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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被收押, 镇上恢复太平, 刘捕头光荣受伤。
当时正在打斗过程中, 街上一片混乱,有人嘶喊, 有人惨叫, 有人抱头鼠窜, 嘈杂声缠成一团,没人注意到刘捕头是怎么受伤的, 捕快们看过去时, 他已经单膝跪在地上。
据所谓的目击者说, 是刘捕头一人和十几个土|匪交锋, 一不留神遭受袭|击,腿部伤到了。
有别的目击者站出来,说刘捕头勇猛无敌,那些土|匪在他的刀下和孙子一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是为了救弟兄才受伤的。
捕快们纷纷凶神恶煞,互相问是哪个害的老大。
“是不是你?”
“不是我啊, 我离老大好远的。”
“别看我, 当时我一个应付俩,顾不上找老大,还是你们跟我说,我才知道老大受伤的。”
大家伙都看向四毛,平时就他跟老大最亲。
四毛蹲在椅子上, 翻白眼说,“想什么呢,我要是在旁边,铁定替老大挡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以老大那么厉害的身手,那些个土|匪一起上,都不可能伤到老大一根头发。”他转转眼珠子,“老大单腿跪在地上的时候,那脸色,啧啧,想杀人。”
捕快们都纳闷,老大是被谁伤的。
片刻后,洋大夫从老大的房里出来,戴着透明手套的手托着一个盘子,里头放着很多棉球,瓶瓶罐罐,还有一颗带血的子弹,捕快们看了一眼,都露出惊愕的表情。
是枪伤啊,难怪老大不让他们帮忙包扎伤口,只是叫他们去请洋大夫。
这镇上,会有西洋大家伙的,没几个吧?
捕快们相互交换眼色,开始回想当时在场的都有哪些人,他们不约而同的异口同声,“宋少爷!”
猪队友黄单在后院练枪。
一排苹果被绳子兜着,晃来晃去,黄单不但一个都没打中,连边缘都没擦到,那些苹果像是都长了一双眼睛,身手还很敏捷,在那嘲笑他就是打不着。
娟儿拿出帕子给黄单擦擦汗,啊啊了几声,似乎是在安慰他。
黄单歇会儿继续练。
后院的入口处,宋邧氏拄着拐杖看。
管家低眉垂眼,“少爷回来就一直在练,他很努力。”
宋邧氏望着孙子,目光里全是慈爱和期盼,还有几分深意,“练练也好,哪天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她的视线挪到小姑娘身上,又重新转到孙子那里,“娟儿是青白的身子,模样也算水灵,人又是个哑巴,安安静静的,不会说三道四,让她来伺候阿望,倒也可以。”
管家说,“是的。”
宋邧氏问,“上次我跟你提的那药,有眉目了吗?”
管家回道,“已经托人打听到了,下月应该就能送来。”
宋邧氏叹气,“阿望年纪不小了,要不是他对男女之事一点都不上心,我也不需要用那种法子。”
管家说,“少爷以后会明白老夫人的用心。”
宋邧氏转身,“明不明白倒是不打紧,我只是希望在我走之前,他能把宋家的香火给延续下去。”
管家说,“老夫人身子骨好的很。”
宋邧氏走的慢,拐杖一下一下的敲击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她的眼中涌出诸多情绪,良久才说了一句,“这人啊,都有走到头的一天。”
大半个上午过去了。
黄单练出一身汗,一枪都没射|中苹果,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瞎掉了,手也是废的,丝毫没有在画图纸时的自信和轻松。
“娟儿,去给我拿干净的衣衫,我要洗澡。”
娟儿迈着小碎步去准备。
黄单不需要人给他捏肩捶背,他早就交代过,所以娟儿试过水温,就抱着换下来的脏衣物掩上门出去。
门外,娟儿微微垂头,嗅到淡淡的汗味,她的脸微微发红,心里小鹿乱撞。
有几个婢女路过,好奇的问,“娟儿,你在干什么?”
