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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士兵亦是人精,见邓松露出这等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着开口道,“是属下说错了,现在她早已不是什么初云宗姬。出了建邺城,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郎了。”
邓松听得他这话,转眼瞟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士兵讨好地笑笑,不知邓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暂且按捺住心思不提,只躬身哈腰地点着头,“校尉有何吩咐?”
邓松没有立即回话,目光又看向叶衣衣处一扫,很快,眼神在叶衣衣身侧的容蓁蓁身上顿住。目光在容蓁蓁面上粘了一会,他抬起手,就着手中水壶又喝了一大口水,额上有汗珠冒出,似乎心里十分燥热的模样。
他抬起袖子将嘴角滴落的水滴擦干,朝容蓁蓁呶了呶嘴,用一种捉摸不透的语气道,“那位呢?”
士兵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先是一怔,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的笑意愈发谄媚了,“校尉,那是从前的静和宗姬,初云宗姬的阿姊。”
“就是那个长帝……公仪姈十分宝贝的静和宗姬?”邓松漫不经心接话。
“是的。”士兵哈腰应一声。
邓松盯着两人看了一会,身上愈加热了起来。
看着明显有些心浮气躁的邓松,打扇子的士兵又是对视一眼,一人一指身后,小心翼翼开口道,“校尉,此处还是日头甚烈。依属下看,现在正是一日之中最热的时候,不宜赶路。这后头便是一片阴凉的树林,校尉不如先进里头歇歇,等天气凉了些我们再上路。”
邓松瞥他们一眼,“本校尉进去了,这些犯人怎么办?”
“校尉尽管放心,不是还有属下们看着吗?”
见邓松面露沉吟之色不曾接口,那士兵又道,“只是,属下们在这里看着,怕是没有人给校尉打扇子了。依属下看,不如叫那两个女郎过来便是。”他口中的两个女郎,指的自然就是叶衣衣和容蓁蓁了。
说完这话,士兵瞄邓松一眼,见他并未露出反对的神色,心中明了,接着道,“从前那公仪姈在世的时候,没少刁难我们。如今她死了,她的女儿来伺候伺候校尉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邓松原本正眯着眼,手指曲起,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水壶上轻叩着。听到士兵这话,手上的动作陡然一停,转头喜怒不定地看着这出主意的士兵一眼,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出的好法子。”嘴上虽然说着夸人的话,看向那士兵的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眼底隐有深意。
士兵知道他是怀疑自己撺掇他此等行事动机不存,忙低头哈腰表着衷心,“属下们都是靠校尉罩着的。校尉您吃好了,若是能赏属下们一口薄粥喝,属下们也就感激不尽了。”说着,腆着脸一笑,脸上写满了“忠心耿耿”。
另一名士兵也忙跟着附和,极尽奉承之能事。
原来,这两名侍奉邓松的士兵乃堂兄弟,一名尹末,一名尹袞。本是建邺城郊一户村里的人,两兄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喜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后来高琼登基,大肆征兵,他们在村子里混不下去了,便报名入了军营,被编入北军步兵军中。
此次押解长帝姬府和四皇子府犯人的任务乃苦差事,自然落到了他们这些才进军营没多久又没有背景地位的人身上。不过他二人小心思多,知道跟着邓松定然不会有亏吃,所以一出发便跟在了邓松身侧各种奉承巴结。
尹末说完那话,邓松忽然“哈哈”一下,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好,你很好。放心吧,本校尉若是有美味佳肴吃,自然不会忘了你们。”
听得邓松这保证,尹末心中一喜,悄悄与尹袞对视一眼,眼中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方才话中所说的佳肴薄粥其实另有一层深意,算是军中流传的大家心照不宣的黑话。押解犯人的差使十分辛苦,负责押解的士兵们心中不满,自然都发泄到了被押解的犯人身上。犯人一旦被流放,就说明京中不欲多管,凭他们怎么折腾,只要不闹得太大,朝中向来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朝中不管,士兵们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稍有不如意便对犯人拳打脚踢,有的犯人被流放前家属会送来路上的盘缠银两,这些最后都会流入士兵们的腰包之中。而稍有姿色的女子,自然逃不过被凌辱的命运。
方才尹末和尹袞见邓松看向叶衣衣和容蓁蓁时流露出的色欲,心中知晓他怕是看到两人的美貌起了色心,索性推他一把。等邓松玩腻了两人,若是心情好的话,将初云宗姬和静和宗姬赐给她们玩弄一番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而方才两人正是得了邓松的保证,一想到初云宗姬和静和宗姬那样曾经高高在上的尤物躺在自己的身下任他们蹂躏,两人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邓松瞥他们一眼,“你们有什么好法子?若是事成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尹袞凑近了些,在邓松耳边压低声音道,“依属下看,身后的林子茂密葱郁,实在是办事的好地方。不如属下借口您要审问二人,将二人带往林中,到时四下无人,她们还不是任由校尉您摆布吗?”
