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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程智说:“如果这么一限定的话,可选的人就不多了。”
我道:“在梧州耽搁的时间太久,如果要招魂只能放在明天晚上,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这个人选只能在梧州选。”
陆老五眼睛发光:“你想选谁?”
我看向喵喵师傅,喵喵师傅打了个哈欠,根本不理我。我现在面临的是一个难题,要解救刘大千的阴魂出地狱,就要选另外一个人来顶替他,简单来说,就是让另外一个人去死。
我坐在床上发愣,姜程智说:“你是不是选不出来?要不我提个人选?”
我苦笑:“不是选不出来,而是这么做,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关。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地狱……喵喵师傅,你给点建议。”
喵喵师傅趴在那里睡觉,理都不理我。
陆老五笑:“喵喵师傅是高人,是高人就不会轻易沾惹业力。”
“业力?那是什么?”我看向陆老五。
陆老五自觉失言,摆摆手说:“简单来说,就是过去现在所做过的事对自己的影响。不提也罢。”
“那你帮我不怕沾业力?”我问。
陆老五迟疑,随即哈哈笑:“在其位谋其政,如果怕沾业力,那成天窝在家里好了,什么事都不用干。大丈夫不论因果,只讲善恶。”
喵喵师傅抬起头看看他,“喵喵”叫了两声。
姜程智一拍巴掌:“陆大哥,你说的真好,你真是大丈夫。”
陆老五不置可否,问我选好这个人没有。他看我迟疑,说道:“王慈,以后你要干一番事业的,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想好了就做,别婆婆妈妈的。明天晚上,我会把梧州道法界的各路高人都请来,到时候你把刘大千还魂,又展示阴间之相,绝对可以一炮打响,立下基础。这里就是你的‘金田’。”
“好吧。”我喃喃:“选谁呢?”
陆老五和姜程智看我,喵喵师傅也抬起头看过来。
我沉吟一下:“那就选段聪吧。”
“我一琢磨就是他。”姜程智说:“看他就不烦别人,拿他顶缸最好。这人最讨厌,没了他的骚扰,人家娘俩还能过好小日子。”
“可是没有他的生辰八字和血液。”我说。
陆老五笑:“这个我来办,可以找樊玲帮忙。段聪一直骚扰樊玲,让樊玲出卖色相,拿到他的生辰和血,应该不成问题。总而言之,你就交给我吧,我取得勾碟之后,就会和平等王交易,明晚你大胆请魂就是。”
他背着包,和我们告别,然后绝尘而去。
我把姜程智送回屋,回来后心乱如麻,在地上转圈。
喵喵师傅叫着,我看着它问,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喵喵师傅不置可否,一耸肩膀:“又不是我做。”
我看看它叹口气:“喵喵师傅,到底什么是业力?”
喵喵师傅在柜子上走了两圈,说:“所谓业力,就是你做过对别人有影响的事,然后再反诸你身。比如说你杀了人,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幸福,整个家庭带来的痛苦和悲伤都会反噬在你的身上。再比如说你是一个帝王,一将功成万骨枯嘛,为了你的基业发动战争,死了很多人,这些人背后的家庭,种种社会关系,带来的戾气悲怨都会反噬在你的身上。”
我倒吸口冷气:“所以,做的事越大,破坏越大,业力越重?”
喵喵师傅想想说:“是这样的。业力本身属于因果论,你们这个世界没有因果的概念,所以也就没有‘业力’这一说。但没有概念,不等于它不存在。不信因果不信报应不信业力,这个社会的戾气就会越来越重,唯权力论,人可以随意作恶。我来这个世界也算有段时间了,就发现你们这里流行‘特权心理’,人人崇拜特权,我没特权我就是王八蛋,就自我卑微。社会里人心诡诈,充满了暴戾之气。所以说,你建立这个宣扬阴间和因果报应的教派,我是非常赞同的,唯如此才能教化人心。”
“那我会沾惹很多业力。”我喃喃。我预料到要建这个教派会惹多大的麻烦,会引起什么波折,会影响多少人。
喵喵师傅道:“陆老五这人我不喜欢,但他刚才那句话还是不错的,大丈夫不问因果只谈善恶。你还没修到避业力的那个境界,只能凭心做事,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段聪这件事,我无法做到问心无愧。”我说。
喵喵师傅道:“这就是业力,你自己好好感悟吧。”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段聪这人是可恶,可罪不至死,更不至于在地狱里受零罪。
先不谈刘大千和段聪,仅仅是这个命题,为了救一个人就得杀一个人,这人救得还有意义吗?