娟儿摇摇头,垂眼离开。
黄单洗了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衫出府,提着几包药材,还有一个食盒,坐马车去了镇南的一处客栈。
客栈的厢房里,刘楚躺在床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伸到柜子上的盘子里拿花生,扔到嘴里咔嚓一口咬|开,吐掉壳,嘎嘣嘎嘣吃着红皮花生,神情那叫一个惬意。
四毛推门进来说,“老大,宋少爷来了。”
刘楚刚丢嘴里一个花生,差点卡到,他用牙咬|掉壳,声音含糊,“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四毛呆若木鸡。
有一瞬间,他有一种可怕的错觉,老大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在跟丈夫怄气。
四毛拍拍脸,让自己回神,他转头出去,对着门外走廊的青年说,“宋少爷,老大说他不想看到你。”
黄单说,“我想看看他。”
四毛瞅青年一眼,看啥子哟,换成别人给老大来一下,老大早就给他一刀了,哪可能还好生生的站这儿说话,胳膊腿都在原来的地儿按着,既没掉,也没错位。
他板着脸说,“宋少爷,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老大开枪?”
黄单说,“这是误会。”
“……”
四毛觉得奇怪,要是别人在老大身上搞出一个伤口,不说老大,他都会冲上去给几嘴巴子,可看着青年,难听点的话都讲不出口。
这人虽然没有起伏较大的情绪变化,但他身上有一种东西,很平静,能影响到他人。
“不是我说,宋少爷,枪法不好使就别乱开枪,老大那腿上被你打了这么大个洞,流了好多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肉长起来。”
四毛边说边用手比划,在胸前划出一个大汤碗的大小。
黄单说,“四毛,你别诳我,要是洞有那么大,刘捕头半截腿的骨|肉都会碎掉。”
四毛的脸一红,咳咳两声,“我是夸张了点,可宋少爷你那枪是真家伙,打出来的子|弹能要人命,得亏是打在老大的腿上,要是打在别的地儿,那他还不得把贵府给拆了。”
他哎一声说,“宋少爷你也知道,洋大夫不好请,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过来,老大那血流的哦,整个床单都湿了,得用盆接,没十天半月大鱼大肉补不回来。”
黄单抽抽嘴,“你去说一下,就说是来道歉的。”
“行吧,我再去问问。”
四毛进房里,反手掩上门说,“老大,宋少爷说他想看看你,给你道歉。”
刘楚把花生壳吐出去老远,讥笑道,“你问问他,我拿枪在他身上打个洞,是不是道歉就可以一笔勾销?”
四毛说,“老大,你也没枪啊。”
刘楚笑的很温和,“刀行不行?”
“行,完全行!”四毛搓搓手,“老大,我看宋少爷挺有诚意的,人没空手过来,给你带了药,还有吃的。”
刘楚斜眼,“他拿什么把你收买了?”
四毛立马表忠心,“老大,我发誓,什么都没有。”
刘楚,“什么都没有给,你就被他收买了?你是不是傻?”
四毛,“……”
刘楚很不耐烦,“赶紧的,叫他走。”
四毛出去,面有难色,“宋少爷,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老大伤了腿,心情不好。”
黄单问,“他怎么说?”
四毛一字不差的转述,“过两天等老大的情绪平复了,你再来看他吧。”
他笑了笑说,“宋少爷,你别担心,老大没有对你动手,还叫我们不准背着他找你麻烦,说明他没有生你的气。”
黄单说,“那我先回去吧,改天再说。”
四毛伸出手,他张张嘴吧,心里一通嚎叫,大少爷,你把几包药拿回去可以,好歹把吃的留下啊,这么带过来,再带回去也不嫌累?
房里的刘楚吃了两把花生,喘气都是花生味儿,他看一眼门口的方向,又看一眼。
四毛出去了,这次没再进来。
刘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浑身都不舒服,就像是有虫子在他的身上爬,还不是一只,痒的他心烦意乱,就忍不住把四毛叫来,“人呢?”
四毛没听懂,“谁啊?”
