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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寒坐在客厅里,看着天色变暗,等着夜幕降临,算着凌晨要回到家中的时间,打算给凌晨打电话。
刘嫂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叫了曼卿两次,曼卿才从书房出来。
凌晨依旧坐在客厅里不动,夫妻两个一言不发。
刘嫂看着,只道是这对夫妻在闹别扭,喊着凌寒快过来,陪太太一起吃饭。
餐桌边,碗筷摆好,曼卿沉着脸色,很是难看。
凌寒无奈的坐下,帮曼卿盛了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先吃饭吧,就是闹气,也先吃过了饭才有力气。”
凌寒耐着心哄曼卿。
曼卿咬着嘴唇,皱着眉,白了凌寒一眼,凌寒并不以为意,帮她夹菜。
“凉拌豆腐丝,刘嫂拌的很好吃。麻酱香味很重啊,你吃。”
凌寒道。
曼卿拿着筷子,夹了一口,叼在嘴里。
“我母亲是北平人,长期生活在南方。母亲在世的时候,其实一直吃不惯南方的饭菜的,所以家里雇了北方的厨子,我们就常吃到北方的饭菜。不过后来她信佛,越来越没有心思理会吃食这些,就吃的少了。我倒是还喜欢吃北方菜……你在扬城这些年,怕是吃的也不惯。”
凌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说。
“没有,我觉得挺好。”曼卿回的有口无心。
“小的时候,只觉得父亲和母亲不亲近,又有梅姨娘从中作乱,我一直都恨梅姨娘。不过,如果现在回头看,母亲的一生真的是不幸的。就算是没有梅姨娘,父亲顾不得她,也不爱她,她一生都是孤寂凄苦的。那个时代的女人,没有现在的世界宽广,没有自由。嫁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注定了一生的悲剧。”
凌寒叹息着。
曼卿知道凌寒意有所指,却不想理会他,手里的勺子认真的搅着鸡蛋汤。
“你真闲,说这些有的没的……”
“曼卿……”凌寒苦笑。
“你决定的事情,我从来都改变不了。你要是真的决定了,就去做。你要走,我不拦你,我会等你回来,不管等到多久……你是我的先生,今生今世,只此唯一的先生。我不恨你,也不抱怨所有的等候和苦难。就算是我们之间是悲剧,我也认。凌寒,我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你也一样改变不了我的思想。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过得好,就努力的活下去,活下去回来见我。”
曼卿突然扬起头,看着凌寒,斩钉截铁。
一边说着,曼卿拿出来凌寒之前写的那张夫妻离婚的协议,在凌寒的眼前扬了扬,旋即撕成了粉碎。
凌寒看着曼卿如此决然,终于也只是点点头,一声叹息。
“我知道了。曼卿……”
凌寒的手按在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指节泛白。
“我被侦查社关押了好几天,没有人跟我说话,见不到一点点的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往事故人都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你,一直在等我。我当时就在想,你在等我,我就该回去见你……”凌寒道。
“好。”曼卿点点头。
无需多言,所有过往的阴霾,一时间就烟消云散。凝视中,是他们懂得的真情。不能够相濡以沫,也从没有激情热烈,他们在时间的河流中,习惯着默默无声的思念,是他们爱的方式。
凌寒晚上与凌晨通电话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电话那端,凌晨长久的沉默。
许久,凌晨一叹:
“此去的凶险,你决定的时候,也一定都能够考虑的到,我也没有可以提示你的。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阻拦你。凌寒,一个人的价值有很多的方式去实现,要选择最值得的方式。你心里有数就好!”
