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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除了我再无别人。
地上铺着稻草。我勉强换了一个相对不那么难受的姿势,其他还好说,两个肩膀琵琶骨痛彻心扉,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古人抓住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都会穿琵琶骨,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全身无力,一身武功无法施展。
我算是尝到这个滋味了。
想大声喊两嗓子,可身体乏力,喊来喊去,声音只在喉咙里打转,还浪费很多体力。我从来没感觉过身体如此疲惫,坐着就头昏眼花。
我靠在墙上,再一次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监牢没有人来,铁门死死关着。
我心乱如麻,家里人还好说,以为我到城里工作来了,可其他人呢,他们会不会发现我失踪了?
我原来的衣服全都换了,背包也没了,身份证、银行卡的东西应该全都落在蓝衣手上。我现在穿着一件破烂的麻衣,勉强遮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裤衩都不给我留一条。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蓝衣想干什么,他想把我弄死在这吗?
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发出声音,有人在开锁。
我精神一震,勉强坐起来,门开了,外面投进来黑黑的影子,有两个人先后从外面进来。
我看过去,是蓝衣和那个叫吴玉环的女孩。
他们站在门口没有过来,蓝衣道:“王慈,怎么样这地方?”
我火气冒出来:“你想干什么?这是非法拘禁!赶紧放我出去。”
蓝衣笑:“你还真是天真。吴妹,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吴玉环笑嘻嘻看我:“王慈,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说完就放你走,还给你送医院治伤。”
我没说话,看着她。
“两个问题,第一个,妙破师兄是不是木淳杀的?”吴玉环问。
我闭上眼睛:“不知道,他的死跟我们没关系。”
吴玉环笑嘻嘻说:“我只问妙破师兄是不是木淳杀的,你为什么要回答跟你们没关系?难道你也参与了?”
我苦着脸说:“我真是不知道,你们放了我吧。你们这样非法拘禁江湖同道,日后真要追究起来,前辈不会放过你们的。”
蓝衣哈哈大笑:“妙破的死已经发了江湖令,有江湖令在,拘押你顺理成章,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我挣扎着说:“妙破的死跟我们确实没关系,你找错人了。”
吴玉环摇摇头:“还是执迷不悟。”
两人从监牢里退出去,我嗓子发堵,勉强说道:“给我点吃的。”
铁门重重关上。
我又饥又饿,加上绝望,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还是木淳精明,发现情形不对就溜了,我们是怎么漏的底,难道真的因为河边斗法的原因?蓝衣又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怎么传这么快?
我又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绝望笼罩着我,这不是做梦,依旧在牢里。我靠在墙上胡思乱想,突然灯泡嘎吱嘎吱两声,熄了。
这鬼地方本来就黑,如今灯泡一灭,干脆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我都快哭了,这是干什么,他们是想往死里整啊。
饿还好说,关键是口渴,渴得厉害。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开了。
我勉强睁开眼,外面进来个女孩,正是吴玉环,她手里提着马灯型的手电,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白包子,好像刚出笼,冒着热气。
我舔舔嘴唇,吴玉环摸黑走到我面前,把马灯放在地上,急切地说:“快吃吧。”
她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我,我一口咬到。两只手不能动,只能用嘴咬,吴玉环嗤嗤笑:“慢点慢点,没人抢,都咬到我手指头了。”
我才吃了两口,就噎的翻白眼,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之后递给我,我嘴挨着瓶口,已经舔到了上面的水珠,她把水拿开了。
我着急地说:“让我喝水。”
“别急嘛,”吴玉环说:“妙破师兄是不是你们杀的?”