刘楚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四毛反应过来,“老大你问的宋少爷?他走了啊。”
刘楚的眉头霎时间就皱了起来。
四毛的后脊梁骨发凉,他舔舔嘴皮子,“老大,不是你让我叫宋少爷走的吗?”
刘楚面无表情的说,“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你去把他叫过来。”
四毛,“……”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愕然,不敢置信,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老大怎么又跟个小媳妇似的?闹啥呢?
刘楚命令,“快去。”
四毛抓抓脸,组织着语言说,“不是,老大,人来的时候,咱连门都没让他进,这会儿走了,我再去找,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刘楚心想,是有点说不过去啊,于是他就把脸一绷,指着右腿说,“我这条腿是他给弄的,管他是谁,都得给我端茶送水。”
四毛松口气,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被宋家大少爷伺候,想想就带劲,怪不得老大会改变主意,他嘿嘿笑,“那我这就追上去,把人给老大带来。”
刘楚留意着门外的动静,有脚步声传来时,他快速吃完嘴里的花生,将装花生的盘子塞被子里,换了个虚弱的姿势躺着,眼神放空,满脸憔悴。
黄单把药给四毛,叫他去煎,“一次煎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四毛接住几包药,“好的好的。”
他看一眼食盒,“宋少爷,这个也给我拿走吧?”
黄单说,“不能给你,这是给刘捕头的。”
四毛失望,“噢。”
他又想,这里头应该是点心,老大不吃甜的,最后还是会给他们吃。
房里的刘楚闻言,就单手撑着床,往外面挪动身子,伸脖子往门口看,给他带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见青年转身,刘楚立刻躺回去。
黄单走进来,将门关上,提着食盒往床边走。
床上的男人面容苍白,眼脸下有一圈青色,下巴上冒出了胡渣,他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看起来受伤挺重的。
黄单的余光瞥到一粒花生米,就在男人的左肩旁边,可能是吃的时候不小心掉那儿的,他的视线不易察觉的扫动,发现被子里有一小块青瓷露在外面。
把食盒放在柜子上,黄单说,“刘捕头,昨天的情况是这样子的,当时你和几个土|匪在交手,你们打的太快了,我才误伤到你。”
刘楚皮笑肉不笑,怪渗人的,“你怎么不说,是我看你开枪,特地朝你的枪口上撞的?”
黄单掐眉心,“抱歉。”
刘楚得理不饶人,他不晓得,自己此时就跟一个受了伤害需要亲亲抱抱的熊孩子差不多,“道歉有用,还要我们这些捕快干什么?”
黄单说,“那我收回。”
刘楚坐起来,牵动到腿上的伤,他闷哼一声,冷汗都出来了,本来只是腿疼,现在头也疼起来了,错了,他就不该让四毛去把这大少爷叫回来。
这决定大错特错!
黄单看看男人腿上的纱布,已经渗出淡淡的红色,“刘捕头,你躺下吧,别乱动。”
刘楚盯着青年。
黄单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也没说话。
刘楚半响转开视线,指着食盒,“那里面转的什么?”
黄单去提食盒,端出几盘精致的脆皮点心。
刘楚拿一块放嘴里,脸瞬间就扭了一下,“这是你自己做的?”
黄单说,“不是。”
刘楚挑眉,“我说怎么这么好吃。”
黄单瞥向男人,好吃?我看你额角的青筋都出来了。
刘楚强撑着吃了一块点心,要了他半条命,他的眉毛一挑,“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宋少爷就在我这儿住下吧。”
黄单眼神询问。
刘楚嗤笑,“怎么,宋少爷留洋在外,难道没有听说过,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句话?”
“刘捕头养伤期间,确实应该由我负责,不过,我怕刘捕头会不习惯。”
黄单说,“平时是府里的下人打理我的生活起居,我个人在这方面,不太在行。”
刘楚刚要说话,床上就响起一个闷闷的声响。
房里突然安静。
黄单沉默着去打开窗户,让没什么凉意的风吹进来。
刘楚硬邦邦的问,“你开窗户干什么?”
