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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怡红院里,三娘盯守着我在后堂练舞。
我正开腰下胯得哀声惨嚎,彩蝶一路小跑慌慌前来唤我。
“澜月姑娘,青公子来探你。他、他被姐姐们给围住了!你快去瞧瞧啊!”
三娘半怒叉腰看着我:“青公子是谁?”
我忍着筋骨上的疼痛,解释道:“我的远房侄子。”
三娘脸色渐缓:“既是亲戚来探,去见吧。半个时辰后回来继续排舞。”
“多谢三娘。”我哆嗦地扶腰撑腿勉强站起。
彩蝶立马搀着我去往前院。
只见念儿青衫飘逸,面容安静地坐在客椅上,任由怡红院的姑娘们前后簇拥。
“小公子生得好俊俏呀!”
“公子,不要这么严肃正经嘛。”
“小公子,姐姐们陪你行酒令吧。”
一只只手轻轻抚过念儿的脸庞胸口,声声柔酥软麻。
……
“念儿!”
我护犊心切,加快步伐上前:“你们围着他做什么呢!”
一群浓妆脂粉的姑娘见我眉头动怒,纷纷退避三舍,起身散开。
念儿恭敬地站起身,黑若曜石的双眸,冲我笑出光芒来:“白姨,我在等你啊。”
这一笑天真透澈,还是我那个乖巧单纯的念儿。
我心中柔软道:“念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
念儿稚涩解释:“白姨,我在荒屋闲得发慌,所以来看你。这里的姐姐们,好像很欢迎我。”
我一记爆栗叩在念儿脑门:“臭小子!这么小就想享艳福了?”
“哪有。白姨,我是肚子饿了,想要喝你熬的鱼汤。”
念儿喜欢喝鱼汤我知道。可这个时间点,三娘还在后堂等着我过去排舞,我怎么给他弄鱼汤。
我为难地看着念儿,满脸愧疚:“念儿,我现在很忙,要不晚点再、”
“青公子,我有空!要不我去买鱼给公子做鱼汤吧。”彩蝶抓住机会,大献殷勤道。
念儿倒是浑然无知,眸光喜悦,来者不拒地点头感谢。
我暗暗旁观。
眼见彩蝶随之绽放出满心欢喜的笑容,泥足深陷在一段根本无望的感情里。
我恍惚间看见,青蛇姐姐的影子与她隔着时光相迭,仿佛又一只飞蛾要去扑火。
我心中忡忡一沉,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佯装同意,笑着道:“彩蝶,那你到门外等着,待会儿念儿和你一起去买鱼。”
彩蝶羞涩流转在睫下,听话地转身离去。
我叹一口气,赶紧将念儿唤到身前,有话交代。
“念儿,白姨问你,你要实话实说,你觉得彩蝶这丫头怎么样。”
念儿茫然看着我,浅答一句:“她很爱笑。”
“念儿,彩蝶喜欢你。”我直奔主题。
“啊?”念儿吃惊抬眉。
“可是你不能喜欢她。”我说出最重要的后半句。
念儿发懵地看着我,完全没能跟上我的节奏。
“念儿,你爹娘的感情没能有个好结果,就是因为他们妖道殊途。你与彩蝶,亦人亦妖。她如今对你有情,若她对你表诉衷肠,你切莫对她生意,定要断然拒绝她知道吗。否则,会害苦你们自己。”
念儿面容复杂地一笑:“白姨多虑了。念儿宁愿孑然一身,孤苦一世,也不愿重蹈爹娘的覆辙。”
我心疼地望着念儿,想劝慰他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寞的转身,走出门去。
我站在门扶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彩蝶一路活泼朗笑,试探性拉扯念儿的胳膊,念儿则是冷漠地走着,不为所动。
还以为,这样便能阻止一段悲剧,可我低估了宿命。
他们二人这一去,回来已是半夜。
我倚在怡红院三楼的窗阁前,亲眼看到彩蝶将身上披着的青衫外袍,脱下披在念儿身上。
彩蝶依依不舍地转身,念儿站在门前,痴痴地望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彩蝶的身影,方才转身离去。
我失望地坐在榻边,看彩蝶小心翼翼,像做贼似的推开房门,溜了进来。
“怎么才回来!”我声调尤为加重。
彩蝶紧绷地站直身子转过头,见我还没入睡,讪讪尬笑着,机灵鬼马地同我转移话题道:“今天我和阿念,在街上见到一个姑娘,和你长得特别像。我们都把她错认成了你,可是那姑娘突然眼光发狠,瞪我们一眼,怪吓人的。”
彩蝶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只刺耳地听见,她称呼念儿为阿念。
这、这出门一趟,回来连称呼都变了!
“你们今天做什么去了?”
我很少这样冷冷沉着脸,可我实在为这两孩子担忧。
彩蝶素来擅长瞎掰扯,可一旦被揭穿,她就会习惯性地紧张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我们,我们就是去买鱼,然后我在荒屋炖了鱼汤给阿念喝。”
“那你回来时为何穿着念儿的衣服?你们是不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我眼光微怒。
彩蝶的神色更加窘怯:“没有没有!是,是天气凉了,街上没有卖鱼的,阿念就去姻缘河摸鱼去了。”
“然后呢!”我再一句逼咄。
彩蝶立刻方寸大乱,吐露实情:“然后我不小心从断情桥上,落进河里,是阿念救了我。他见我衣服湿了,所以把衣服脱下给我穿。”
我心口一沉,隐约蹙痛。想起青蛇姐姐初涉红尘,遇到张天术的场景。
“彩蝶,你是故意落进河的。”
我无奈揉弄着跳痛的太阳穴,不愿费力地揣测着。
彩蝶大惊失色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一种无力回天的颓败感,渐渐蔓延遍布全身,真是气得我血潮翻涌,“彩蝶,你可知道,你跳的不是河,而是不见底的深渊。”
彩蝶不明所以地望着我,动情道:“你是阿念的白姨,可是你知道吗?晚上我们烤火堆的时候,我能快乐地看见漫天繁星闪烁,可是阿念却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黑夜。阿念他很孤独,你根本不了解他,也不够关心他。就算阿念是道不见底的深渊,我甘愿做颗星星照亮他,也甘愿跳下去,坠落在他心里,去温暖他的一切。”
我心胸梗阻,却不是生气,也不是动怒,只是久久地无言。
仿佛冥冥之中,红尘里鲜活的你我他,都在惨遭命运无情的屠割。
彩蝶见我缄默,盈泪诚恳道:“阿念说,你不会同意他和我在一起,而你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只听你的。澜月姑娘,求你,允许我们在一起,阿念他需要我。”
我也不想做这棒打鸳鸯的万恶之人,可是这件事,真的没有转还的商量余地。
“不行!你们绝对不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