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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剧务还跪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一对眼珠子灰浊无神,抬头对着面前三人,流露出一丝乞求,嘴唇颤动。
“我错了。”
“我不敢了。”
“我错了。”
“我不敢了。”
他重复地说着这两句,能说的也只剩下这两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个人在岛上,前面是大海,后面是树林,身上除了一背包饼干和矿泉水,什么也没有。
“有没有人啊!”他对着天空喊,对着大海喊,“救救我啊!”
可惜叫天天不应,叫海海不灵。
尤其到了夜里,海边湿冷,树林里又黑得可怕。他没有火,尝试学野人钻木取火,手掌搓掉一层皮也没能将火升起来……每日坐在海边,寄希望于能有路过的船只,看见他把他带回去,饭也不吃,等死一般,身体和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起来吧。”
薛湛能够明白莫矜一的用意——他本来就没打算真让张剧务真在无人岛上自生自灭,就是要让他在这里心理崩溃,然后遇上他们,主动认罪。
“小严啊,看看人家的办事手段。啧啧。”张导不知想到什么,拍拍严邢肩膀。
严邢脸色一变,他自然明白张导这话的意思,又是在说他不如莫矜一了。
“敌人确实很强……”这点严邢承认,“可我也绝不会认输。”
张导:“人那可不是一般的强。”
严邢:“导演,您这心偏的,尽为敌人涨士气。”
张导:“是你的敌人,又不是我的。”
薛湛听他们两人讲的话奇奇怪怪的,大概和自己无关。一天折腾下来他也累了,垂着眼站在一旁,默默打了个呵欠。
张导瞧见了,转头向他,笑容慈祥:“小薛啊,今天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再给小严讲讲剧本。”
薛湛:“好。”
等薛湛离开了帐篷,张导又打发走张剧务,只剩下他和严邢。
严邢挑眉:“您要干嘛?帮莫矜一阻拦我?”
张导叹息:“现在的孩子真难带,追个人追不到还要拿长辈撒气。”
严邢:“……”
张导:“没事少想些乱七八糟的,多研究研究剧本,入戏一点,剧本里都比你会追人。”
严邢:“……”确实,剧本里大魔头比他强。
《华山》是个探讨“正与邪”、“仁与义”的情怀武侠片,爱情线没有。非要说的话,戏中最接近爱情的就是两位主角的友情线。
两人是敌对势力出身,一开始势不两立,互相看不顺眼,后来被迫合作,在相处中逐渐敞开心扉,成为彼此挚友,最后更是并肩作战,斩杀敌人,归隐山林。
回忆起剧本,大魔头和正派大神合作初期,内心依然互相怀疑和看不惯,两人经常发生争执,他要往东,他要往西,两人分开走,结果东边有巨石挡路,西边有恶狼徘徊,一人总是无法通过。
一开始就是这样每天吵架,经常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后来却变得十分亲密,有默契……
严邢恍悟一般,赶忙告别张导,回到自己的帐篷,翻出剧本,在灯下仔细研读,神情十分专注认真。
……
第二天,《华山》剧组拍摄现场。
严邢坐在一旁等待拍摄。剧组众人看向他,心中都有些震惊——
虽然他原本就是那种少见的带有邪气的长相,但距离戏中所写大魔王的程度还是远不及,而现在……他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正确的开关,气质全开,变得和戏中大魔王一模一样。
薛湛不用多说,他本身就与戏中正派大神角色十分贴合,基本上靠本色出演,不然以他的演技,根本支撑不到现在。
看到严邢的变化,监视器后的张导满意地点点头。
“他入戏了。”
……
一座海岛,一间小木屋,两个人。
大魔头趁正派大神熟睡,悄悄坐到旁边,挑起他一小绺长发,将其分作三撮,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编了个三股麻花细辫。
后来,被正派大神追着满沙滩跑。
大魔头在沙滩狂奔,边跑边仰头笑,几步开外,正派大神追赶在他身后,一向淡定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恼怒,额头上青筋直凸。
“卡,一条过!”张导喊。
阳光落海面和沙滩,大魔头和正派大神踩着细软白沙散步。
海浪阵阵,沉默中,正派大神猛然发力,将大魔头推入浅滩水中。
魔头不可置信:“你???”
正派大神:“这一下报午前编发之仇。”
魔头:“……没想到。”
“卡,过!”
由于两人都与角色贴近了的缘故,近日拍摄极为顺利。
只是,剧组众人渐渐发现,一向待人平和、不易生气的薛老师,最近好像越来越经常被严邢惹恼,常常扶着额头念叨着“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十分头疼的样子。
或许是受了剧本剧情的影响,不拍戏的时候,薛湛也开始学会提前防备严邢,有时候也会做些小小的反击。
比如现在他到沙滩打坐,会在身周的一圈沙子里做下陷阱,比如浅埋些小石子,严邢过来时冷不丁踩到石子,就会因痛惨叫出声。
不过随着剧情拍摄,两人的关系也的确亲密默契了许多。
一共待了两周,无人岛戏份顺利结束。
离开前夜,除了张剧务,众人心中都颇有不舍……岛上虽然没有网络,手机无法使用,也缺乏灯红酒绿的精彩夜生活,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收获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快乐与感动。
大家最后一次围着篝火吃饭,最后一次一起在岛上看星星,吵吵闹闹玩到很晚。毕竟一觉醒来之后,就要开始收拾道具行李,乘坐渔民的小船回陆地。
第二天,大家默默收起帐篷,收拾了行李,聚集起来。
岛上只剩下一堆熄灭的篝火,一座小木屋,那是大家一起为了剧情盖起来的。
“走之前,咱们来合照一张吧。”看着眼前景色,更是察觉到大家的心情,张导提议道。
“对对,来合影留念!”
大家围到一起,大致站成三排,张导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薛湛和严邢分别在他左右手边。
张剧务自然是没有脸加入的,这些天他在剧组里的日子,也和边缘人差不多,他自己大约也知道自己招人厌恶,不多说话,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只坐在不远处静静看大家。
摄影师设置好三脚架和相机,取好景,设置十秒延后三连拍,快速回到队伍边上站好,融入大家。
“五、四、三、二、一,茄子——”
镜头闪下时,严邢迅速倾斜身体穿过张导身后,从右边到左边,对着薛湛,身子伸得老长,噘着嘴,盖到他侧脸上。
“咔嚓!”
薛湛脸上微笑迅速变作恼怒,一拳挥出,殴打在严邢腮上。严邢脸部被他拳头击中,歪嘴斜眼变了形。
“咔嚓!”
相机已经响过两声,还有最后一下。
严邢脸被薛湛推远,他重新面向镜头,灿烂一笑,还不忘比一个胜利的V字手。
“咔嚓!”
感到自己很碍事的张导:“……”
过一会儿,渔民的船到了,渔民们帮着把剧组行李搬上船,众人再次两两三三坐下,严邢被张导拉着一起坐去了,薛湛则上了副导演那条小船。
“哟,小薛!我最近灵感迸发,又写了几个恐怖故事,这次一定能吓到你。”副导演一见是他,振奋起来,“从前,有一座山……”
“年轻人真是忘恩负义,刚刚拍照时是不是又嫌我坐中间碍事了?”张导又在教育严邢。
严邢:“没有没有,您那么睿智,您是红娘,您是月老。”
张剧务也跟着大家上了船,他的认罪书已经写好,签了名按了手印,放在薛湛那里,因此不用担心他下船逃跑。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胆量再逃跑,下一次被抓到谁知道会被丢去鳄鱼还是鲨鱼岛。
船群驶向陆地,有人已经在那里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