黄单说,“因为你放屁了。”
刘楚面不改色,扯着一边的嘴皮子笑,“宋少爷,你是贼喊捉贼吧。”
又撒谎,黄单二话不说就去掀被子。
刘楚一把抓住他的手。
黄单没稳住身形,被那股力道带的身子前倾,摔趴在男人胸口,脑门刚好撞上他的下巴。
刘楚下巴疼,嘴唇还被磕破了。
黄单直起身子,坐在床头一边揉脑门一边抽气,眼眶也跟着红了。
刘楚看青年眼角有泪,“娇气。”
黄单刷地侧头,“你说什么?”
刘楚笑出声,有鄙夷,也有痞气,“大少爷,你上回说女人是豆腐做的,我看你是嫩豆腐做的,还没碰,只是出口气,就不行了。”
黄单的眉心蹙在一起,“刘楚,你刚才说什么?”
刘楚的视野里,青年红着眼睛,泪水蓄在眼眶里,他的睫毛眨动,一滴泪缓缓滑落,在他的脸庞上画出一道泪痕。
无意识的,刘楚给他擦掉。
黄单愣住了。
刘楚也愣,他突起的喉结滚了滚,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床前的人已经走了。
房里剩下自己,没别人了,刘楚抖抖被子,里头窜出来一股味儿,他捏住鼻子,花生不能多吃啊。
看看床上的盘子,里头还有一点花生,刘楚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吃了,他自言自语,“耳朵真尖,被窝里放个屁都能听见。”
四毛煎完药进来时,没见着青年,“宋少爷怎么走了啊?”
“他腿上有脚,想走就走,谁能管的着。”刘楚嫌弃的说,“你端的什么,味儿那么难闻,快拿走。”
四毛说,“老大,这是宋少爷给你带的药。”
刘楚瞧了瞧,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好喝,“这玩意儿是要毒死我吧。”
四毛说他拿着药去找大夫问过了,里面都是上等的补气补血药材,不好弄的,“老大,宋少爷人真的蛮好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看,这是宋少爷怕你苦,给你的蜜饯。”
刘楚闷声端走药一口喝完,抓一个蜜饯含嘴里,甜味慢慢散开,苦味才没那么呛,“四毛,你见过宋少爷笑过吗?”
四毛摇头,“好像没有。”
刘楚让他出去。
第二天,黄单在花园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就被一个捕快带去客栈,说是他们老大的吩咐。
黄单去了那儿,刘楚刚吃过早饭,没在床上躺着,他坐在椅子上擦刀,眉目硬朗,轮廓分明,精气神很好。
“宋少爷,酒楼那案子还没破,所以我的弟兄们没时间照顾我,只能麻烦你了。”
刘楚拿布在刀刃上细细擦过,寒光掠过他的面颊,显得有几分冷峻,“我这伤在腿上,行动不便,别的倒是没什么要紧事。”
黄单问,“我住哪儿?”
刘楚的手臂一顿,又继续擦刀,“客栈有空房。”
黄单说,“你夜里自己行吗?”
刘楚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虽说右腿中了一枪,但他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嘴上却不受控制的蹦出两字,“不行。”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他好像也没有急切地要收回来的意思。
黄单说,“那我跟你同住吧,方便些。”
刘楚愣愣,“好啊。”
黄单叫下人去跟老太太打个招呼,说自己晚上留在客栈。
老太太最近念经念的都快着魔了,一天下来,几乎都在禅房里待着,也不知道是在求财,还是求福,求平安。
到了晚上,房间里的地上就多了一床被子。
堂堂宋家大少爷打地铺,传出去能让镇上的人们震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当事人的言行举止都很淡定,铺好被子就脱了外衣躺进去,准备睡觉,一点排斥都没有。
窗户没关严实,溜进来的风把蜡烛吹灭了。
房内陷入黑暗,刘楚的声音响起,“宋少爷?宋望。”
他缓慢地坐起来,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去踢踢床边地上的青年,“醒醒。”
黄单没睁眼,“干嘛?”
