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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追我逐之间,只顾着回头看弟弟有没有追上来的婳姐儿一头撞进了朱玲玉怀里。
朱玲玉早就就留意到了这两个小娃娃,玉雪可爱,跟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遂被撞了,朱玲玉也不恼,反倒有些受宠若惊的兴奋。她轻轻的扶住婳姐儿,放柔了声音询问:“有没有撞疼?”
“对不起,阿姨!”婳姐儿仰头看着朱玲玉,见她关心自己,忙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元气满满的回道:“我不疼!您疼不疼?”
瞧她如此乖巧伶俐,朱玲玉越看越爱。说来她成婚也有好些年了,却是至今膝下都荒凉,倒不是身体缘故,而是因为守孝。
祁王府倾覆,她作为女儿自然要守孝,后来是郁郁不得志的老南宁侯撒手人寰,又是三年孝,是以她和江枞阳迄今还没有孩子。
若是能有这么个女儿,那该有多好!
朱玲玉目光温柔的看着婳姐儿,忽的见她喊了一声:“娘,爹!”说着人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小心!”后面的话堵在了朱玲玉喉咙里,她定定的看着被婳姐儿抱住腰的洛婉兮,目光在小姑娘和凌渊身上绕了绕,怪不得觉得小女儿眼熟,原来是他们的女儿,小时候她还抱过她呢。
婳姐儿絮絮叨叨的对洛婉兮说着自己撞了人,不过她已经道歉了,而且对方也原谅她了。
洛婉兮便揉着她的小脑袋夸道:“咱们融融真是个知礼的好姑娘。”
婳姐儿顿时挺了挺小胸脯,十分骄傲的模样。
洛婉兮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蛋。
这时候江枞阳和朱玲玉已经走过来,见过礼后,洛婉兮歉然的看着朱玲玉:“抱歉,孩子调皮,没撞疼你吧?”
朱玲玉客客气气道:“我没事,她这么点人也没多大力气。”
洛婉兮便笑了笑,比起几年前,朱玲玉到底变了不少。突逢巨变,家破人亡,哪还能一成不变,幸好她所托良人。
打完招呼,气氛有些冷场。
洛婉兮想双方立场到底尴尬,祁王倒台凌渊功不可没,遂她道:“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
如此各自告辞,往相反的方向离开,渐行渐远。
转弯的档口鬼使神差一般,朱玲玉侧脸看过去,不经意间看见了洛婉兮身旁的少年。依稀记得当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如今都长得比她还高了。
这一回他称呼江枞阳为侯爷而不是昔年的江表哥,眼中也没了当年的濡慕。犹记得那会儿她为了洛邺对江枞阳的不同寻常而胡思乱想。这么多年来下来,她隐隐明白,当年也许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不过如今她再也不会胡乱揣测了。不管曾经如何,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待她如何,这几年她看的明明白白。他对她一如往昔,并不曾因为
她娘家败落而轻慢她。
有时候朱玲玉都觉得自己只是嫁到了临安,父王母妃还好好的待在王府里。
洛婉兮也正在想着朱玲玉,她对凌渊道:“看起来,小郡主,”洛婉兮马上改了口:“江夫人过的挺好!”
凌渊看的出来她颇为开心,她一直都挺喜欢朱玲玉,其实有些地方朱玲玉与早年的她十分相像,一样的率真活泼,热情大胆。
“南宁侯是个有担当的。”凌渊沉吟了下道。
洛婉兮想起了当年那一场混乱之后,在绝望中自寻短见的女子,她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
点完头就觉凌渊眉梢轻轻一挑,洛婉兮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忽然心底一动,再看了看他,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越想越是乐不可支,洛婉兮笑的有些停不下来。
“哈哈,”婳姐儿笑了两声之后凑过去拉着洛婉兮的胳膊摇晃:“娘你笑什么?”
“那你笑什么?”
婳姐儿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我也不知道啊!”
洛婉兮笑眯眯的摸了摸女儿嫩豆腐似的脸蛋:“傻瓜!”说话时瞥一眼眉峰轻挑的凌渊。
烜哥儿还一本正经的附和:“傻!”
