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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罐玉露膏?十罐玉露膏?
杨晴看着自己白嫩的小手,只觉欲哭无泪。
生肌膏已经被她用见了底,只剩约莫三分之一的量,原本她还道这膏药好用,一抹上去所有的疤都消失了,没想到……
“杨姑娘莫紧张,这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坊间之所以卖得贵,只是因为生肌膏少有出现,毕竟这东西做起来麻烦,而我与师父都是懒人。”宗凡温和安抚道,而事实也是如此。玉露膏与生肌膏好用,做起来却是麻烦,尤其是生肌膏,熬制过程中容不得半点马虎,火候稍稍不对,品质就大打折扣,偏偏这东西好用得紧,是以他与师父经常为谁熬制生肌膏闹矛盾,最后摇色子定胜
负。
他师父是个老赌鬼,论摇色子,他根本赢不了,好容易运气好一回,没等高兴呢,差点叫师父逐出师门。
只要一想到熬制生肌膏的累,宗大公子就想抹一把辛酸泪,他这一身生火的本事,都是熬生肌膏熬出来的。
“宗大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将剩下的生肌膏还给公子。”杨晴意欲将剩下的生肌膏还回去,叫男子抬手制止了。
“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宗凡言罢,自行拆了茶包,不疾不徐道:“这生肌膏可是个好东西,就是伤着骨肉了,抹上去都能好,姑娘留着,也算是有备无患。”
“这……”杨晴还想拒绝,忽的想起林杭父亲的病情,当下将手缩回,紧挨着男子坐下:“那,宗大公子,若是伤了筋骨,可否用此药医治?”
“伤了筋骨?”宗凡一下便反应过来:“杨姑娘指的是林公子的父亲?”
“正是。”杨晴没有隐瞒,自顾自道:“如果公子允许,小女子想将此物转增给林杭。”
茶叶在茶壶中舒展,露出清晰脉络,宗凡斜眼睨了女子一眼,漫不经心道:“生肌膏既已赠与姑娘,便是姑娘的东西,姑娘可以随意处置。”
“话说回来,姑娘似乎对林公子格外关心。”“实不相瞒,小女子也是今日才知晓,林杭是小女子的表兄,他的父亲,也就是小女子的舅舅,既是血脉至亲,小女子便没有置之不顾之理。”杨晴言罢,置于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处:“还望宗大公子
能为小女子解惑。”
“哦?”宗凡挑了挑眉,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杨大婶子是叫家人卖给杨铁柱当媳妇的,如果没有二十年前的这桩买卖,以杨大婶子的姿容,或许会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可以说,杨大婶子今日所受之苦,和林杭一家脱不了干系。
就算杨晴不知其中内幕,这表兄一家二十年不相见,一朝富贵就找上门的行为,怎么也得引起几分反感才是,毕竟这姑娘当是个记仇的,如今这般反应,实在耐人寻味。
“宗大公子?”杨晴有些不理解他这声“哦”的意思,是了解了,还是意外,亦或者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生得实在不像。”宗凡温和一笑,徐徐道:“说来,你与林公子倒真是有缘,没相认之时,你这个做妹妹的便救了他的性命。”
“缘这一事,确是分外奇妙。”杨晴言罢,揪了揪衣角,将话题扯回正题上:“宗大公子,这伤了筋骨,可否用生肌膏医治?”
“生肌膏是好物,只不过,还没神奇到这般境界,生肌可以,断了的筋脉却是无法续上。”宗凡温和言罢,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闻言,杨晴不死心,忍不住追问道:“那公子先前为林杭开的药方呢,可能医治我舅舅的腿疾?”
她是个讲证据的人,但同时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相信林杭和舅舅先前的表现不是做戏,是以在揭开谜题之前,她愿意尽自己所能为舅舅医腿。
“本公子先前给林公子开的药,也不过是用以生肌和治疗内伤罢,这断了的筋脉,要用针才能缝上。”宗凡淡淡道。
说话间,他给女子倒了杯茶:“喝杯热茶吧,姑娘大病初愈,需得小心防寒,若是复发,会显得本公子医术不行,有辱师门。”显得医术不行倒是其次,毕竟像发烧这种小病不在他出手的范围内,只不过,锦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毕竟那家伙在确定自己心意后就跟着了魔障似的,昨日念了杨姑娘的病情小半日,今日在听说邱公子
送了杨姑娘一车锦缎后,更是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非逼着他来宁康村给杨姑娘复诊。
至于他关心的到底是杨姑娘病情复发,还是担心自己被邱公子撬了墙角,谁知道呢,反正他不说,他就不问,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谢……谢谢宗大公子。”杨晴有些泄气,又有些不死心,她抿了抿唇,视线不住地往男子面上瞟。
“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看可是好完全了。”宗凡放下茶壶,示意女子伸出右手。
“小女子身子并无大碍……”杨晴方欲拒绝,就见男子望着她,神色一如来时温和,身上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杨晴抿了抿唇,挽起一节衣袖,老老实实地将手放在桌子上。
