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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洛浮生忙不迭用衣袖去擦。
秦关月挡住洛浮生的手,淡淡道:“没事。”转身用帕子擦拭干净。
“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洛浮生本以为秦关月的眼睛是中毒所致无法见光,但他扮成飞魄与她相处的三个月里,眼睛始终不曾出现问题。现在看来,似乎与毒无关,可又不像他自己所能把控。
“此事说来话长。”秦关月不在意的笑笑,“你不想知道皇上当初是如何反败为胜登上帝位的?”
洛浮生心说我更想知道你的眼睛到底有事没事,只是问了也白问,秦关月明显不想告诉她。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褐色的眼眸里流过一抹温柔的华光,秦关月抵上洛浮生的额头,轻声道,“有些事你知道了反而不好,我不想再欺骗你。”
“不骗就不骗,别动手动脚的。”话里带着气,却没有推开秦关月,洛浮生问道,“他是怎么杀的王大将军?”
“王大将军不是当今圣上杀的。”
“哎?”洛浮生一愣。
秦关月刮了下洛浮生的鼻子:“你想想,王大将军是什么人,历经沙场百战百胜,怎么会是别人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那王大将军是怎么死的?”
“梁恒起兵造反那夜,正是先帝驾崩之时,太后强行压住先帝驾崩的消息,通知梁恒与自己的兄长,也就是王大将军率兵逼宫。梁恒手上并无兵马,大将军所率皆是手下亲兵,他们的主要目的不是逼杀太子,而是为了拿到让贤令。”
“你的意思是,梁恒不仅想当皇帝,还想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帝?”
“是。”秦关月点头道,“先帝已崩,临终前始终不肯改立梁恒为太子,当今圣上自是名正言顺。梁恒逼宫谋反,即使得到帝位,百年后刀笔吏之下依旧是个污点。所以他不杀太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当今圣上立下让贤令,将帝位让于他这个兄弟,好光明正大的坐拥大梁江山。”
“那圣上立了吗?”
“立了。”秦关月轻笑一声,脸上带出几分讥讽之色,“为保命都已投降,已将帝位拱手让出,屈屈一个让贤令又有何难?”
“但是帝位并未让出去不是吗?”洛浮生突然觉得,秦关月对于当今这位圣上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
“因为立让贤令时,太子犹豫不决,梁恒、王大将军二人将他关在东宫威逼利诱。当时东宫已被王将军的人马包围,梁恒的手下也只余少数。众人等候在宫外,皆认为此事已成。不曾想宫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大喊,杀人了。”
“杀人了?”洛浮生问,“谁杀人了?”
“大喊的是当今圣上,狼狈不堪逃出东宫的也是当今圣上,追出来的是持刀的梁恒,被杀的是王大将军。”秦关月反问洛浮生,“你说,是谁杀人了?”
洛浮生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若是仅从当时表面的情况判断,梁恒的嫌疑最大。可是他没有理由杀王大将军啊。”
“若是有呢?”秦关月说。
“梁恒为什么要杀王大将军?若无王大将军相助,他逼宫的胜算会降低一大半啊。”
“按照当今圣上的说法,王大将军是临阵倒戈,触怒了梁恒。”
“这种话也有人信?”洛浮生嗤之以鼻。
“当今圣上还真的说服了那几个王大将军的亲信,他们不仅信了,还以剿乱党的名义,杀死了梁恒。”
洛浮生怔住,满脸不敢置信:“怎么说服的?”
秦关月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这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么?“你前面讲的煞有其事,最关键的地方反而如此模糊,我不信。”
秦关月定定地瞧着洛浮生:“你进过皇宫么?”
“当然没有。”洛浮生说,虽然她也算得上出自名门,但是梅家是后起之秀,家族中只有父亲在朝中担任要职,皇宫禁地她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之女,还没有资格出入。
“东宫之大,抵得上一个半太叔府。”秦关月道,“虽然王大将军的亲兵包围了整个东宫,事实上只是把控了宫门与各处通行之地,扣押起东宫的宫人。而在殿外等王大将军与梁恒将让贤令取出的,只有寥寥几位王大将军的亲信。所以圣上说服的,不是所有的王家兵马,而只是那几个亲信。”
洛浮生听着似有所悟,又有些云里雾里:“王家是不是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团结?”
