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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算上湟逐静和薄菱因为耗尽灵力而冰封的事,这一次御命塔之行,阮卿言她们倒也算得上是赢家。她们之中没谁牺牲,甚至还带回了完好无损的易初。商挽臻的伤不算太重,休息调养便可,而阮卿言在回去的路上便已经连人身都维持不住,直接变成了蛇身昏迷过去。
看着她伤痕累累的原身,易初心疼的把她捧在手心里,她知道阮卿言为她做了多少,现在又有多疲倦,而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她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陪在她身边。
到了郁家之后,郁尘欢单独空出一个院落给她们,易初带着阮卿言回了房里,临走时商挽臻交给她一瓶药,说是外涂在阮卿言的蛇身上,有助于让那些皮外伤快点好起来。易初接过,说了声谢谢便回房了。看着她空洞的双眼,商挽臻微皱眉头,可现在她们都已经累到了极致,在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还不如好好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捧着沉睡的阮卿言回了房间里,许是灵力消耗太多的缘故,阮卿言的蛇身只有巴掌大小,易初不敢把她随便放在床上,便把她搁置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她拿着热水濡湿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阮卿言身上残留的血迹,所幸蛇身比人身要方便许多,很快便擦拭得干干净净。
正当她要起身去拿伤药时,睡着的阮卿言却像是有了感觉那般,小而细长的尾巴习惯性的伸出来,缠绕到了她的手指上。看着紧紧勒住自己手指的那一小截蛇尾,易初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她用手抚摸着阮卿言的蛇头,把力道放到最轻,见阮卿言舒服的吐了吐信子,易初的眼眶反而泛起了浅红。
她急忙用手把眼睛擦拭干净,用另一只手勉强把桌上的药拿过来。商挽臻既然会把这药给自己,便绝不是普通的伤药。刚打开盖子,便有一阵阵淡淡的茶香顺着瓶口溢出。易初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些,却发现这伤药不像普通的药水一般会滴落,反而像凝固的胶一般,凝在了她的手上,且不论如何动都不会滑落。
易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神奇的药物,她把药涂抹在阮卿言身上,那些伤口刚触到药物,便渐渐愈合起来。易初抱着阮卿言,始终看着她睡着的模样。看着看着,目光也渐渐放得遥远了些。到了此刻,所有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实则却才刚刚开始。
尘缘寺毁了,师傅和薄菱灵力耗尽被冰封,而自己也成了许多妖魔的目标。易初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不愿惹事的人,度过了二十年平静的生活,而今却在朝夕之间被打破。她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尼姑,变作了被争抢的灵力体,体内还存着那份被觊觎的神力。
越是想这些事,易初便越觉得低落和害怕,她的情绪似乎感染了睡着的阮卿言,感到手指紧了些,她低头就看到阮卿言小小的身子全数都缠到了自己手上,蛇头趴伏在她的指隙中。易初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身子,她被摸得舒服,便扭了个身,翻着肚子躺着。易初习惯性的用指腹摸上她柔软的肚子,阮卿言的身体也在这个时候彻底舒展开来。
看着她舒服的样子,易初便也放心了。分明身体很疲惫,可是她却完全感受不到睡意。直到阮卿言彻底睡熟,易初才缓缓把她放回到枕头里,一个人走出了房间。郁家很大,而郁尘欢给她们安置的也是很好的院落,不仅有房间还有凉亭和后院。
站在一株巨大的树下,易初抬头看着入冬后枯萎的树木,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轻轻念着早就烂熟于心的经文。分明三个月都悬着的心,反而在确定了前途必定有无数艰险之后,变得异常平静。
弱是一种罪,直到现在,易初才确定了这个想法。太弱就会失去珍视的人,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易初曾经不怕任何事物,就连死亡在她的眼里都全然无谓。可如今,她怕了太多东西,怕阮卿言出事,怕自己再次给周身的人惹上麻烦,更怕懦弱无能的自己。
易初默默回想着御命塔发生的一切,想到她徒手打破了断的结界,她觉得自己也并非不能修炼,哪怕这个年纪再去努力做什么似乎有点晚,可她还是想努力一番,至少…不想再当个只会念经的废人。易初想的很深,完全忘了时间,而天色也从夜晚逐渐泛起灰白。
阮卿言是妖,外伤对她来说算不得说什么,灵力的流失才最是致命。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有易初的气息,她就可以一直安稳的睡下去。可是到了后面,易初的气息越来越淡,就连温度都快要消散不见了。阮卿言吓得哭了起来,她也知道这样丢人极了,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把易初找回来,怎么人又不见了。
带着慌乱醒过来,阮卿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枕头里,而房间里真的没有易初,她急忙变回了人身,虽然人身对身体的消耗很大,但没什么事比易初更重要。阮卿言随手扯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光着脚跑出了房间。她先是去商挽臻那里看了眼,发现商挽臻正在入定修炼,便又匆忙去了其他房间。可是把整个院落翻个遍之后,阮卿言却都没找到易初的人影。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让阮卿言吓得发起抖来,她真的很怕自己只是睡了个觉的功夫,易初就又被人抓走了。之后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忙又跑去了后院,推开门之后,当那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阮卿言积攒的害怕一下子消失全无,却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没有直接冲过去,而是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跪在树下的易初。她又瘦一些,那件本就宽大的灰色道袍穿在她身上,竟又是大了好几圈。然而,变化更大的,却是她忽然长出的长发。神之传承在改变易初的身体,即便这神力并不接纳易初这份普通人类的躯体,可泄出的神力还是给易初造成了影响。