邓松迟疑地皱了皱眉头,看着二人道,“她们可曾是高高在上的宗姬,岂能这么容易就就范?万一闹将出来,我脸上也不好看。”
尹末从怀中神神秘秘掏出个纸包来,压低了嗓音道,“属下带了这个,到时只要给她们闻一闻,不怕她们不乖乖听话。”尹末和尹袞是偷鸡摸狗惯了的人,随手携带迷药已成了一种习惯,没想到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邓松一喜,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喜出望外道,“你小子,不错!”
尹末和尹袞哈腰一笑,“那……属下们就去了?”
“去吧。”邓松挥挥手,叮嘱道,“小心些,别闹大了。”
“属下明白。”两人应了,往叶衣衣和容蓁蓁处走去。
邓松看着他们俩走远的身影,嘴角一抹淫笑,意动难耐地搓了搓手,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
叶衣衣坐在队伍中,低垂着头,尽量让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可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几分不安的感觉,“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拢在袖中的手摸了摸袖袋中的尖锐之物,心里头略微安心了几分。
那是一块碎瓷片。她今早出发时趁狱卒不备将狱中的瓷碗打碎,然后偷偷将一块瓷碗的碎片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她知道,一旦出了京城,自己的安危便没有了任何保障,完全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虽然谢廷筠说要来救她,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他来之前,她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容蓁蓁似乎也被日头晒蔫了,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再也没有了先前歇斯里地的劲,面色苍白,眼中写满了绝望。
叶衣衣抬头朝不远处望去。
那边的树荫下坐着一人,是此次押解的士兵们的头儿,听人对他的称呼,似乎是个校尉。也不知待会自己若提出要去小解,他会不会同意?
叶衣衣想着心事,却忽然敏感地感到那校尉似乎也在看她,不由心中一“咯噔”,慌忙垂下了头。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众人中太过出众,所以出发前才会用灰尘乔装了一番,可尽管如此,心中还是没底,所以这一路上一直都刻意低调着。只是方才与那校尉的那一眼对视,让叶衣衣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这时,她的余光忽然瞟到有两名士兵似乎正朝自己和容蓁蓁这处走来,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低垂着头只作不知。
那两名士兵果然走到她面前就停了下来,伸手指了指二人,趾高气昂道,“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叶衣衣知道是祸躲不过,所以也不闪躲,缓缓抬了头,凌厉清冷的目光往两人面上射去。
她的眼神太过冷冽,被她这么一看,尹末和尹袞竟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两人定了定心神,暗暗咒骂一句,又看向死死揪住衣角不肯抬头的容蓁蓁,语气更加不耐烦起来,“叫你抬头,你没听见吗?!”
容蓁蓁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
尹末和尹袞方才在叶衣衣处吃了瘪,心情正不好,见容蓁蓁也敢忤逆他们的命令,面色顿时垮了下来。尹末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容蓁蓁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
容蓁蓁被他捏得生疼,眼角不由泛起了泪光,晶莹的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再配上她胆怯惊恐的表情,尹末顿时就来了底气,手指在容蓁蓁面上顺势揩了一把,这才松开了她。
被人当众轻薄,容蓁蓁又羞又恼,眼中泪意盈盈,脸色涨得通红。只是她到底也知道此时不同于往昔,如今自己轻贱如蝼蚁,若是发怒,反倒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因而只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见到容蓁蓁这幅模样,叶衣衣在心中叹一口气。
现在才成熟起来,怕是已经晚了。
她看着容蓁蓁强忍泪珠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是滋味。如果待会谢廷筠来救她,自己……要不要带上容蓁蓁?
她知道谢廷筠来救他定然冒着巨大的风险,多救一个人,失败和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只是,眼睁睁地留容蓁蓁在狼窝之中,她似乎也做不到,一时心中十分矛盾。
众目睽睽之下,尹末和尹袞也不好多生事端,看向二人,沉厉道,“你们俩,跟我们来。”
叶衣衣起身,冷冽地看着二人,“不知二位使君找我们有何贵干?!”