秦关月一点洛浮生额头:“聪明。”
“先帝时,王氏作为外戚一家独大,陈韩两家联手才能勉强与之抗衡。好在先皇非昏庸之辈,没有太过偏信王家,发生指鹿为马那般让人笑掉大牙之事。”秦关月道,“王家为巩固实力,广纳门生,推贤入朝,枝叶繁荣之下是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争。王大将军的两个胞弟对于当年父亲将王家交付在王大将军手上就有颇多不满,而大将军的亲信间也是各有盘算,对于这位忠于太后而非先皇的大将军也不是真的信服。”
秦关月如此一讲,洛浮生便明白了:“所以,杀死王大将军的其实是当今圣上?”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控着话语权的人说是谁。”
“但是当时王大将军已死,他们压圣上不压梁恒,岂不是冒得风险更大?”
“与风险成正比的是所获得的利益,重金之下必有莽夫。”秦关月眯起眼睛,“比如,长生不老之法。”
洛浮生半晌没说话,良久后才道:“这是你的推测?”
“嗯。”秦关月点头,“毕竟当时在场的几位将军,都死了。”
“死了?”洛浮生这才想起来,新皇登基后王家满门抄斩,活下来的不是为奴就是发派边疆,只有皇后免于一难,“他们有兵权在手,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圣上逼上绝路?”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些人野心虽大,却并没有王大将军一语可号令万军的本事。当家人一死,潜伏在王家的各种不安分的因素同时爆发,夺权争利意图成为第二个王家之主。圣上怎么可能重蹈覆辙,在王家人的支持下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权给韩家,让韩家人挑起大梁一举把乱成一盘散沙的王家人抓获。”
“那王家的那些兵呢?”
秦关月笑:“王家的兵?哪个王家的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的只是大梁的兵马。”
“可是……”
“我明白你指的什么。”秦关月示意洛浮生莫急,“一个人能号令百万雄兵,仅凭权利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威信才能让别人死心塌地听你的。先皇时有两个这样的英雄人物,一个是王大将军,一个是镇守南疆的石家家主,如今已被关押起来的石敬瑭石将军。此二人若一生忠于大梁,其名可流芳百世。王大将军为支持梁恒登基,不惜担上叛乱之名,到头来却死于梁恒之手,你说那些个跟着王将军的兵会是个什么反应?”
洛浮生想了想,道:“若不安抚住他们,怕是真的会起叛乱。”
“没错。”秦关月说,“为了安抚住这些追随王将军的人,他们找了一个替罪羔羊。而本该被他们推翻的太子仁心善意,不仅没有追究参与叛乱之人的罪过,反而冠以救驾之名论功行赏。”
“这一招行的好。”洛浮生不禁道。
“这一招,是陈申的主意。”秦关月轻笑,“你看当今圣上处决王家人及清理朝廷时的心狠手辣,他怎么会放过那些杀尽他的亲兵,将他逼到跪地投降的人?”
“陈家家主陈申?”洛浮生想起来平渡时遇到的那个因兄长们只愿读圣贤书不闻窗外事,被迫代兄长们应付外事的陈安之。
“是,现在的大理寺卿陈申。”秦关月继续道,“王大将军一死,王家大乱,其麾下的大量将士却对新皇帝颇有好感。而韩家的儿子韩瑱,自幼与当今圣上一起长大,十六岁入禁军历练,及冠后成为太子的贴身护卫,在此次叛乱中为护圣上周全身中数箭不倒,可谓是尽得其祖上忠字真传。那些行兵打仗的,即使各为其主站在了对立面,对于此般至诚至义之人也都是佩服万分。韩瑱命大没死,伤未愈就率兵去抓捕王家众人。王家虽因大将军的死在军中威望降低,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但是韩瑱未伤一兵一卒,就完成了任务。“
“韩瑱竟然有如此能耐?”洛浮生惊讶,她所听说的韩瑱韩将军,可是个不善言辞愚忠非常的人。
“韩瑱可没有这个能耐。”秦关月道,“他去抓捕王家人时,陈申是随同。”
又是陈申?洛浮生不觉对陈家刮目相看:“看来,这位大理寺卿也并非传闻中那般平庸碌碌。”
“莫要小看任何一个经得起多番皇位更迭的家族。”秦关月带出几分感慨。
“你说了这么多,与我父亲的冤有什么关系?”听了大半天,她没找到一点与她父亲相关的事情。
“我曾与你说过,梅将军是被太后召进后宫的。”
“就因为我父亲是被太好召进的后宫,皇上就要灭我梅家全族吗?”洛浮生愤慨道。
“不,是因为你父亲送走了梁原。”秦关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