她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手掌也润滑了许多。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在腰间,在浅浅的光照下,泛着一点点莹亮的白光。阮卿言以前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易初长了头发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可脑袋里描述的景象,和真正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
易初的五官很精致,作为人类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她的眉毛细腻整齐,乌黑却又不浓密。眼窝很深,眸子是纯粹的黑色,却很亮很亮,总像是有光藏在那双黑眸里,犹如溢满了星星的黑海。从侧面看去,她的鼻梁很高很挺,衬得下面那双唇瓣更加小巧。
她完全没有注视到自己找过来,依旧安静的跪在地上,默念着自己以前说了好多次听烦了的佛经。无论遭遇了什么,她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脸上的神情也依旧柔和,而现在的感觉,却又在柔和之中,增添了一丝让人沉沦深陷的柔美。
阮卿言在乐妖谷看过无数只漂亮的妖,以至于来了人界,她都从不曾见过什么她认为好看的女子。可是如今的易初,却让她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易初漂亮了许多,就连气质也比以前更加清尘脱俗,这么远远的看去,她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是和这个世界隔绝,一个最自由独立的存在。
这样的感觉吓坏了阮卿言,她觉得现在的易初美得好像随时说要消失一样,她不受控制的挪动着双腿,越走越快,哪怕身体因着激动的情绪,喉咙又涌起鲜血的甜腻,可阮卿言还是越跑越快,最后几乎是跌进了易初的怀里。
“悠悠,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醒来没看到你我有多担心。别离开我,我不许你离开我。”长久以来压抑的委屈让阮卿言难受极了,她紧紧的搂着易初,把眼泪蹭在她的怀里,却不敢抬头看她的模样。
她怕看到易初那种什么都不在乎,无欲无求的感觉,那样她会觉得易初反倒离自己更加遥远,可是,阮卿言这个想法才出,对方竟是缓缓伸出手,捧起了她的脸。还没等阮卿言说什么,等待着她的,却是一个无比热情的亲吻。
易初的性子总是淡淡的,即便她们以爱人的身份在一起,但亲吻和亲密之时也绝不会这般热情。感到她把自己压在了树上,不停的吻着自己,用舌尖舔过自己的小舌。分明是那般急迫的感觉,可易初的动作依旧温柔的让阮卿言沉溺。
她靠在树上,搂着易初的肩膀舒服的哼出声,直到一吻结束,阮卿言才敢睁开眼去看易初。谁知,自己不哭了,面前的易初反倒红了眼眶。这下子阮卿言又慌了,她急忙抱着易初,力道大的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她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或许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更好。
“言儿,对不起。”一直抱了许久,易初才悠悠的开口,听她张嘴就是道歉,阮卿言不停的晃着头。“没有,悠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害怕了,才跑出来找你。我很担心你再被人带走,我这么弱,什么都做不好,若你被抓走了,我真的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阮卿言曾经以为人口中所说的喜欢和爱都不过是虚假的东西,可如今,她似乎也渐渐明白到这种感觉到底是怎样的。她好喜欢抱着易初,好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好想看她开心,让她为自己开心。经过这次御命塔的事,阮卿言根本没办法设想易初离开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是爱易初的,已经根本不是喜欢那么简单了。她爱着她,绝不是说说而已的那种程度。
“言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也不会再离开你。这一次的事让我明白了许多,可我唯一确定的,就是即便违背了佛祖,背叛了我信奉了二十年的佛道,我也不想离开你。”若说之前心里还存着犹豫,而今,易初却再也没了哪怕一丁点的心结。
自己早已经破戒,不论是身还是心,或许早就不再是曾经那个一心向佛的易初。她伸手摸着自己后背上的长发,笑着将道袍退了去。这衣服,她没办法再穿,也毫无理由穿着了。今天开始,她不再是易初,而是作为沈璃悠活下去。
“悠悠,你变好看了。”即便易初没有说明,可是看到她的动作,看到她的眼神,阮卿言也明白她想通了什么。她浅笑着,把头靠在易初的脸颊上。在对待易初的事上,阮卿言的心思细腻到容不得一根发丝。她晓得易初在以前始终都过不掉心里那道坎,哪怕和自己在一起,她心中对佛祖还是存着愧疚。可现在,易初放下了,她的心结也解开了。阮卿言浅浅的笑着,在易初的额头上亲吻着。
“悠悠,没想到你师傅和薄菱早就做过那种事了,连孩子都有了,我早便说过,她不像什么正经的尼姑。我…我们,是不是也要努力一些。”阮卿言忽然红了脸,抬起头看着易初,被她用这般娇羞的眼神盯着,易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世上竟还有什么事能让阮卿言不好意思,她琢磨半响,明白阮卿言所指何事之后,也不好意思起来。
“阿弥陀佛,此等事,切勿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