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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乐文 小说 ”晟广帝喃喃自语:“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可能是他。”冀行箴半点也不顾忌这个话题, 不退反进逼问道:“为什么父皇认为不能是冀符?”
“你们可是亲兄弟!”
“亲兄弟?”冀行箴看着满脸失望和茫然的晟广帝,低笑着凑到了他的眼前,缓缓道:“父皇,你难道已经忘了,他曾经想要害我的那件事吗?”
那件事……
想到当年冀符曾经试图下毒暗害冀行箴的往事, 晟广帝蓦地清醒过来, 可是还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当年老二去的时候, 冀符他、他当时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冀行箴毫不留情地冷笑道:“难道作恶之人小时候就一定存有悲悯之心,难道大了是大恶人, 小时候就不能是小恶人了?”
晟广帝抬手按揉眉心, 疲惫地说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这事儿,我得好好琢磨下。”
*
孟阳进到昭宁殿后,整整一个多时辰都未曾出来。
青枫左顾右盼还不见人,很有些担心, 悄悄去寻了阿音问他会不会有事。
阿音不便把那许多细节讲与他听。但看他忧心,就斟酌着说道:“若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然无甚大碍,很快就能出来。但,如果他一再遮掩事实不肯言明, 那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了四个字让青枫心惊不已。
太子殿下处事素来公正严明。为何一个老太监会到了那个地方后出不来?
难道就只因为先前错把冯家少爷认作为大皇子?
肯定不止如此。
可是再深的原因,青枫却想也不敢再想了——能够让太子殿下那么重视的事情,怎会是小事!
青枫心里有了念头, 再不敢多问多说。虽还在关注着孟阳未来之事,却也未曾再表露出疑问了。偶尔旁边有宫人问起老阳去了哪里,他还会帮忙遮掩一二。
如今阿音已经回到了宴席上。
冯旭随后也走了回来。只不过冯旭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和冀符一样的那身衣裳,而是改作了他自己先前穿着来赴宴的那一身。
双胞胎兄弟俩也已经回到了自家母亲的身边。
俞皇后看到他们两个后,很是开心,侧首与阿音道:“你看大哥儿小哥儿多有趣。改天你们也生一个。肯定比他们俩还好玩。”
因着百日宴的时候方才取名,这个时候双胞胎兄弟俩就大哥儿小哥儿地浑叫着。
如果是旁的时候听闻俞皇后这样说,阿音少不得会脸红红地说上几句。
但是现在她心思全然不在这儿,就也没做出什么明确的表示来,只强笑着随口应付了下。
俞皇后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青枫的身边。
——那里原先站着个老太监。而此刻,那身形佝偻之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俞皇后挪动了下身子,正襟危坐,紧紧地揪住了手中帕子。虽面容平静,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许久后,就在宴席堪堪散去之时,变故陡生。
并非是那老太监回来了。而是郭公公突然带了一队御林军来,当场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大皇子冀符,直接将他扣押住。
冀符大怒。
他看着满脸笑容的郭公公,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个贱奴!这是作甚?快把我放开!”
“大殿下,真是对不住了。”郭公公虽然笑着,那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小的并非刻意想要阻碍了大殿下。而是皇上吩咐小的这样做,小的不得不这样。”
说罢,郭公公很是认真地躬身行礼,口中语气却愈发咄咄逼人:“大殿下自然觉得小的是多事。可皇上说了,倘若大皇子走了,就让小的带了人去宫外找您。拖也得把您给拖回来。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请了您进去,这样也省得殿下太过难堪。”
冀符这个时候脸色已经黑沉如墨。
他看着郭公公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抬脚就朝他踹了过去,“你个贱奴!实在是无法无天!”
这脚刚刚踢出去一半还没落在郭公公的身上,突然旁边斜刺里有人抬脚轻轻一拨,把他这去势给缓了缓。这脚就没能踢实。
“还请大殿□□谅小的们,莫要刻意为难。”那御林军收了脚躬身说道。只不过在躬身的时候,他快速地朝左右两边各看了一眼。
御林军儿郎们会意,当即齐齐上前,把冀符从头到脚给扣了个严实,用绳子绑住。这样他根本无法挪动分毫,更莫要说发怒或是离开了。
姚德灿看到冀符被这样绑起来,当即怒了,高声吼道:“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他是大皇子!是皇上的大儿子!我要去寻皇上,我要见皇上!”
这个时候,宾客们远走的脚步渐渐止住。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郭公公朝着姚德灿打了个千儿,笑道:“皇上怕是没空见你。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当年的事情还没有捋顺,许多事情都还得慢慢相谈。大皇子妃就莫要去凑这个乱子了。”
众人皆知,二皇子自打出生后就得了皇上极大的喜爱。当年皇上没事的时候就爱抱着二儿子玩耍,即便是长子的冀符都没有这个待遇。
可是某一天,二皇子突然暴毙。
这件事情一来发生在宫中,二来又是皇上爱子,原本是件很大的事情,后来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没多久就没有人再提起,只敢私下里偶尔提起一两句。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好事者。最不少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谈资。
原本此事经历了那么多年后都被人渐渐遗忘了。谁曾想,会在这个时候听到郭公公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而且还是当众说的。
满座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晟广帝身边的亲随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基本上就表明,晟广帝已然认定当年二皇子的事情与大皇子脱不开关系了。不然的话,又怎会这些兴师动众地来“请”人?!
