?”
“娘,这大过年的,你去卖给谁?再说了,是放典当铺里,肯定会压价。反正也是别人给的东西,放在家里又不会变成钱,管他多少那也是钱!”
杨氏拧了拧眉,叹息一声,“卖都卖了,还不就只能如此了。那典当铺最会压价,你们怎么这么急着卖,也是年轻,这要是放着年后卖,那价钱肯定更高些。那钱你让湛哥儿自己放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现在有了钱,可不能胡乱花用了。\”
杜三娘笑得眉眼弯弯,小声道:“娘,那钱他给我了,他说让我放着。”
杨氏惊讶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当真给你了?”
杜三娘嗯了一声,“在我这儿呢,我拿给你看。”
杨氏面上带着笑,摆了摆手,说道:“不用给我看了,你好生收着就是。看来这孩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这还没成亲,就愿意把钱交给你管,不错。”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这女人一辈子啊,往后几十年过得好不好,就得看男人了。湛哥对你好,往后你也要同他好好过日子。这孩子,人老实,也服你管教,可见这姻缘就是天定的。以前我还时时担心,老是想我的三娘啊,会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可别像我一样。你爹吧,他这耳根子软啊,也不像人家有什么本事,唯一好的一点,他不对我动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早些睡。”
说着她站起来,看见女儿针线篓子里还搭着两块白色的棉布,她道:“晚上别做,伤眼睛。”
“娘,我白天做,晚上不做。才找出来的,我想给他做身里衣。”
杨氏笑着道:“好好,那这两天你就做衣裳,旁的事儿,也不用你动手。”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杜华盛便带着锄头去了山上,杨氏在厨房准备一家子的早饭,四娘在鸡窝里捡了两个鸡蛋出来,杜峰站在院子门口,大声背诵三字经,杜三娘坐在屋里,看着一家子这样平静安宁的生活,心头也高兴,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说期盼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平平淡淡就好。
陆湛昨儿晚上一直挨到后半夜才睡着,一直用一个姿势睡觉,也是让他难受得很,晚上没睡好,早上他又起晚了,出来的时候,看见三娘坐在屋里裁剪衣裳。
陆湛摸了摸头,看着她道:“三娘,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杜三娘看他一眼,轻声说道:“有一会儿了,你快去厨房洗脸,待会儿等爹回来就该吃早饭了。”
陆湛诶了一声,转头去了厨房,听见杨氏在跟他说话,诸如昨夜睡得可好,伤口还疼不疼等等,杜三娘在屋里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笑了笑。
待到巳时,杜华盛也回来了,手里的箢篼里还放着挖回来的草药。杜华盛洗了手,对陆湛说道:“这可是东西,最适合刀伤,待会儿给你敷上,保管比你在医馆里拿的药还好!”
杨氏端了昨晚上的剩菜剩饭出来,说道:“该吃饭了。”
杜三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洗了手,帮着给家人盛了饭,她并不饿,也就舀了小半碗。吃过饭,杜华盛把草药上的泥巴洗干净,用菜刀碾碎,然后说给陆湛换药。
一说要给陆湛换药,家里人都涌过来看着他,都是自己人,杜华盛和杨氏就让他在堂屋里脱了衣裳,陆湛打着赤膊,身上裹着的布条几乎都沾了血水,四娘啊呀了一声,伸手捂着眼睛,往杜三娘身边靠了靠,“阿姐,流血了,姐夫流血了!”
杜三娘抿了抿嘴,一手揽着四娘,一边看着他,杜华盛和杨氏将包扎的布条弄下来,看见他背上那刀口,杨氏心疼道:“你这个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大夫是怎么给你弄得,就这么上点药,这得多久才能好?”
杜华盛去从自己酒壶里倒了些酒出来,杨氏拿了一块布,蘸着酒将他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洗了。四娘看着直哆嗦,心头害怕,又忍不住要看,她扬起头,看着陆湛道:“姐夫,你疼吗?我知道,那可疼可疼了。”
陆湛朝她笑了笑,“不疼,姐夫不疼。”
说着他又朝四娘身边的三娘看去,杜三娘眉头拢着,一脸担忧之色。
杨氏清理干净血迹,杜华盛将草药均匀敷在他伤口上,再让杨氏另外拿了一条布带来,替陆湛包扎好后,杜华盛道:“现在天气凉,这药包个两三天再换一次,换个两三次应当就没事儿了。我看了,你这伤口也就看着吓人,还好没伤到筋骨要害。”
陆湛嗯了一声,拿了里衣穿上,又披上那件棉袄。杨氏道:“受了伤,就在家好好养着,你那铺子别开这么早。虽说你年纪轻轻的,到底是身体要紧。”
待到吃过中饭,陆湛说要回去了,杜三娘送他出去,“我爹娘说的话,你可记着,过两三天再来,把药换了。”
陆湛身上还穿着杜华盛的袄子,杜三娘道:“驴车没在,要不就让爹送你回去了。”
陆湛道:“没事儿,我慢慢走就是了,三娘,你是不是又在给我做衣裳?”
