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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到寒霜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似乎空气都凝重了。
寒家泱泱大族,蒸蒸日上,还有人会贪墨寒霜的银子?
“寒霜,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我相信这些长辈们都是盼着小辈们好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对啊!我们可没贪你的银子!”寒暄的话刚落,立刻有族人叫屈了,银子谁都爱,可是要抖在族长面前,意味又不同了,谁也不敢趟这趟浑水。
“就是,做人也是要有底线的,栽赃陷害同族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事!”
……
众人议论纷纷,站在前面的寒莫生表情怪异,寒安更是胆颤心惊。
“到底是你的长辈,寒霜,适可而止吧!”适可而止?是说她故意栽赃找存在感?
寒霜心里冷笑,寒暄这意思贪墨银钱的事都是她臆想的了?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寒莫生和寒安,面上没有被寒昧训斥的丝毫不安胆怯,甚至还笑了一下。
“族长,寒霜有没有血口喷人,实在是很好证实。我还记得四年之前,每年的冬月的上旬,京中的父亲会给寒霜寄来一百两银子,全作读书生活费用。但是从四年前起,这笔银子就不翼而飞了。”
她看着寒莫生想要辩解的话,在他开口之前截住他的话,道:“想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的下落也非常容易,如今还在冬月里,想必前来送银两的小厮也还正在路上,追上那个小厮,看看他把银两交在了谁手里,自然真相大白。”
寒莫生急的上火,寒安却眼见着寒暄不发火了,这会儿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哼”了一声,“妹妹说话仔细些。你说有银子就有银子?你说有小厮就有小厮?大冬天的,你让小厮跑几百里路去给你寻一个莫须有的人?马上就是年节了,这会儿还要往京城派人,别人怎么看我们寒家?你这是要把寒家的名声都丢尽么?”
老爷子最重寒家的颜面,寒安心想,这样说,老爷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寒暄也确实想到了这一点。
这个时候派人去京中,要是那边说给了银子,那就是他们心肠狠毒,连小辈的银子都要昧下来。要是那边没有给银子了,那就是说寒昧后来娶的这个娘子曲明玉容不下长女,也是一个恶毒名声。
曲明玉可是承阳王的独女,郡主之身,要是他们惹得她坏了名声,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心里面千回百转,实际上寒暄也只是转了转眼睛,看向了寒霜。
“安儿说的并无道理。寒霜,此事再作计较。”
他想了想,打算给寒霜一个甜枣吃,于是软了声气,“这件事,我会彻查,会给你一个说法的。——你在家中也待不了几日了,既不久就要去督学府,还是多看看书的好。这些俗事,就不要再理会了罢。”
他让脉脉去把寒霜扶起来,“你今儿晚上也没见正经吃些东西,现下去吃些东西,早些休息了罢,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寒霜在心里冷笑,这事儿要是今日被他们搁置下来,这事儿铁定不会有后续了,还谈什么日后?更别说寒暄那看似的关心,其实也是一句无用功。这会儿宴席结束,全是留给下人吃的残羹冷炙,难道要自己去和那些丫鬟们抢食么?
现在才说她还没有吃饭的事,早干嘛去了?
但是心里越怒,她面上却越沉静。
“族长既然都说了这话了,按道理来说,寒霜本不应该再继续深究了。只是霜这四年来身无长物,连衣食都不能自足,实在是被逼的没了法子,所以才想着找回这些银两,这样霜去了督学府,也才不至于让人看低了去。”
寒暄看中寒府的颜面,那寒霜就说寒府的颜面。
这就是要死扛到底了?寒暄气极反笑,转身坐了回去,然后再次看向了寒莫生。
“莫生,你是一家之主,你知不知道,京城那边的人寄钱来的事?”
寒莫生当然摇头,“儿子不知,京城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寒暄抬了抬手,“寒霜,你听见了,莫生说连他都不知道这件事,可见这件事是莫须有的,你不要听丫鬟小厮们嚼多余舌根子,我们长辈,总还不至于贪墨你那几百两银子。”
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明显是说她太斤斤计较,有失大家闺秀的气度。
连周围的长辈也一副她见不得人的样子,还有不知哪个小房的太太在旁边嘴碎的一句,“也就是个没人教养的,几百两银子,说的好像天一样大。难道我们还会为这几百两银子去算计人不成?把寒家当什么了?”