刘楚又踢踢青年的后背,“你去把窗户关上,点上蜡烛。”
黄单转身,“你怎么了?”
刘楚的脸被黑暗笼罩,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呼吸却有细微的变化,“没怎么。”
黄单去关窗户,点蜡烛,他的视线恢复,发现男人的面色很不对劲,像是在紧张,不安,戒备。
走近些,黄单才看见被子上有一只黑色的虫子,背上带硬壳,散发着黝黑的亮光,静静趴在那里,他看向男人,“刘捕头,你怕虫子?”
刘楚吞口水,不屑道,“虫子有什么好怕的,我一只手下去,能拍死一窝。”
“这种的很好吃。”
黄单慢悠悠的说,“营养丰富,蛋白质含量高,油炸了吃脆脆的,也香。”
刘楚干呕,“别说了。”
黄单说,“这个季节,虫子孵|化了很多,都在树林里飞动,我让四毛他们去找,给你炸一盘子吃。”
刘楚吼道,“我叫你别说了!”
黄单小声说,“怕的都发抖了,还说不怕。”
本来静趴着的虫子开始动了,往床里面爬,看样子是要跟刘捕头来个同床共枕。
刘楚的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他左右看看,刀呢?
黄单见男人一刀挥过去,虫子没被砍成两半,在危险关头逃脱,吓的横冲乱撞,他去开窗,把虫子放了。
刘楚松口气,一放松下来,憋的一泡尿就兜不住了,“我要方便一下。”
黄单说,“尿桶在后面。”
刘楚穿上鞋子,单腿往前蹦。
黄单看男人蹦,觉得挺好笑,他不自觉的弯了一下唇角,转瞬即逝。
刘楚刚撒完尿,盖上桶盖,就突然变了脸色,对黄单低喝一声,“把刀给我!”
黄单连忙照做。
刀被刘楚握住的同时,有一人破窗而入,是土|匪头头,他收到风声,知道刘楚受伤了,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冒险来为弟兄们报仇。
那土|匪进来,见到黄单的时候,脸上的杀意凝固了一下,还有其他人?他的脚尖点地,持刀袭去。
眼看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黄单杵在原地不动,后心被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身子被抓的偏开,锋利的刀刃擦过他的胳膊。
疼痛神经一抖,黄单当下就哭出了。
刘楚将青年拽到身后,他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快速跑到屏风后面躲着去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干蠢事,给他添麻烦。
黄单没看,一边听着金属碰|撞声,一边哭,还不忘靠动静判断谁占上风。
“系统先生,刘楚要是败在土|匪的手上,对方不会放过我吧?”
系统,“是那么回事。”
黄单抹泪,“那我需要做点什么?”
系统,“等。”
黄单,“……”
打斗只持续片刻,胜负便已分出。
刘楚原本可以轻松应付,但是土|匪专门攻|击他受伤的那只脚,用心险恶,他虽然胜了,伤口却血流不止,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脚边凝聚了一滩血。
“大少爷,出来吧。”
黄单从屏风后面出来,房里都是打斗留下的痕迹,桌椅板凳散的散,倒的倒,他看到土|匪摔在自己的地铺上面,眼角一抽。
刘楚靠着墙壁喘气,“你去补一刀。”
黄单看男人被鲜血染红的右脚,又去看土|匪,“已经死了。”
刘楚的胸口大幅度起伏,“没死。”
黄单吸吸鼻子,“那你去。”
刘楚扫他一眼,“你去。”
黄单说,“我不去。”
刘楚投过去一个“要你有什么用”的眼神,他的手一挥,刀脱离手掌,匪的胸口,这下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地铺也没法睡了。
黄单见男人抬头,脸上有道血口子,眼睛里没有情绪,那一瞬间给他的感觉,跟他接触的不一样,他再去看,男人又是平时的模样。
刘楚扶着墙壁去椅子上,没去管自己腿上的伤,“过来给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口。”
黄单没动。
刘楚满脸的不耐烦,“大少爷,是要我去拉你吗?”