到了第二天傍晚,陆老五打电话到房间,告诉我,一切都办妥了,直接去刘家就好,到时候还用阴间蜃景,保准能招魂刘大千回来。
我和姜程智带着喵喵师傅出来,打了车到老刘家。到了楼层正要敲门,忽然下面有人喊:“让让,麻烦让让。”
我赶紧让开,从下面来了几个白大褂,抬着担架车。他们敲开旁边一扇门,门刚开,里面传来一阵哭声。我和姜程智往里看,不多时抬出一个人来,正是段聪。
他紧闭双眼,面如白纸,抬在担架上,刚出门就有护士往他身上蒙了一张白布,这人已经死了。门里跟出一个黄脸婆,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娘仨抱头痛哭,跟着担架一路走远。
楼道里终于安静下来,姜程智咽着口水说:“真的死了……”
我头重脚轻,知道段聪会死和亲眼看到尸体抬出去,绝对是两种感觉。我扶着墙,恶心反胃,干呕了几下蹲在地上。
喵喵师傅走过来,细声细气地说:“这才刚刚开始。”
“我毁了一个家庭。”我有气无力地说。
姜程智拍拍我的肩。
我站起来,长舒口气,勉强稳定心神,敲开刘家的大门。
进到屋里,家里人满为患,足有十几口子,厅里几乎坐不下了。陆老五站起来笑眯眯说:“先招魂吧,一会儿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这时我看到了樊玲,刘大千的妻子,她脸色不好看,坐在角落。
我心念一动,过去轻声说:“段聪死了,我看到他被120的车拉走了。”
樊玲脸色惨白:“这个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
她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也没说和她有关系,自己就先承认了。
我来到大厅前面,从背包里拿出空白卷轴,缓缓展开。我对喵喵师傅点点头,示意开始吧。
喵喵师傅趴在卷轴前面,细声细气说:“今天晚上我给大家招刘大千的魂儿上来,再展示阴间地狱之相。”
有人在下面说:“难道真有阴间?”
喵喵师傅细细笑:“眼见为实。”
它站起来,两条后腿撑着,对着空白卷轴作态。我在侧后方暗暗合眼,运用阴间蜃景,观想刘大千的形象,这时下面传来惊叹声。
我微微睁开眼去看,卷轴上出现一幅画面,正是刘大千。他站在画里,背景是寺庙,他赤裸全身,面白如纸,站在庙门前:“大家好,我是刘大千。”
樊玲“哇”一声就哭了,扑过来摔在地上:“大千,是我啊……你怎么这么折磨我啊?”
刘大千隔着画看过来,脸色柔和:“米饭,我的妻,不要这么难过。”
“你在哪呢?你受苦了。”她呜呜哭。
刘大千说:“我在阴曹地府,这里就是阴间,要感谢王慈和喵喵师傅,是他们解救我于苦海。大家切记,在活着的时候好好做人,死了以后,真的会有报应这一说,会在地狱里受苦。我将超度而去,进入往生,生前种种恶行不足而提。我身后就是地狱里的拔舌狱,只是阴间地狱很小的一部分,在我走之前,带大家看看。”
他转身进到庙里,卷轴上的画面在随着他而动,从很小的一块,渐渐扩展到整幅卷轴,如同丹青水墨滃染一般。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
寺庙渐渐扩展开,刘大千进到院子里,院子的环境很好,粉墙环绕,绿树成荫,面积并不大,满地都是落花。只是煞风景的是,在院子向正殿去的方向,有两个黑衣人正在背对画面打铁,两个人一个拿着长凿子,一个举着大锤,“哐哐”砸个不停。
刘大千向他们走去,满卷轴的画面在跟着动,如丹青描绘,似真非真。
他来到近前,厅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两个黑衣人不是在打铁。地上放着一个臼齿形状的邢台,有一个全身赤裸的人把头搁在上面,吐着长舌头。一根铁钉砸在舌根,舌头拉得极长,那两个黑衣人挥动工具,正像打铁一样,哐哐敲着红色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