“少废话,跟来便是。”尹末不耐烦道。
叶衣衣眸色一冷,犀利而清冷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转,声音清绝中带着莫名的震慑力,“若两位使君不说清楚,恕我不能从命。”
“你……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宗姬……”尹末面露不虞之色,一卷袖子,手掌就要朝叶衣衣挥来。
手还未挥下去,胳膊肘便被尹袞拉住,他不快地回头朝尹袞望去,却见尹袞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节外生枝,这才骂骂咧咧地放下了手。
尹袞看向叶衣衣,“校尉有请二位女郎,说是有话相询。”
叶衣衣心中一凉。
若方才那士兵那一巴掌打下来,她反而有机会将事情闹将开,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短时间内应该可以消停一下,所以才故意拿话激他们。没想到……他们却并未中计。
叶衣衣无奈,知道是躲不过了,只得“嗯”一声,示意两人前头带路。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同他们来个玉石俱焚便是!
叶衣衣下定主意,定了定心神。
这时,容蓁蓁却“哇”的一声大叫出声,挥舞着双手,惊恐地朝后退,“我不去!我不去!”她在牢中的这段时间,听多了关于士兵们欺辱遭流放的女犯人的传言,见两人不怀好意,不由惊慌失措,说什么也不肯跟着二人过去。
尹末和尹袞见她如此不配合,脸色一黑,就要上来抓人。
见尹末和尹袞要对容蓁蓁动手,叶衣衣下意识朝容蓁蓁身前走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身形,眉头一锁,看着两人道,“二位使君,有话好好说,若是动起手来,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尹末和尹袞尚未回应,叶衣衣却觉得背后有人伸手将自己一推。她朝前踉跄了两步,费力稳住身形,愤怒地转身朝后望去。
却见容蓁蓁缩回手,看也不看她,只看向尹末和尹袞连哭带嚎道,“我不去!你抓她去!她比我漂亮!比我年轻!你抓她!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听着容蓁蓁这歇斯底里惊恐万分的话语,叶衣衣的心一寸一寸凉如冰雪。她死死地盯住容蓁蓁,眼中是彻骨的寒意。
她这话,分明是默认了二人会对她们行欺凌之事。她既然心中明了,却还能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这是怎样的冷血和自私?
她们一起长大,感情虽不算得很好,但叶衣衣总以为,血浓于水,她们是姐妹,不管平日里再多的不满和磕碰,在遇到危机时,总该一致对外才是。
可是容蓁蓁,她……她却说出了那样的话。
叶衣衣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容蓁蓁,眼波凝结,再无波澜。这一刻,容蓁蓁在她眼中,终于成了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她转过身,不再看她。
容蓁蓁被她转过去前的那一眼看得心中起毛,可到底没有闲工夫管这些,只不住地往其他犯人中挤去,不想跟着尹末和尹袞走。
尹末和尹袞见她又起事端,早已不耐烦,伸手将她从人群中拎了出来,然后一人押着容蓁蓁,一人在前头引路,叶衣衣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四人朝邓松处走去。
邓松见到叶衣衣和容蓁蓁过来,眼睛都亮了,忙站起身迎了上来。
几人在他面前站定,邓松上上下下打量了叶衣衣和容蓁蓁几眼,先看向神情淡漠的叶衣衣道,“你就是初……叶衣衣?”
叶衣衣冷冷地应一声,一对秋水剪瞳中似裹着寒霜,冻得邓松起了几分寒意,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这初云宗姬的胆识果然非寻常人可比的,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不色变,不免大起了小鼓。莫不是……这初云宗姬还有什么后招?
他心中忐忑,转眼又朝容蓁蓁看去,却见容蓁蓁一双美目含泪,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眼中的水润看得他心中色心四起,恨不得立刻伸手去摸一把她那滑腻的肌肤才好。
因着叶衣衣的神色,邓松有几分忌惮,可又不甘心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开口道,“果然是初云宗姬和静和宗姬,两位宗姬一路辛苦了。现在日头太烈,若急急赶路恐晒伤了两位宗姬娇嫩的肌肤,这林中是乘凉的好去处,不如两位宗姬先往林子里歇歇,待日头减了些我们再出发。”
容蓁蓁听得他这么说,眼中的警惕和惊慌之色果然减弱了几分,只狐疑地盯着邓松。
叶衣衣心中冷笑,面上只不显。
见两人都不答话,邓松心中着急,想起方才尹末和尹袞的言语,趁叶衣衣和容蓁蓁不备,朝二人使了个眼色。
尹末会意,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将药粉倒了些在上头,又在尹袞的帕子上也倒了些。然后两人飞快地蹿到容蓁蓁和叶衣衣身后,用帕子捂住了她们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