黄单走到男人面前,出声问道,“你杀人的时候,在想什么?”
刘楚说,“人处在危险的境地,脑子是空白的,什么也想不了,国外不教这个?”
黄单心说,这人要是哪天不嘲他两句,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刘楚说,“手给我。”
黄单伸手。
刘楚将青年的袖子撕开,暴露在眼前的是一截白皙的胳膊,和被刀划出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在那条伤口上面倒一些白色|粉|末。
“忍着点,过会儿就好了。”
黄单的疼痛神经才稍稍安抚,又激烈乱蹦起来,他疼的咬|紧牙关,满嘴都是血腥味。
刘楚捏住青年的脸,不让他咬|到舌头,看他泪流满面,不禁面部抽搐,“少爷,你这才多大点口子啊,就疼成这副德行。”
黄单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疼的弯下腰背,手抓紧裤子两侧,骨节发白。
刘楚见青年摇晃,就挪过去点,给他靠了,嘴上还在嘲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单才松开牙关,一身是汗。
刘楚丢一块帕子给他,“三天不要碰水,这只手臂尽量别提重物,能不用就不用。”
黄单拿帕子擦眼泪和汗,眼眶通红,嗓音嘶哑,“多谢。”
这一刻,刘楚竟然有种想把青年弄哭的冲动,哭的越大声越好,他按太阳穴,低头处理自己的脚伤,“先别急着谢,去叫伙计给我打水。”
黄单看一眼男人的右脚,眼睛一睁,那血已经蔓延到桌子底下去了,对方竟然没有反应。
刘楚猜到他的心思,“看什么,少爷,你以为我像你啊,一点小口子就疼的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黄单,“……”
伙计很快打水过来,黄单被让他进门,自己接手了。
这么晚了,洋大夫也请不来。
刘楚简单给伤口止血,随便拿布条包扎,就把地上的土体踢开,“上来睡。”
黄单看尸|体,“不弄走吗?”
刘楚打哈欠,困了,“明儿弄。”
黄单说,“跟尸|体睡一屋?”
刘楚笑起来,“你再说一个字,我让你跟他头对头睡。”
黄单不说了。
这房间是客栈的上房,床挺大的,两个成年男人并肩躺着,不会觉得拥挤。
黄单很快就都睡着了。
那会儿打哈欠的刘楚睁着俩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后背有点痒,就把手伸到衣服里去抓,手拿出来时不小心碰到青年的头发,没拿开。
四毛他们是早上过来时,看到尸|体才知道昨个夜里发生的事,都上了心,商量着派人轮流在老大的房门口值班。
刘楚没同意。
开玩笑,要是门口有人,那少爷就有借口不来这里了。
大家伙见老大执意如此,就没再多提。
刘楚偷听到几个弟兄在走廊说话,没成家的说着镇上的女人,有戴老板,叶家千金,成家的把自己相好的挂在嘴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听到一弟兄说起自己那相好的,什么脸很光滑,模上去像模着绸缎,手白白的,身上香香的,还很怕疼,喜欢哭。
这些信息勾勒出一个人来。
刘楚以前没少被弟兄们拉着去喝花|酒,所有人都能看着女人起反应,他不能。
从未体验过。
有生以来,刘楚第一次有了和弟兄们相同的反应,终于体会到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在前不久,不是女人给的,是和他一样的男人,一个爱哭鬼。
他在那之后的几天,就有意无意的去找外形气质都相似的试验,全都不行。
男人女人都没用,只有哪个爱哭鬼才可以。
这真是个令他烦躁的结果。
黄单不晓得刘楚的纠结和苦闷,挣扎,他照常来照顾,本来是想借机得到案情方面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每天都被对方气的想吐口血。
爱撒谎就算了,还心口不一,别扭,嘴巴毒,很坏,毛病非常多。
刘楚自相矛盾,一边希望看到青年,一边又不给好脸色,就这么过了十多天,他有要紧事,能走动就要开始忙,可惜不能装上两三个月。
黄单看男人能走了,“那我明天不来了啊。”
刘楚没搭理。
黄单上马车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往后扭脖子,什么也没有。
窗户那里,刘楚抽自己,“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他按着窗沿俯视,目送马车离去。
黄单回去时,听到管家的禀报,知道叶蓝来了,就在他的房里。
他感到诧异,叶家怎么会放叶蓝出来的?难道是她想通了,放弃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黄单去了房里。
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不止是娟儿,还有其他婢女都见到叶蓝从少爷的房里出来,面红,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嘴上的口红都没了。
她们都是女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邧氏很快就过来,“阿望,你碰叶家那丫头了?”
