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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书的爽快,令殿中的人越发感到意外了。
暂且不提她事前的名声,单说徐若音在音乐上的天赋,那可是有目共睹的优秀!
跟这样的天才合奏,她不是自讨没趣吗?
一时间,落在陈锦书身上的眼神有嘲弄,有同情,有幸灾乐祸。
反观处于中心圈的陈锦书,却是愈发的淡然了。
徐若音对陈锦书那故弄玄虚的淡定很是不屑,率先道:“娘娘,既是合奏,乐器还是由王妃先选吧,臣女都可以。”
陈锦书也不推辞,落落大方道:“臣媳选琴。”
话音刚落,周遭的议论声更大了。
“荣王妃是故意的吧,京城谁不知道徐家小姐最擅长抚琴。”
“肯定是故意的,要不一点儿都跟不上节奏可就丢人了。”
“真是天真,徐家小姐何止是琴弹得好,箫笛瑟埙笙无一不精通!荣王妃这样的投机取巧,实在令人不齿。”
“像是徐小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啊。”
这样的声音陆续传入了徐若音的耳际,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压低了声音对陈锦书道:“别以为你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的,马上你就会后悔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陈锦书淡淡道:“实力不是吹出来的。”
平静的语调就像是在长者面对着一个孩子的无理取闹,不得不再三地忍让。
徐若音的双眸阴沉,咬重了音道:“你说得对,我等着看你的实力!”
这陈锦书果真如月姐姐所言的嚣张,哼,她等着看她颜面扫地后,还敢不敢再嚣张!
皇后坐在上首,望着陈锦书的眼神带着些许玩味,显然,她也对这场好戏很期待。
她招手道:“晚秋,你去取长相思的琴,还有长相守的笛。”
皇后的吩咐令众人微惊,这两样乐器一直存放在宫中,不轻易示人,没想到今天却拿出来给她们二人合奏。
看来,就连皇后娘娘都不看好荣王妃啊。
宫女很快将乐器取来,陈锦书和徐若音各占一方,遥遥相对。
徐若音眉梢微挑,高傲道:“荣王妃,臣女开始了。”
陈锦书微微颔首,她端正地坐着,青丝半挽,鹅黄色的裙衫更显灵动,全身无多余且繁琐的首饰,简约而不简单,更显其尊贵优雅,又透着淡淡的疏离,如那九天玄女般高不可攀。
她正轻巧地拨动着琴弦,娴熟的指法令人惊奇,这真的是不擅于琴的荣王妃吗?
见陈锦书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徐若音咬了咬唇,用笛子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这种装模作样的女人,她一定会拆穿她的真面目!
徐若音吹的是《夕阳箫鼓》,传闻这是帝后二人初见时合奏的第一曲,她想借着昔日的美好回忆,和自己高超的乐技,来反衬出陈锦书的无能,引起皇后的反感。
却不想,悠扬的琴声跟上了她的音律,那安宁的琴调仿佛有灵魂,描绘出人间的良辰美景。
那是暮鼓送走夕阳,箫声迎来圆月的傍晚,是人们泛着轻舟,荡漾春江之上的闲适。
是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的如画景色,是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的灵动自然。
徐若音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抚琴的陈锦书,连自己曲不成调的失误都忽略了。
“咦,徐小姐怎么停下来了?”
“听着荣王妃的琴声,我好像看到了真正的画面一样……”
“我也是,我甚至感觉,这是荣王妃在带着徐家小姐的节拍走!”
徐若音是被惊叹的议论惊醒的,她定了定心神,紧握着箫,重新奏起欢快的音符。
这一次,她吹的节奏比原先快了一倍!
像是陈锦书这样的乡野女人,怎么可能与她相提并论!
陈锦书一顿,眼底闪过了丝丝笑意,这就沉不住气了吗?
她的十指飞舞着,竟是以一种不输徐若音的速度奏起,欢快激昂,牢牢地将箫声踩下。
徐若音的后背被冷汗打湿,她惊恐地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改动,陈锦书的琴声始终都没有停下来,竟是稳稳地压她一头!
尤其是在公认最难的片段,陈锦书更是将其展现得淋漓尽致,由远而近的意境,归舟远去,万籁皆寂的安然,无不令人沉醉。
她擒着一抹淡淡的笑,优雅地收尾,全曲在悠扬徐缓的旋律中结束,却迟迟没有人缓过神来。
琴和箫的比拼,无疑是外行人听其音观其韵,内行人才看门道,然而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被陈锦书的琴声所折服了。
徐若音冷汗淋漓,若不是背后有宫女支撑着,只怕她早已受不住地倒下。
她的小脸火辣辣的,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败给一个一无是处的乡野女人!