男人们倒是没有说话,但眉宇间也早就是一脸不赞同的神情。好像她是什么污秽之物一样。
寒霜才不管这些。
前世变法的时候,再直白再戳人心窝子的话她都听过,这些绵里带针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真的什么都不是。
寒霜只是抬了抬手,“那么请问,安姐姐的月费,是一月多少?”
寒暄嗤笑了一下。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眼里盯着寒安的月钱呢。
“寒霜,今日你既问了,那本家主便给你一个保证,以后安儿多少月钱,你就是多少月钱,省的你以为我们厚此薄彼。”
寒霜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只是看向了寒安。
“据我所知,安姐姐的月钱一月不过五两,一年也不过六十两。这六十两,又要减去安姐姐常要办席请客的钱,所以就算满打满算的存下来,安姐姐最多一年不过存三十两。”
寒暄在心里冷笑,没有答话。
“如果这样算来,不知道安姐姐在县城里选了最好的酒肆,开了一整天的流水宴,这些钱财,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的目光终于正对上了寒安。
“以妹妹估算,姐姐的流水宴,少说也耗费了白银五百两,不知姐姐是哪里来的这些银子?”
她瞥了一眼寒莫生,“若是叔父给的,那不知以叔父一月二十两的月奉,又是怎么拿出五百两银子,来供姐姐消耗呢?”
她垂手站在厅中,嘴角甚至还有一些轻微的笑意。
这种时候,她就会有一种似乎回到了曾经和公主变法的时候。事无巨细地把所有的事情都要掌控在手里,然后给那些官员们致命的一击。
寒暄终于明白了寒霜的用意,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会对账务这样熟悉。
寒安颤着声音喊出来:“你……你……血口喷人!”
寒霜的面容冷淡下来,“姐姐不要急着说我血口喷人。姐姐既然不想派人上京去询问年供一事,那便让小厮们只跑几步路,就去县上那家最大的酒肆里查查,姐姐那日流水宴,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寒安直视她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泛了出来,觉得现在的寒霜身上一身的杀气,就好像刚从战场上走下来,周身甚至还残留着血腥气。
这样明晰的账目,寒安想要再抵账,已经不大现实了。在场的长辈多是自家有产有田的,对于这些账目都并不陌生。他们在心里过了一次,都发现寒霜并非胡言。
寒暄转过身来,看向了寒安,“安儿,这是真的?”
寒莫生怕极了寒暄动怒,赶在寒安之前说道:“父亲,这些事都是下人在管。是下人!定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下人!安儿定然不知情啊。”
寒霜冷笑,“叔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叔父要人证,要物证,都可以去县上取证,把这些事情都推给下人做什么!下人的背后还不是站着主子!没有主子的命令,下人怎么敢如此放肆行事!”
还是在讽刺赵武和孙杨的事。
但寒暄已经无力去计较寒霜的言语过失了。
他看着寒安一脸恐惧得要哭出来的神情,自然知道,是寒安贪了寒霜的银子。
寒安可是她的亲孙女啊,寒家难道还少了她的银子不成?竟然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寒霜当面对质,惹得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他寒暄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孙女?
想着突然暴怒起来,猛地扬起了手……
“呜呜……”手掌还没落下,寒安已经吓得大哭起来,这幅模样,突然让寒暄生出了满身疲惫,只能落寞地垂下手,“安儿,既然是你的过错,就过来好好赔罪罢。”
寒安震惊地瞪大了双眼,“爷爷!”
寒暄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让她想要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赔罪。”陡然提高的声音,让寒安吓了一跳,只能踱步走到寒霜的面前,咬着牙,“妹妹,对不住。”
寒霜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屈膝,“不敢当。”
她看向寒暄,“还请族长将我应得的,还给我。”
寒暄摆了摆手,“莫生,你自己从你们的库中拿出五百两银子来,给霜儿。从前你们做过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但从今以后,若是你们还是如此欺凌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寒莫生点了头。
寒暄又看向了寒安,“至于安儿,你这一次做的太过了,就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在院子里好好地待一个月罢。待去督学府的日子,你再出来。”
寒安瞪大了眼,“爷爷!”
寒暄却不多说,只是摆了摆手,扶着脉脉,慢慢地回去了。
等走得周围都没有人了,寒暄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莫生看走眼了,此女,日后绝非凡物啊。只是仇怨已经结下,日后寒家这一支,不知道会怎么样?”
脉脉只是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