黄单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做。”
这话很像是小孩子做错事的心虚,慌乱,怕被责罚,不敢承认。
宋邧氏拍拍孙子的手,“碰就碰了吧,奶奶不怪你,我们宋家缺一个孙媳妇。”
黄单说,“奶奶,我真的没……”
宋邧氏打断他的话,“府里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镇上也传开了,阿望,不管是有,还是没有,对叶家那丫头而言,都只能有,你明白奶奶的意思吗?”
黄单垂眼,“明白的。”
宋邧氏说,“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奶奶来给你张罗。”
叶父为了家族的声誉,女儿的名声,他当天就亲自上门,撇下一张老脸,主动跟宋邧氏商量亲事,聘礼方面都无所谓了,只要求尽快成亲。
况且,女婿是宋家嫡子,这太重要了,倘若换一个,叶父不会这么着急。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
宋家少爷要娶叶家千金,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可喜可贺。
刘楚来宋府找黄单,他一个人来的,没带哪个弟兄,“宋少爷要成亲了,恭喜啊。”
黄单趴在栏杆上喂鱼,“你来就是要跟我道喜?”
刘楚倚着柱子,“是啊,好歹相识一场。”
他眯着眼睛,勾唇笑道,“人跟人真是不能比,有的人生来就如同尘埃,蚂蚁,淤泥,而你宋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早年留洋在外,回来就娶貌美如花的妻子,拥有庞大的产业,这些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东西。”
黄单看着池子里的鲤鱼,“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感受?”
刘楚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是什感受?说来听听。”
黄单没出声。
刘楚戏谑,“怎么不说了?还是要我替你说?”
他笑着说,“马上就当新郎官了,娶的妻子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很开心吧?”
黄单转头,“别笑了,很难看。”
刘楚嘴角强行扯出来的弧度僵硬,他不笑了,心里的情绪全往外涌,“宋望,老夫人给了我一张请帖,你说我要不要来?”
黄单说,“你会来。”当天来的人很多,是一个查线索的机会,男人职责所在,不会放过。
刘楚忽然低头凑近。
黄单纹丝不动,看男人的脸在他的瞳孔里放大。
俩人几乎鼻尖相抵,谁也没动。
刘楚先退开,走了。
捕快们都察觉老大不对劲,很不对劲。
“老大走着走着,又撞到门了。”
“撞到门是小事,我担心老大挥刀的时候砍伤自己。”
“你们说老大是怎么了啊?”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感觉老大那样儿,像是媳妇跟人跑了。”
“胡说八道,老大连媳妇都没有,跑个屁啊。”
刘楚在房里喝闷酒,发呆,练刀,谁来也不开门。
初八那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宋家张灯结彩,镇上有头有脸的都过来了,门口坐着账房先生,在那登记来客的礼钱,不光拿笔写,还报出来。
“戴老板,二百两银票一张,玉如意一对!”
后头的人都面露尴尬之色,戴老板给那么多,这让他们怎么好意思少给?
戴老板今儿穿的跟新娘子似的,那身正红色旗袍称的肤白如瓷,该丰满的地方特别满,该细的地方非常细,该翘的地方很翘,形状像个大桃子,她一出现,就让女人嫉妒,男人上火。
开着镇上最大的酒楼,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跟戴老板寒暄的人有很多。
“奇怪,我前段时间还跟戴老板一起喝过酒,她怎么记不得我了?”