陈锦书并不在意徐若音的眼神厮杀,她淡然地起身行礼:“臣媳谨以此曲,祝皇后娘娘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她的宠辱不惊,和徐若音的失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一刻,看不起她的人不由得为自己错把珍珠当鱼目而感到羞愧。
“锦书有心了。”皇后娘娘乐呵呵道:“别这么客气,论辈分,你该喊本宫一声皇嫂才是。”
皇后所表露的善意,更是令徐若音的脸色灰败,她紧咬着牙关,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毒。
“荣王妃果然深藏不露,令若音大开眼界。”说话间,徐若音已经将神态调整完毕,她甜甜一笑道:“若音也祝皇后娘娘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若音丫头嘴巴就是甜,无怪母后会那么喜欢你。”皇后道:“你们也别拘着,都坐吧。”
陈锦书和徐若音双双福身,方才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擦身而过间,徐若音压低了声音道:“荣王妃好样的,这笔账我记下了!”
陈锦书抬眸,淡淡道:“合奏是你提议的。”
若不是徐若音故意要落她面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她可不是善人,巴掌都落到自己面前了,还能不为所动。
徐若音大怒:“你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等着算计我的吧!”
“你想多了。”她要是算计徐若音,那肯定不止是现在的局面。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摞下威胁后,徐若音大步离去。
陈锦书唇角微勾,双眸一片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闺阁少女的把戏,她就没怕过。
回到座位后,江可柔微笑着向她举杯:“王妃好琴艺,恭喜王妃。”
见过了陈锦书四两拨千斤应对徐若音的模样,再回想马车上的话,她已然决定不会公然和她作对。
她隐隐觉得,陈锦书远比她认知里还要更高深莫测,贸然对上,吃亏的人只会是自己。
陈锦书莞尔,看样子江可柔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宴席开始了,菜品陆陆续续地上着,殿中表演节目的换了一波又一波,陈锦书对这些歌舞不太感冒,百无聊赖下喝了不少的梅子酒。
酒劲上头后,她开始有些晕乎乎的。
“小姐,你这也喝太多了,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陈锦书揉着太阳穴道:“也好,这里实在闷得慌。”
主仆二人低调地离开了大殿,却不知阴影处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们,如影随形。
循着来时的记忆,陈锦书拉着白芷在长廊一角坐下,懒懒地闭目养神。
毕竟这是在皇宫,她也不敢随意走动,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只怕她这小命都不够赔。
她想要低调,然而天不遂人愿。
一道尖细的嗓音将陈锦书从假寐惊醒:“荣王妃,大皇子请您到御花园小坐。”
陈锦书倏然睁开了眼睛:“公公,本妃和大皇子乃是婶侄关系,这于理不合。”
一提起沈延君,她就想起那张阴沉的面容,她躲着还不及,怎么可能主动送上门。
太监总管挤出了一个笑容:“您多虑了,大皇子行事坦坦荡荡,请您不要让奴才难做。”
他向身后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大有陈锦书不同意,就来强硬手段的意思。
陈锦书的掌心开始冒汗,为中途离席的举动倍感后悔。
沈延君既然敢让人来请她,就表示这周遭是不会有人过来的,这下可好……
她真是大意了,这变态能做得出夜闯陶然居的事情,又怎会不敢在光天化日拦下她?
她缓缓起身道:“随你们去也不是不行,可本妃现在想去解手。”
能在皇宫混成总管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太监当即道:“春秋、夏冬,你们伺候王妃去净房,若有半点差池,唯你们是问!”
陈锦书自知尾巴是一定会有的,也没有拒绝,她带着白芷正要离开,不料太监又一次拦下了她。
“公公此举是何意?”她冷冷道:“本妃是堂堂王妃,岂容你再三放肆!”
“王妃息怒,皇宫地大,奴才担心您身边的小丫鬟贪玩迷路,误了您的事就不好了。”
陈锦书眼神一闪,这太监总管的意思很明显,她要走可以,但是白芷得留下。
她扫过了面前一应的宫女太监,已经明白过来,御花园这一趟是非走不可。“既然大皇子还在等着,本妃不去净房了,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