“不是。”我还在坚持。
吴玉环把我咬过的包子扔在远处的角落,提着塑料袋要走,我急了赶忙说:“是,是我杀的,跟其他人没关系。”
我认了,先把眼前的饥饿对付过去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吴玉环折回身子,乖巧地看着我:“我师兄道法精湛,又是老江湖,怎么会被你杀的?你不说个一二三四五,我是不会相信的。”
“是这样的,”我开始编瞎话,说我在山里无意中遇到了妙破的房子,想进去看看,结果让他堵在屋里,趁他不防备的时候,我一刀捅死了他,然后把尸体埋在山后。
吴玉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我苦笑说:“是我杀了妙破,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吴玉环撅着小嘴:“王慈,你撒谎,你不是好孩子。”她离开我走远,但没有出屋,当着我的面,把一塑料袋的包子全都扔在地上,然后拿出那瓶水,扭开瓶盖,缓缓往外倒。
给我心疼的:“你别糟蹋东西。”
“你不说实话呢。”她说。
我脑海里天人交战,黄九婴的灵引说不说?这些人都是老江湖,真话假话一听就知道,撒谎扯淡的事在人家那里根本交不了差。
可黄九婴的灵引婴儿,一旦泄密,被他们从我的脑海里弄走,就凭这些人的心性和行事,马上就能在江湖里引起血雨腥风。
我就算死,也不能说出这个秘密。
我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莫不如用黄九婴来对付吴玉环,把她的魂魄吸走,反正这女孩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没奢望借着她跑出去,我在这里肯定再也出不去了,莫不如杀一个回本,杀俩赚一个,最好把蓝衣也弄死。
我叹口气:“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这是我的秘密。”
吴玉环停下手里的水:“你说。”
我闭着眼,装出柔弱,说:“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怕你们这里有摄像头或是窃听器,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吴玉环笑。把水瓶放到一边,她来到我的面前,侧着耳朵:“好,你说啊,我听着,这样的距离小声说话,没人能窃听你。”
她的头发梢就在眼前,我呼吸急促,开始观想脑海中的婴儿,让它醒来。
吴玉环被我的呼吸撩拨的耳朵痒痒,用手揉了揉。
我心跳加速,黑暗的牢房里本来就寂静无声,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吴玉环疑惑地看我:“你怎么心跳这么剧烈?”
这时候,脑海里的婴儿醒了,我勉强镇定,呵呵笑:“你这么漂亮,我有点紧张。”
吴玉环娇羞一笑:“王慈,你都有郁家大小姐了,还这么花心。”她嗤嗤笑着,婴儿已经醒了,憋着小嘴,有段日子没有进食了,开始传出哭声。
我看着吴玉环,努力平复心跳,轻轻说:“我的秘密就是……”
她凑过来听,我调动婴儿对着吴玉环开始狂吸。
吴玉环正在听着,她很警觉,马上发现不对劲:“什么东西?”
我心脏狂跳,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婴儿撅着小嘴在吸,谁知道吸了半天,吴玉环的魂魄并没有变成黑丝冒出来。
她猛地转向我,本来笑嘻嘻的表情全都变了,她眯缝着眼,在黑暗中犹如一条狭长的猫眼。她猛地往后蹿动,离开我二米外:“蓝哥说的没错,你果然有猫腻,你能入梦,也能害我师兄,就是因为你脑子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她转身往外走,我在后面喊了几声,她头都没回,出了铁门,重重关上。
我如坠冰窟,完了完了,真是没想到,居然吸不出她的魂魄,这是怎么回事?妙破那么强,都被魂飞魄散了,为什么对她没用呢?
婴儿醒了,哭声阵阵,它在我脑海里爬来爬去,哭得这个伤心。哭声直入我的心境深处,摆脱不了,它因为饥饿才悲伤,这种情绪混上我的饥肠辘辘,简直是双倍的折磨。
我头疼欲裂,脑子里全是哭声,充斥着每一处空间,容不下任何思考。
我实在受不了,反正也是必死的,莫不如现在自杀算了。我拼命用头撞墙,就在这时,门开了,蓝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吴玉环和陈留生。
我痛苦得快死了,把身后的铁链子挣得嘎吱嘎吱响,情急之中我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用肩膀的剧烈疼痛来分散脑海中的哭声,以毒攻毒,以暴制暴。
我扯着铁链子,两个肩膀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得几乎窒息,可脑海中的回响还在不断,现在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折磨得我喘不过气。
远远的黑暗中,蓝衣道:“老刘,你过去看看他怎么回事,别让他死了。”
陈留生打着手电,摸黑走过来,用手电照着我的脸。我气喘吁吁,满头满脸都是撞墙出来的鲜血。
我勉强看着他:“陈,陈,你杀了我吧。”
陈留生凑得极近,他伸出手想翻我的眼皮。
突然之间脑海中的婴儿一声尖叫,猛地撅着小嘴开始吸,陈留生猝不及防,一股股滚滚黑烟从他的七窍滚滚而出,那是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