“废话,你也不看看戴老板那劲,跟她喝酒的多了去了,你还不知道排在哪一号呢,想开点吧。”
“你不知道,戴老板的记性是出名的好,当年我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隔了七|八年,她都能一眼认出我来。”
刘楚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将那些人的谈话听进耳中。
他把目光锁定在戴老板身上,对方在跟一个男的说笑,满面春风,哪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好像酒楼开不开业都没关系,死去的张老板就是一陌生人。
那香水味都飘他这儿来了,刘楚皱眉,忍住去找那位大少爷的心思,往老夫人那儿去了。
宋邧氏在招待客人,仪态大方端庄,没有什么异常。
赵老头过来了,身边带着书生,他对书生说着什么,俩人一块儿去跟宋邧氏道贺。
没过多久,戴老板也来了。
刘楚暗中观察,黄单也乔装打扮了,穿一身下人的衣服,躲在后面偷听。
上午,迎亲的队伍到达叶府。
黄单在马上,穿的喜服,他看到媒婆和丫鬟扶着叶蓝出来,坐上花轿。
花桥从大门口抬起,在人们的注目之下,沿着东大街吹吹打打,在途经蚯蚓河时,叶蓝说她肚子不舒服,要歇一歇。
队伍停下来没一会儿,媒婆就提着裙摆跌跌撞撞跑到黄单面前,拍着大腿喊,“宋少爷,新娘子跑咯——”
这一消息让镇上的人们有笑话看了。
叶父铁青着脸送走亲朋好友,气的掀了桌子,让府里所有下人都出去找,就是绑,也要把她给绑回来。
宋府这边还好,宋邧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可以承受,不至于气昏过去,她跟来客们打过招呼,反过来安慰孙子,说叶蓝跑了就算了,“这败坏门风的事,不是你,是她自己。”
“一个女人,把终生幸福当儿戏,也不在乎家里要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她的心性好不到哪儿去。”
宋邧氏说,“阿望,奶奶以为叶蓝只是性格开放了些,没想到她会在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好没拜堂,亲没结成,不然往后还不得给宋家丢尽颜面。”
她觉得不对头,“叶蓝为什么要跑啊?不是她自己提出要嫁给你的吗?”
黄单说不知道。
宋邧氏说,“你先回房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黄单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这出戏是他陪叶蓝演的,到这里,他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一大部分情节,都由叶蓝和另一个主人公去演绎。
当初叶蓝来找他,在房里向他下跪,求他帮忙。
他答应了。
后面的一切发展,都和叶蓝所说的相差无几,她为了这一天,精心策划了很久,最终如愿以偿。
黄单走到床边,把被子一掀,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他后退好几步,“娟儿,你怎么在我床上?”
娟儿瑟瑟发抖,她的眼眸湿润,将下嘴唇咬|出一圈印子。
黄单的呼吸变的急促,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四肢百骸被一股莫名的燥热霸占。
老太太在他的食物里放东西了。
叶蓝逃跑的事,老太太不知道,也就是说,她是要黄单在碰叶蓝之前,先跟娟儿睡,有了经验再去跟叶蓝圆房。
这样可以避免一些意外出现。
因为就有人什么也不懂,在新婚之夜和新娘子不够和谐,让新娘子又哭又闹,俩人离了,搞的人尽皆知。
黄单抹把脸,现在叶蓝跑了,娟儿还在,说明老太太是铁了心要他在今晚体验男女之事。
原主这个年纪,血气方刚,一旦体验,必定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是老太太打的算盘,你不是不想要吗,奶奶就帮你一把,等你尝到了,就会知道这其中的美妙。
老太太希望孙子早点娶妻生子。
黄单伸手去拽喜服领口,扯开几颗扣子,“娟儿,你快穿上衣服出去。”
娟儿轻轻摇头。
黄单四处看看,没有衣服,她是被|光|着塞被窝里的。
花园里出现一个人影,刘楚避开周围的下人,朝黄单的房间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明天见明天见,我要去睡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