周围议论纷纷。
冀符的脸色苍白到了极致,眼中冒着滔天怒火。想要反抗想要反驳,皆是不能成事。只能任由御林军把他拖了出去。
他原本以为御林军是要带了他去见过皇上。
冀符暗自思量着,见到了皇上后,应该用怎么样的借口把自己那个时候的所作所为给圆了过去。
谁曾想,皇上根本未曾见他。只让冀行箴看了他几眼就作罢。而后就是郭公公带了他,把他交给了大理寺卿。
连大人到底给他留了点脸面,没有直接把他带到大理寺去问刑,而是请了他上了一辆马车,送他到了天牢里。说是暂且关押。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就连俞皇后都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始末,突然间冀符就被带走了。俞皇后还是稍晚之后听闻阿音和冀行箴说起,方才晓得当年的事情当真是冀符所为。
俞皇后喟叹不已。
谁也没想到当年居然是冀符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俞皇后就也十分欢喜。当晚就摆了酒席,并未宴请旁人,而是请了太子和太子妃,又叫了宫里亲近的一些妃嫔过来一起吃了顿饭。
这边欢声笑语刚刚响起又落下,院子外头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争吵声。
因为现在天气热了,俞皇后就没有把宴席摆在屋子里,而是让人摆在了院中。院子周围绕了一圈都点上了蜡烛,桌子旁边又是点蜡烛又是放灯笼,把摆宴席的几个桌子照得灯火通明。各色菜肴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十分可口。
俞皇后就让大家不要客气,只管吃便是。无需拘束。
大家都很开心。先前还笑着谈天,这个时候没有谁去说话,大家都只顾着享用美食,一个字儿也未再多说。
因此,院子外头的嘈杂声就显得格外清晰起来。
俞皇后唤了人来问:“外头这是怎么了?听着怎地这样吵?”
梅枝未敢耽搁,当即答道:“是贤妃娘娘来了,说是要见皇后娘娘,还说要见太子妃。婢子们不想扰了娘娘的兴致,就想要拦住她。谁知她竟是这样地……泼辣,把梅叶她们给打了,还让人打进院子里来。要不是径山公公和万嬷嬷都在,恐怕她们就已经给冲进来了。”
径山和万嬷嬷是冀行箴还有阿音身边的得力之人。因着俞皇后如今注重休养,已经很少管理后宫事务,诸事基本上都交给了阿音来处理。有时候冀行箴也会帮忙一二。
因此,俞皇后身边的人在这后宫之中已经甚少出头去惩治或者是管理。如今径山和万嬷嬷他们两人在宫里的地位不同寻常,太监和嬷嬷们无不以他们为首。
有他们二人在,等闲不会闹出乱子来。
但是,此时此刻听闻郑贤妃要吵闹起来,俞皇后非但没有半点的生气,反而有点点的愉悦。
“哦?她来了?”俞皇后抿了一小口酒,把酒盅拿在手中把玩着,“既然人来了,不请进来好好说说话,实在对不住她大老远地跑这一趟。”
俞皇后笑看梅枝,“你就让她进来罢。旁的不说,单看看她想讲什么也是值得的。”
岳常在在一旁接道:“说不定还能增添点热闹。”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孟淑妃有点笑不出来。毕竟当年她和郑贤妃最是要好。如今听闻郑贤妃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心里也不太好过。
孟淑妃起身说道:“嫔妾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俞皇后本也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子。知道孟淑妃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她也不多说什么,只随口“嗯”了一声又摆摆手,这就是示意孟淑妃离开就是。
孟淑妃如获大赦,朝着旁边寻了个不太显眼的小路快步而走。
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难以预料。
明明想要躲着,偏偏就还碰到了。
孟淑妃走到小路上行至一半时,看到眼前有人要经过,两人当即堵在了半道上。
对面传来了一阵阵咳声。
孟淑妃听着有点点耳熟。她抬头看向了堵路之人,惊讶地发现居然是郑贤妃。却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了,只能硬着头皮唤一声“贤妃娘娘”。
郑贤妃也没料到这里居然会遇见孟淑妃。待到咳得轻一点了,郑贤妃唇角一勾,嘲讽道:“原来是孟淑妃啊。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排场,非要挤了这条路堵住我的去路,原来是你。怎么样?和大家一起玩笑好不好?”
郑贤妃抬头望了望天,看着满天星子,哼笑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每年都会陪着我过节,还说是好姐妹在一起,自然要相互扶持着。我原先风光的时候可没忘了你。如今你比起当年的处境来好了许多,却也没见你待我如往昔,反而避我如蛇蝎。”
“怎么会!”孟淑妃赶忙辩解,“我一刻也没有忘了娘娘的好意。我现在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是为了四公主方才如此!”