凌晨的声音深沉。
“大哥,对不起。我没有能够帮到你,又让你操心了。”凌寒道,略是愧疚。
他知道,大哥听到他的想法,该是多么的失望和心痛。
“凌寒,你是我的兄弟,可是,你昔年的同袍泽,也是别人的兄弟。你所选择的,我都懂。你没有对不起我。家里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
凌晨道,语速比往时要慢一些。这样的对话,在兄弟二人,说来只如家常。
“谢谢大哥。您放心吧,赶走关东军的那一日,我就回去见大哥!”凌寒故作轻松的说道。
“好。”凌晨应着。
电话收线的那一刻,凌寒眼角终于是清泪落下。
凌晨是他的大哥,更是凌寒心中仰慕的英雄,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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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事件发生后不到十天,吉林黑龙江过半领土陷落。在南京政府与东北军司令的命令下,东北军主力转入锦州。原驻防溃散的东北军部队陆续集结,成立东北义勇军,自发组织反抗日本侵略。
而南京政府也好,东北司令章云清也罢,都在寄希望于国联的调和,寄希望于和平解决。
大好江山,国土沦丧,都没有唤醒他们抗争的意识,怯懦与退让,写到了那些的骨子里。在自欺欺人的想着,是他们委曲求全来换来和平,然后安慰自己说,和平比战争要好,他们是在保全国民,避免牺牲……
凌寒决议返回东北,组织领导东北抗日的事宜。在被他们的长官,被政府放弃的地方,还有不甘心的士兵,不愿为努力的同胞。
无论从哪种方面来讲,凌寒都应该去向云清告别。
云清此时的做法让凌寒很是不满,但是,论私人情义,云清并没有半点亏待凌寒,凌寒也该是去告别;更何况,东北义勇军的事宜还要寄希望于云清。
收拾好行李,曼卿挽着凌寒刚一准备出门,便是刘嫂说张成说来拜见。
张成的到来,教凌寒与曼卿都很是意外。
“你不是在扬城吗?怎么来北平了?现在局势这样,你很危险啊。”凌寒道。
“既然已经是兵戈相见,那还有什么危险。我是想问问,沐队长你有没有见过司令,现在东北到底要怎么样?”
张成关切的问道。
凌寒把见到云清的情形和当前的局势简单跟张成说了一些,及至凌寒说到要去东北,张成激烈的反对。
“沐队长,就算是要组织义勇军抵抗,也不该是你。就算是东北该用鲜血守土卫国,那鲜血也该是自东北军人开始。沐队长,您的身后还有扬城,有更值得您去做的事情……”
张成一边说着,目光仍旧忍不住多看了曼卿一眼。
是的,曼卿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常常思念的人。为了将自己救出东北,凌寒和曼卿失去了未出生的孩子。这一生,最是亏欠的是他们。
他希望曼卿过得好,为了这个希望可以达成,他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
“皆是吾国土国民,哪有必须是东北人的事情?何况我在东北军任职多年,也当是东北军人的一员。”凌寒坚持道。
“可是,沐队长如果留在扬城,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何况,您还有妻子……你的身后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很多人为您担心。很感激您之前的邀请,去府邸拜访,您的家人都是那么的友爱,您为了不让难过,也该多珍惜自己。”
张成由衷的说道,话刚刚是一结束,他的目光仍旧是忍不住的看向曼卿。
曼卿也在看他,似乎是有感激,又有动容。
张成莫名的脸红,窘迫,旋即低下头。
“沐队长,我在关外服役多年,无论是地形还是军队,都更熟悉些。中村事件,我广为东北军同袍所知,各种名誉赞美加身,我本就很是惶恐。而今,为抗日回到东北,是我的责任,更是义务。张成没有沐队长带兵多年,指挥若定的经验,但是,也曾十年入伍,荣膺旅长一职,直奉战争几度厮杀……我也不会比凌队长差太多。您把事情交代给我,我自然会办妥当的……若论是对东北的熟悉,对东北军的熟悉,我不遑多让。”
张成站起身,气宇轩扬,说的很是郑重。
他所说的,更是一语中的。
“那这样,张成,你准备一两日,然后潜入奉天。太平洋行是云清之前设的秘密接头地点,我会告诉你如何与他们联系。”凌寒思虑着,说道:“你去看一下形势如何,若是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我汇报。是坚守,还是撤退,都要安排妥当。我们要抗争日本,但是不能做无谓牺牲。若是真有变故,一定告诉我;若真是有需要我去,也一定不要隐瞒和为难!”
凌寒认真的说道。
张成立正,敬礼。
“是!”
“我带你去见一见云清吧……临走之前,去看看他。看看他会不会有所领悟,会不会后悔……”凌寒一声叹息,声音里有茫然。
“小寒哥,小寒哥……”正在这时,院子里一阵嘈杂急促的声音。
这声音,凌寒一听入耳,便知道是邵阳。
邵阳突如其来的做不速之客,必定是有事情。
“小寒哥,你去看看司令吧。他真的是,打了太多吗啡,怎么都清醒不了。从昨天开始,人就迷迷糊糊的了,有时清醒着,有时候就糊涂说胡话。他晚上清醒时候,还说叫我来找你去看他。今儿早上,就没有清醒过来,医生说,能不能清醒就看天意……”邵阳道,说着话,眼中都是不忍心。
“怎么是这样。”凌寒诧异的问道,吼着邵阳。
“司令吸毒一直没有戒毒,他这些日子失眠难安,他真的是压力太大了……现在的日子,更是靠着吗啡支撑着精神和身体,才没倒下。只是,司令就打的越来越多,频率一直太快……就突然出事儿了”邵阳回答道。
“走,去见云清……”凌寒不由分说的径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