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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霜和寒安又逛了一会儿,一直到东市击鼓闭市,寒安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
一面走,一面说起来今天看的新奇玩意儿。
“果然省城就是省城,又距离京城近,似乎布局都是按照京城来的。真是大开眼界。还有些漂亮的布匹衣服,真想全部买回去。”
寒霜跟着她逛了一下午的街,知道她是真的所言不虚,心里暗想,果然这才是女孩子?喜欢一切漂亮的衣服首饰,看到就恨不能全部抱回家,可惜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女儿心思了。
寒霜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只是道:“这里的规制的确是从京城继承过来的,只是略缩了约三分的样子,包括这里的西市,也是仿照京城的规格建造,百姓和胡人就常去那里做生意。”
“胡人?”
寒安惊喜道:“我还没有见过胡人呢,原来这里也有么?那我们明日去逛逛西市?听说胡人有一种非常好看的胡旋舞,跳起来的时候飘飘然像是要飞起来,我们不如去看看?”
总归距离放榜还有几日,寒霜遂应了。
她们一路走回去,关系倒也还和谐。
走到驿站门口的时候,她们看见有个人背对着她们立在驿站门口,一个人,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
寒霜顿住脚步,“春风?”
春风转过头来,“小姐!”
抱着东西就跑了过来,跑到她面前,又脆生生地叫了声,“小姐!”
寒霜看见她也很惊喜,笑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寒家最近应该也没什么事,难道是在寒家受欺负了?
春风把手里的包袱拿出来,“春风想小姐了。而且这两日天寒,春风给小姐做了件厚衣服,拿来给小姐。”
献宝似的把衣服捧上来,一片赤子之心。
寒安在旁边看她们团聚,听到这儿,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一件衣服,也值得你专门跑来送?果然是个丫鬟,真是上不得台面。”
春风没敢反抗她,只是低了头。寒霜拍了拍她,看向寒安,有点无奈,“寒安。”
寒安“哼”了一声,才不想跟一个丫鬟计较,没得失了风度。于是咬着剥好的板栗,先进去了。
寒霜和春风久不见面,有好多话要说。春风磨着寒霜换了衣服,见有些宽松了,不免埋怨道:“小姐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在督学府硬生生熬瘦了。奴婢看安小姐好像都丰腴了些。”
寒霜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只是先前受伤那会儿没养着,之后养回来就是了。”
春风的手一顿,“小姐。”
她抬起头来看寒霜,“小姐受伤那会儿春风都不能照顾小姐,只能听着传回寒家的消息,难过死了,却偏偏又不能去督学府。”
寒霜笑,“好都好了,还提这些做什么?”她试了衣服换下来,拉着春风坐下,“来,跟我说说看,你在寒家这段日子,有没有人欺负你?过得还顺心么?”
春风点了点头,“他们现在都知道小姐可厉害了,才不会欺负我呢……”
一面说,一面讲起在寒家的乐事来。
寒霜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想,白日见的那个人,果然不是春风吧,春风和那人的气度相差太大了,只是背影相似而已,世上身形背影相似的人,难道还少了么?
第二日还是按寒安说的去逛街,祁阳的西市,比京城规格约莫小了一半,但就算是这样,在这周围,也是非常新奇的一个东西了。
胡姬们摆了大鼓出来,听着鼓声旋转跳舞,舞裙飞扬,举手抬足之间都是一种奔放的风情。
西市不像东市,在这里来逛街的大多是平民,摩肩擦踵地挤在一起,一起观看正中央的胡姬表演,看到欢乐处,还会鼓掌欢呼。
寒安才受不了这个,远远地看了两眼,实在做不出跑到人群里去挤的模样,便拉着寒霜,准备回去了。
人群里,她远远地望见一个白衣的影子,白衣上的银色绣线折射出闪亮的阳光。寒安的目光瞥过去,看见二层楼上,一个背影缓缓走过。
寒安赶紧拉了拉寒霜,“看,那是不是就是我们先前看见的那个姑娘?”