长指搭上女子脉搏,宗凡满意地点点头,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了上去:“此药可固本培元,姑娘每日服用一粒即可。”
“宗大公子。”杨晴不是没接受过对方的善意,只是像这般照拂,还是让她心生感动。
她缓缓站起身来,冲男子行以一礼,认真道:“阿晴自知初见之时多有冒犯,不想宗大公子如此大度,非但不与小女子计较,还多次出手帮助,宗大公子的恩情小女子铭记于心,若……”
“行了行了。”宗凡笑着打断女子的话,慢条斯理道:“我以为,我与杨姑娘早已是朋友,没想到杨姑娘这边还在记着那些个陈年旧事。”
“宗……”杨晴哑然,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朋友?他与她,这可能吗?远的不说,就邱公子和牧小公子二人对她的态度,也在他们之间铺了条银河,能两相无事已经是谢天谢地。
“怎的,杨姑娘不愿交我这个朋友?”宗凡眉梢轻扬,眼中多了几分揶揄。
“愿意,自然愿意。”杨晴高高扬起唇角,举起桌上的茶杯,豪迈道:“阿晴以茶代酒,敬宗大公子一杯。”
宗凡举杯撞上女子杯沿,就这么看着女子将杯中茶饮尽,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押了口茶。“不怕宗大公子笑话,阿晴从来没想过能和公子成为朋友,虽然公子待我一直温和有礼,可我与牧小公子的关系实在是……”她和牧小公子的关系,已经不是“糟糕”二字能够形容的,虽然牧小公子到现在都还
没有付诸行动,可他越是这样,她才越是不安。“锦风是锦风,我是我,姑娘有自己交友的权利,不是吗。”宗凡温和言罢,将桌上瓷瓶朝女子所在方向推去:“本公子若非有意与姑娘结交,之前就不会出手救姑娘,更不会将姑娘安排在锦风的别苑里休养
。”
他所言句句在理,杨晴听在耳中,眸光亮起几分:“与宗大公子结交,优待委实多。”
闻言,宗凡也不搭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睨着女子瞧。
杨晴觉得,对方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当下也就不再遮掩,敞亮道:“不知宗大公子可否再给小女子一份优待,为小女子的舅舅医治腿疾。”
“我以为杨姑娘会更上心自己的过去。”对于女子所言,宗凡并不意外,只是心中对她口中的舅舅多了几分好奇。
她母亲的娘家,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无论天性如何纯良,在乌墨的浸泡下,总是会染上几分墨渍,可林杭此人却如白纸一张,若说他家家风不正,贪图蝇头小利,如何能养出一位这般纯良的公子。“过去一事,阿晴就算记不得,也不影响现在的生活,但舅舅的双腿可就不同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叫一张轮椅束缚,任谁都会意志消沉。”杨晴说到这,轻咬下唇,有些难为情道:“阿晴自知所求无礼
唐突,若宗大公子愿意救治阿晴的舅舅,阿晴可以将说书的营生让一半给宗大公子,请宗大公子相信,虽然现在的收入不足您一盏茶花的银子,但假以时日,必定能结出让公子满意的硕果。”
提及自己的说书营生,她的眸中有华光流转,说不出的自信飞扬。
不知为何,对上这样一双眼,宗凡竟是信了她的说辞。
或许,这就是邱公子亲近她的原因,他瞧见了她尚未完全发掘出的本事。
“上回我要你一半的说书营生,姑娘却是不肯,如今竟是主动松口。”不仅主动松口,还往外抛更大的饵。
“上回没答应公子,阿晴心中有些微懊恼,却是没有后悔,只是这回,阿晴知晓自己若不争取,日后一定会后悔。”杨晴认真道。
她不怕自己看错人,就怕自己没救到人,舅舅的双腿已经拖得够久的了,若是等到她将一切调查清楚,怕是早已无力回天。
如果最后一切查出来是杨家人在背后做手脚,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舅舅,她怕是能懊悔一辈子。
再者,舅舅一家对她娘有养育之恩,再不济,就当是替她娘换了这笔命账。
宗凡认真地打量女子一番,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给自己添了杯热茶,优雅地押了口:“本公子不仅愿意救林叔,还愿意为姑娘诊治。”
她这副真诚的模样看着真真是顺眼极了,加之好友的面子摆在那,费点心力也并无不可。
“宗大公子?”杨晴低呼,狠狠掐了把胳膊,痛得尖叫一声。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天上还真掉馅饼了?“杨姑娘莫要急着高兴太早,本公子不要你的说书营生,但有别的要求。”宗凡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身边人:“明日本公子要吃最新鲜的乌鞘蛇蛇羹,姑娘亲手做的,若姑娘能够做到,本公子就为你诊
治。”
“当然可以!”杨晴不假思索地应下。
不过就是一条乌鞘蛇罢,她就不信明日在龙石山上晃荡一日也找不出来。
“姑娘若是能做到,烧制好蛇羹后,送到牧府,我会在牧府等着姑娘。”宗凡言罢,施施然站起,纵身跃上屋顶。
“宗大公子!”杨晴疾步朝前追了几步,尤不敢相信今夜发生的一切。
她当真不是在做梦?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压在她心底的大石头?
宗凡回首,温和一笑:“告辞。”
声落,白衣扬起,整个人就这么消失在屋顶。杨晴怔怔地站在院中,好半响没能从天上掉馅饼的好运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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