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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羽儿怔怔地看着盛飞鹄,内心忽然渐渐平定下来,白皙的小脸也渐渐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如水般清透平静。
“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爸爸是怎么去世的。”她缓缓说道,语声如潺潺流水,细细柔柔地流过。
盛飞鹄心中莫名一颤,抬眸看向女人,那张清淡如水的小脸,美得干净纯洁,竟隐隐约约如神似仙,他看得不由一呆。
女人小嘴微翕,如水淙淙:“他得的就是这个病,所以我很清楚这个病的治愈率有多低,也很清楚治疗过程中身体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破坏,我并不怕治疗时的痛苦,但宝宝经受不起。”
她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孕肚,眸光顷刻便温柔无限。
“这是我跟你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留下他(她)。”她抬眸看向盛飞鹄,如水美眸中满满的全是期待与希冀,没有一丝对疾病的惧怕与怯懦。
胸中热流涌动,几乎就要被女人说服,盛飞鹄咬了咬牙,硬起心肠。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但首要的条件,是你得好好地活下去,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人比你还重要,就算是这个孩子,他(她)也永远替代不了你。”
鱼羽儿闭了闭眼,她就知道,他会为了选择她而放弃孩子,心中疼痛绞拧,如果可以,她也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老天不愿让她两全其美,丢给她这样一道艰难痛苦的选择题,要么多拖延几年短暂的生命,要么留给他生命的延续,可是无论让她再选择多少次,她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后者。
睁开眼,如水美眸中泛着无奈与恳求,语声中带着一丝软软的委屈:“怀上第一个孩子时,我心里全是惊恐不安,不知道你的心意,很怕你会不要那个孩子,这一次,你还想让我重温那样的可怕感受吗?”
想到第一个孩子,盛飞鹄心中固守的堡垒几乎要被击溃,分开的两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痛悔,如果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个孩子就不会那样惨痛地失去,可是现在,他的确又想让她失去第二个孩子,那种痛苦,他又何尝想再体会一次。
起身过去坐在女人身旁,把她揽入怀中,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痛苦纠结,悄悄地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的心平定下来,那份心意仍坚定不移,他宁愿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也要让她好好地活着,承诺给她的幸福生活还没有一一兑现,绝不能让她早早地离开。
“羽儿,”他决定换一种方式来劝服她,用一种她能接受的方式,“明天,只是去做个检查,毕竟你……得了这个病,万一对孩子造成影响怎么办,你也想要宝宝健健康康的,对不对?”
鱼羽儿心里又是一慌,急着说明:“宝宝很好的,每次去做产检,医生都说宝宝没事,他(她)很健康,不会有事的。”
盛飞鹄轻抚她小小的肩头:“就算宝宝没事,但你的情况毕竟特殊,应该随时注意监测和检查,才能及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你说对吗?”
自从得知怀孕以来,鱼羽儿多多少少抱了些鸵鸟心态,不愿去多想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心只希望宝宝健康无恙,但其实心底深处还是藏着一丝恐惧,一直不肯接受治疗,身体情况会不可避免的恶化,究竟会不会对孩子造成影响,连匡翌臣都不敢向她保证。
看出女人的犹豫与动摇,盛飞鹄揽紧了她,给她信心与力量。
“别怕,只是做个检查而已,不会对宝宝产生任何影响,你也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嗯?”
感觉到女人终于在自己怀里点了点头,盛飞鹄心中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未来无法预知,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残酷等待着他们,一切……只能听凭天意。
——
做检查的时候,盛飞鹄几乎寸步不离鱼羽儿的身边,每当她紧张忐忑的眸光像是求助般地向他望过来时,他心中都是一阵拧绞。
想到过去几个月中,她每一次都是独自一人去医院做产检,没有爱人陪伴在她的身旁,没有他给她最温柔的安慰,独自承受着无数担忧与不安,无人分忧,也无人分享她的喜悦……盛飞鹄一想到这些,就难以抑制的心疼。
两天之后,世界顶级专家会诊的结果出来了,按照盛飞鹄的吩咐,私下告知了他。
盛飞鹄抿着薄唇,紧紧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总是不能天从人愿?为什么总是要让那个女人来承受这一切的苦难?为什么要剥夺她最后一线希望,将她的人生逼到绝境中的绝境……
“不……不可能!”鱼羽儿无法相信男人的说辞,使劲摇头,“我的宝宝是健康的,一个月前产检时,医生都说是健康的。”
“羽儿,你要相信医生的诊断,”男人压抑着痛苦与无奈,尽力婉转地地安抚着她,“孩子既然受到了影响,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看着盛飞鹄,鱼羽儿忽然有些愤怒起来:“你骗我的,你想让我接受治疗,所以就编了这样的借口,这也是你的孩子,你是宝宝的爸爸啊,怎么就这么狠心想要抛弃他(她)呢?”