杜三娘嗯了一声,催促道:“你也早些回去吧。”
陆湛诶了一声,“三娘,那我可走了。”
虽是这样说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杜三娘看着他道:“你快回吧,路上走慢些。”
“那我就走了,真走了。”
说着还是没动。
杜三娘笑了笑,“嗯,你去吧,我站在这儿看着你,等看不见你了,我再回去。”
陆湛这才转身离开,走个三两步的,又转头回来看她,如此反复,一直到他已经走出了二三十丈远的距离,陆湛这次转头回来时便大声的说道:“三娘,你快回去吧。”
杜三娘脸上堆着笑,点了点头诶了一声。她转身回去,看着周围的一草一木,觉得比往日更鲜活。
杜三娘走到半路的时候,便碰见了单家,他们一家子坐着牛车,板车上放了些东西,每个人身上都是穿的新衣裳,杜三娘看了一眼,忙就站在旁边,等着他们过去。
因着那次的事情,杜三娘现在看见单家的人都觉得有些尴尬,平时能避开就避开,也不再往单家那个方向去。
秋氏也看见杜家三娘了,她抿了抿嘴,还是说道:“三娘去哪儿了?”
杜三娘道:“到村口送个亲戚,婶儿今儿要走亲戚?”
秋氏笑着点了点头,她看着杜三娘,几日不见,这闺女看着竟是又长漂亮了些,秋氏道:“是啊,有人给我家秋实说了个亲,我们今儿去瞧瞧去。”
杜三娘恍然大悟,她笑着道:“那真是恭喜婶子了。”
秋氏见她半点都没往自己儿子看过来,想必是真对自己儿子无意,秋氏心头松了口气,她又道:“婶儿也是看着你们长大的,现在一晃眼啊,各自都要成亲。”
秋氏又道:“那姑娘是段家湾的,听说也是个挺勤快的孩子,烹茶煮饭样样来,家里田地多,也颇富足。”
“那这条件确实是好,秋实哥得了个好姻缘呢。”说着杜三娘又笑起来,脸颊边扬起一个酒涡。
秋氏看见她这样,又觉得跟三娘一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杜三娘同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心头叹了口气,她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牛车从她身边经过,杜三娘待牛车一过,便头也不回的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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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秋实今日穿着靛蓝色圆领棉袍,他虽是坐在牛车的末尾,却一眼就看见杜三娘站在那里,然而杜三娘从始至终都没瞧过他一眼,单秋实心头有些难受,她都已经定了亲了,难不成还怕他又去纠缠她不成!
看见杜三娘快步离开,越离越远,单秋实叹了口气,以后,真的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秋氏看着自己儿子,说道:“秋实,待会儿去了那边,可得机灵点,别莽头莽脑的,听见没有。”
单秋实木着一张脸没答话,秋氏又道:“秋实,娘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往后,你给我收收心。这过日子,是个女人都行,又不是非得要是谁,我可警告你,你待会儿要是不好好表现,回头我让你爹收拾你!”
杜三娘快步回了家,杨氏把那染血的布条洗了晾在院子里,看见女儿回来,她笑着道:“湛哥儿可走了?”
“他走了我才走的。”
“可给湛哥儿说了,让他过两三日来换药?”
“我跟他说了,娘,你别把人当孩子好不。”杜三娘说着迈步进了堂屋。
过了两日,魏大柱来了,是他一个人来的,还拿了些年礼来。杜华盛在堂屋陪着魏大柱说话,杨氏在厨房里弄吃食,杜三娘走进来,问道:“娘,魏叔来了?”
杨氏点了点头,“你魏叔一个人来的,诺,还带了不少礼物来。”
对魏叔,杜三娘还真的是挺喜欢那中年汉子的,跟她爹一样,都是实诚人。要真就那么断了联系,她还真的是觉得有些可惜。
中饭的时候,魏大柱同杜华盛喝了不少酒,说他新房子已经买下来了,就在段家湾,还买了十几亩地,大年后准备正式搬家,还要摆几桌酒席,请他们一家到时候去做客。
杜华盛忙说好,魏大柱喝得高兴,又道:“三娘的亲事儿是啥时候?我好准备准备,老哥,我老家种了不少的树,回头砍来做了桌椅给三娘做嫁妆。”
杨氏道:“魏兄弟,这些东西我们会准备好。不过魏兄弟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哪家可要卖木料,我们打算开了年就买些料来给她做大件家具。”
魏大柱摆了摆手,说道:“不过就是几棵树,我那儿种了,你们拿来用就是。”
杨氏道:“这不行,那是给你闺女的,你还是种着,我们买些就是。”
魏大柱还待要说,杜华盛也直言拒绝了,魏大柱这才作罢,又说回头就给他们问问,喝了酒,一直在杜家待到下午申时,魏大柱才告辞回家。
杨氏道:“你这魏叔是个实诚人,就是那婆娘啊,不咋的。你魏叔家年后就要搬家,咱们到时候也去,热闹热闹,给他凑个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