……
接下来几日,凌渊陪着洛婉兮拜访了一些长辈,随后他便去巡视其他州府。洛婉兮则留下陪着洛邺准备不久之后的童试。
烜哥儿和婳姐儿也随着凌渊一块走了,凌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他们这年纪正是开阔眼界增长见识的时候,难得来一次江南,尤其是婳姐儿日后未必有机会,遂带两个小的去长长见识。
说一千道一万,洛婉兮觉得这些都是虚的,真正的原因是婳姐儿一听凌渊要走,就抱着她爹的大腿干打雷不下雨了一个时辰,成功讨来了出门玩的机会。
于是父子三人就这么高高兴兴的出门了,两个小的一点都没有第一次要离开母亲的不舍,令洛婉兮颇为心塞。
父子三人一走,洛婉兮就空出了不少时间,照顾洛邺之余,她便带着炼儿开始走亲探友。去的最多的还是三老夫人府上,因为洛琳琅回来了。
她就嫁在附近,离临安不过是半天的路程,本来她早就到了,临时有事耽搁了几天。
多年不见,两人有不少花要说,尤其是洛琳琅也做了母亲,两个人就着孩子的话题就能说上大半天。
说了不少两人都认识的人的近况之后,洛琳琅就说到了白奚妍。
“之前我派人去询问过,她正在祈福要二十一天才能出来。”洛婉兮道。
洛琳琅就问:“哪还有几天?”
“再过六天就出来了。”洛婉兮道。
洛琳琅就道:“那咱们到时候去看她?”
洛婉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没底,她留了口信,就是不知白奚妍愿不愿意见她。若是白奚妍不肯见她,也情有可原。
洛琳琅幽幽一叹:“上回我去看白表姐还是一年前,虽然表姐没有剃发,可我看她那模样,心如止水一般,我真怕她哪一天就剃度出了家。”洛婉兮捧着茶杯的动作轻轻一顿,白家最难缠的白老太太已经病逝,而白暮霖仕途平坦,洛家也蒸蒸日上。若是白奚妍想出来,轻而易举,可这么多年了,她一直留在庵堂内。这么看来洛琳琅的担忧并不
是无的放矢。
思及此洛婉兮便有轻轻一叹。
到了白奚妍出来的日子,洛婉兮得到了回讯,白奚妍愿意见她。
闻讯的第一时间,洛婉兮就前去庵堂见她。
白奚妍穿着一身灰蓝色的道袍,眉眼豁然,眼神平静,身上的宁静安详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看着这样的白奚妍,洛婉兮准备了满肚子的话都消了音。
白奚妍微微一笑,倒了一茶推到洛婉兮面前:“我自己做的茶叶,你尝一尝?”
洛婉兮赶紧端起来喝了:“清香甘甜,很好喝。”白奚妍笑了笑,温声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洛婉兮愿意专程来看她,可见已经不再怪她了。洛婉兮也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对白奚妍而言,在听说洛婉兮派人来寻过她表示要见她那一刻,白
奚妍清楚的感觉到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松了一些。
洛婉兮看着白奚妍也道:“你愿意见我,我也很高兴。”
说罢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似乎曾经产生的隔阂冰雪消融了一般。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初如果我能够更坚持更勇敢一些,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
洛婉兮静默下来。白奚妍苦笑:“若是我坚持一些,我娘也不敢去骗陈铉,她就是看出了我最后一定会配合她的,她寻死觅活就是做给我看的,要是真到了那一步,她不会舍得去死的。可我就是看不明白这一点。要是我早明
白过来,我就不会嫁给陈铉,也就……”
白奚妍顿了下,面庞被哀伤之色笼罩:“柳妈妈就不会死,我娘也不会遭陈铉报复疯了,最后失足落水。”
洛婉兮道:“这些都过去了!”白奚妍摇了摇头:“这些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而且有不止一次的机会避免。但凡我勇敢些,敢说出来,敢告诉大舅敢告诉你们,事情都不会发展到那地步。”白奚妍轻轻一叹:“这些也是我这两年才敢直面
的,早些年我根本不敢承认。”那时候只要她稍微有勇气一些,告诉洛婉兮真相,柳妈妈都不会而被她娘害死。
洛婉兮微微一怔,望着她平和的眉眼,她能如此平静的和她说这些,背后的痛苦和难堪非常人能理解。洛婉兮心里一动,突然道:“你想一直这么留在庵堂内?”
白奚妍平和一笑,那笑清浅恬淡:“我喜欢留在庵堂里。嫁人生子是一种活法,吃斋念佛也是一种活法,后者能让我心安。”
洛婉兮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都不觉得女儿家一定要嫁人的。若是没有与凌渊相认,她也会选择孤身一人,区别就是她会选择住在别庄内享受生活,而白奚妍选择在寺庙里。
不管哪一种形式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自在安宁。如此一想,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片刻后洛婉兮道:“若有什么,你可以派人去青云巷的宅子,我留了人看家。”
白奚妍轻轻一点头,郑重道:“谢谢!”
不知怎么的,洛婉兮眼角有些发酸,她飞快的眨了眨眼把泪意憋了回去。
洛婉兮又坐了一会儿,两人互相说了些境况,洛婉兮才告辞。
白奚妍一直送她到了门口,这一别再见也不知是哪一年,又是何种光景了。白奚妍站在门口目送洛婉兮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她才旋身返回,眉目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更平和坦然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