想到这儿说到这儿,孟淑妃已经冷静下来,说话也顺溜许多,“贤妃娘娘知道,我心里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了。没了她,我什么也不想做,什么盼头也没有。如今她将要嫁人,而且皇后娘娘也待她很好,处处为她谋划。单单为了这个,我也该好生对待皇后娘娘才是。”
郑贤妃听闻后,脸色非但没有半点的好转,反而愈发阴沉起来。
孟淑妃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犹在兀自反省着。
“罢了!”郑贤妃十分不耐烦地说道:“我原也不该指望你念着往年的情谊帮冀符向娘娘求个情。如今既然你这样想,我看也不必麻烦你了!”
郑贤妃原想着,依着孟淑妃以往的性子,她说了这样激烈的话语后孟淑妃一定会劝一劝她,而后由孟淑妃出面,在俞皇后跟前美言几句。
谁知这一次孟淑妃并未如此。
孟淑妃是真的很疼爱冀茹,不愿意冀茹在将要出嫁的这个时候遇到半点的不好来。因此,孟淑妃早已打定了主意,这段时间一定好好地服侍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各方面都满意,到时候冀茹的事情就能顺利许多。
因此郑贤妃的话出来后,即便孟淑妃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却依然装作没有听见。只朝郑贤妃微微弯了下.身子便侧身走到一旁,把路给她让了出来。
现在的情形是,郑贤妃早已不再受宠,而孟淑妃在俞皇后的面前有些颜面,因此宫里上下待孟淑妃比郑贤妃要恭敬许多。
现下看到孟淑妃主动让路,郑贤妃的心里多多少少好过了点。撇撇嘴后就大摇大摆地从小道上走了过去。
俞皇后已经让宴席上的众人暂且先停了碗筷。想要先听一听郑贤妃如何说,再继续宴席。
于是郑贤妃走到俞皇后跟前的时候,有十几双眼睛在直直地盯着她看。
那些眼睛有杏眼,有凤眼,有桃花眼……
都是晟广帝曾经喜欢过的。
只不过宫中美人实在是太多了,而帝王又是个薄情的性子,修道后更是如此。因此这些女子不过受宠了几日就被抛弃一旁。
看着这一群的莺莺燕燕,想到自己原先的好友、现在的对头孟淑妃,郑贤妃只觉得一切都讽刺得很。
这皇宫分明就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的大好年华,她的侄儿,她的小儿子,她的大儿子……
一个个的都是折在了这里!
毕竟是受宠多年的人。现下心里不痛快,就表现在了脸上。
郑贤妃草草地对俞皇后行了个礼,说了句“皇后娘娘安好”,并不等皇后主动开口说让她起身就淡笑着站在了一旁。
身边的妃嫔们看到这一幕都十分愤然。
俞皇后抬手止了众人的悄声议论,含笑问郑贤妃:“贤妃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又道:“平日里这个时候我的院子是不准闲杂人等随意乱进的。只不过今日我心情好,请了人来吃酒,所以宽松了些。也是巧了,刚好你就来了。院子里的人招待不周,还望你不要介意才是。”
郑贤妃听出这话里夹枪带棒,早已忍不住了,当即驳道:“倘若娘娘请吃酒的时候也请我一份,我就也不用这样单枪匹马地过来了。无非是因为娘娘是独独忘了我,所以才迫使我不得不如此。”
“也不是单独忘了你一个。”旁边响起了个软软糯糯的声音,正是太子妃。
阿音笑看着郑贤妃,说道:“原本是想着不要让你太难过,所以不愿意请你过来。谁曾想你自己不顾及着这些过来了,我们也没法不是。”
郑贤妃原本就心里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如今看到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能当即驳斥自己了,不由大怒,指了她呵斥道:“我们说话关你何事!要我说,应该被关起来的是你们才对!怎么回事我的符儿!”
冀行箴见阿音受欺负,不乐意了,缓步从自己的桌子上踱步而来,走到阿音的跟前,朝郑贤妃微一颔首,“原来是为了冀符而来。”
郑贤妃看到冀行箴也在,稍微有点犯怵,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不过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后,她的勇气就又回来了,“正是为了他!”
想到打听到的当时情形,郑贤妃怒从心头起,对着冀行箴也拔高了声音:“我听说是太子见了皇上后,皇上才会下令把冀符带走!你说,是不是你对皇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然皇上怎么会——”
“下午郭公公的话你没听到吗?”冀行箴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眉心轻蹙道:“冀符不是因为我们被带走的,而是因为他当年做下的错事。”
“不可能!”郑贤妃想也不想就驳道:“冀符不会舍得害他弟弟的!”
“哦?当真如此?”
冀行箴往前行了一步,轻笑着说道:“倘若我说,冀符下午自己已经招了,承认当年的事情确实是他所为。你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艺兴灿烈爱我 投的手榴弹!~^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