寒霜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先前在布庄看见的那个姑娘,于是笑着跟春风指了指。
“春风,来看,那个姑娘的身形是不是跟你好像?先前我们才见的时候,还当是你呢。”
春风看了一眼,“小姐,不要打趣春风啊。春风哪有这位姑娘的气度。”
她有些自惭形秽的低下头去,没有人看到,她的嘴角,噙了一丝笑意。
同样是在这一天,苏云眠到了贡院。
贡院闭院三日,先生们忙着批阅考生们交上来的答卷。
看见苏云眠进来,正在改卷的一位先生向着他招了招手,“苏子,苏子,这里来。”
苏云眠赶紧过去了。
他先前也是在这里考的乡试,跟这里面的好几位先生也都是熟识,叫他的这位先生正是一贯威望最高的一位先生,也是这次审卷的总判。
“周先生,如何?”
周先生喊了他之后就又低头去看手上的卷子了,听见他问,曲指点了点放在旁边的一份答卷,头也不抬。
“你看看这个。”
苏云眠拿起来,一眼就认出了是寒霜的笔迹。他心中一动,先把卷子看完。
周先生改完了手里的那张卷子,把卷子放到一旁,问他,“你意下如何?”
苏云眠已经看到了结尾,看到上面已经有了两位先生的朱批,一个写了一个一等,一个写了一个末等。
他放下卷子,苦笑,“看来先生们心中都还没有定论。”
周先生道:“正是如此。”
他点了点卷子,“这人倒是个怪才,水清无鱼的解释,他偏偏尽数用到官场上来,颇有一些敢言。平心而论,他这文章做的不差,起承转合处处精彩,不唯乡试,恐怕连殿试都去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第一位先生要定为一等。但是里面全是官场学问,又有些语出惊人,动了妄议国事的本,评到前面,道很有些不妥。所以第二位先生索性降成了末等。”
他看向苏云眠,“你怎么看?”
苏云眠也没有想到寒霜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手拂过考卷的封印处,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人胸中倒是很有些学问,官场的事,谈来也不露怯,倒是一个敢于直谏的好苗子。法家讲求凡事无不可告人言,何况上述肉食者。要说把这人直接定为末等,与科举无缘了,学生倒是觉得,也挺可惜。”
周先生捻着胡子道:“是这个理。”
“——但是也不能放到前首。”苏云眠补充道。
“不错。”
“这篇文章放到榜首,引来的争议太大了,反而让生员们心思不定,否则带坏风气,让他们只知剑走偏锋,反而忘了要好生学习。”
周先生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考卷,有些无奈,“正是因此,所以才想找你过来,出个主意。”
苏云眠垂眸看着那份卷子,道:“不如,定个十八位吧?”
周先生先生挑了挑眉,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不错,这倒是个法子。”
他将考卷拿回去,回到书案前,用朱笔在上面端正地标上了“十八”两个字。
然后转过身来,“说起来,你先前童子试的时候是不是也定了一个十八名?我先前好像听说这件事闹得挺热闹的。”
苏云眠笑了一下,“是。让您见笑了。那也是个好苗子,从世家出来,走平民的路子,文章做的非常好。改天我带她到您面前来过过目?”
周先生笑了一下,“是个好苗子就好。就不用带到我面前来了,人老了,喜静。”
他看着手中的卷子,“就是不知道,这人又是谁,写官场如似亲见,倒不像个生员的样子。”
苏云眠只是低头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苏云眠知道了寒霜会榜上有名,于是一点不急,也没去跟寒霜提这事儿。
于是等到了第三天放榜的时候,寒霜并着寒安起了个大早,跟着驿馆里同住的学子们,一路浩浩汤汤地往贡院去了。
她们到的时候其实还早,但是贡院外面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寒霜和寒安挤不进去,立在稍微外面一点的地方,等着贡院出消息。
不一会儿,贡院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这次主审的周先生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卷轴,他抬了抬手,窃窃私语的生员们立即住了嘴,都看向他,等待他公布名次。
周先生抖开了卷轴,“此次乡试,诸学子都非常上进,让老夫惊喜万分。现下公布名次。”
“榜首,苏阳。次之,陈从之,再次之,钟释之……”
名字一个一个地念过去,在第八个的时候念到寒安的名字,寒霜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春风握紧了她的手,“小姐——”
寒霜拍了拍她的手,明知道不应该,这个时候心里也不免惴惴。
直到周先生念到了她的名字,“第十八,寒霜。”
寒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春风的手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