盛飞鹄被噎得一时无语,不由叹了口气,伸手将愤然甩开他的女人重新拉回怀中,心中沉重痛苦至极,却不愿让女人看出来。
医生告诉他,不仅仅是孩子已经受到影响,她的病情也已严重到几乎要无法挽回了,再不接受治疗,不仅是孩子,连她也会保不住的……
“羽儿,相信我,如果孩子健康,我一定支持你生下来,可是现在……”
“不!”女人抗拒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宝宝一直都好好的,他(她)一直都很乖很乖,虽然不爱动很文静,但他(她)是个健康的宝宝,真的,我能感觉得到,我不相信你,你是骗我的,你和医生串通好了一起来骗我,我知道,我不会上当的!”
鱼羽儿情绪激动不已,胸脯急促起伏,快要喘不过气来,盛飞鹄连忙柔声安抚,知道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生怕她因此而身体不适,不敢再违逆她的心意,只能暂时顺着她,等她静下心来,再慢慢说服她。
接下来的几天,鱼羽儿情绪很是低落,尽管她口口声声不相信男人所说,但潜意识里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危机,可是不管男人怎么循序渐进地劝说,她却始终坚持着,宝宝已经六个多月了,虽然最近在她肚里很少动,但她就是不愿相信宝宝有问题,就是无法就这样割舍掉他(她)。
医生已经非常严肃地提醒了盛飞鹄好几次,必须要尽快拿掉孩子,赶紧接受治疗。
可是每次看到鱼羽儿那紧张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实在无法狠心去勉强她,这些天以来,她的小手总是护在肚子上,对他也总是一副警惕提防的小模样,都不再像之前那样依赖与眷恋,这实在让他心酸无比。
半夜,怀中的女人忽然难受地扭动起来,痛苦地呻吟出声。
“怎么了,羽儿,你怎么了?”盛飞鹄从梦中惊醒,连忙搂住她,心中忽生强烈的不安。
“疼……”女人的小手攥住他胸前的衣服,很快又无力地松开,“肚子……好疼。”
盛飞鹄大惊,想要将她扶起来,又不敢乱动,伸手开亮了台灯,昏黄的灯光里,女人的小脸疼得拧在了一起,一片惨白。
“羽儿,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盛飞鹄温柔地安慰,极力让自己镇定与冷静,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郑武,立刻把车子开来楼下,快!”
挂了电话,立刻起身,将疼得缩成一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去。
郑武开着车在路上飞驰,忍不住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立刻就想到了鱼羽儿被车撞伤的那一次,莫名地,竟觉得情形如此相似。
盛飞鹄已给邢天打了电话,要他把所有有关的医生都召来,他心里已隐隐有极为不祥的预感,可是却被他硬生生地撇开,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她要留在他身边,绝对不能再离开。
可是怀里的女人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襟,疼痛已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却仍努力地凝聚着力量。
虚弱地喘息,她神志已有些不清,却努力地让自己语声清晰。
“求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一阵剧痛袭向心房,盛飞鹄抱紧了怀中已昏迷过去的女人,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那一次的情形,一模一样的,就算神志已不清,可她心中唯一的执念,就是要留下孩子。
心痛如绞,世界仿佛都要碎裂成灰,男人俯头亲吻着女人冰凉的小脸,深情如海,无穷无尽。
“别离开我,羽儿,我只要有你就够了,我只要你……”
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郑武蓦地眼眶一红,视线也模糊了一瞬,咬紧了牙,脚下油门踩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