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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帘缝隙外的光源涌入,楼下院落里已经开始传来鸟鸣和孩子们间或的欢声笑语。
秦不昼从被窝里拱出来,一脸迷糊,翘着一头睡得支楞八叉的黑毛,伸手揉了几下,眨了眨眼,这才慢吞吞晃悠到卫生间洗漱。
刷完牙拧开水龙头,沁凉的清水流泻而出。秦不昼随意捧了一把扑在脸上搓了搓,手抹了一把就出房间下了楼。
秦不昼是个擅长吃苦的人,但有条件时他自然更乐于享受。奈何原主实在穷得他不忍直视,让在前三个世界被养刁了的秦不昼颇有些苦不堪言。
除了那些对他有重要意义的奖杯奖牌和纪念品,秦不昼把原主的奢侈品卖了个干净,户头上多了笔存款,还用多余的在这几年间把孤儿院翻修了一遍。
但即便是这样……街角那家好吃的甜品店他也只能一周去两次!
第二次还要躲着宋辞安!
想到这里秦不昼就忍不住扶额叹气。他出来偷吃被这小混蛋抓着了他也不生气,就这么站对面静静瞅着自己,搞得秦不昼瘆的慌。
宋辞安在这些年间的试探中,似乎也逐渐明白了现在的秦不昼和他记忆里的不太相同,不过既然他看上去并没有给秦不昼添堵的意思,秦不昼也就乐得自在。
两人并不疏远,但也只能算相安无事,谈不上多亲近。
这样的关系正是秦不昼所求之不得的。
他觉得这样才算有些像真正的任务对象和执行者,两个人都比较成熟有自己的想法,不至于对对方产生过大的影响。这样的距离让他觉得舒适。
最重要的是,外表的年龄差距这么大,他也就不用担心这次照顾着照顾着,就莫名其妙……又照顾到床上去。
六年过得很快,秦不昼甚至没有多少实感。他在摸索中已经逐渐适应这些世界,不再将它当做紧急的任务,反而开始享受这些多出来的时光。
毕竟某种意义上,这些任务算是变相为他延长了寿命。对于刀口舔血惯了的人来说,能活得更久本身就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秦不昼走到餐厅的时候,就看见了正背对着他站在厨房流理台边烤面包片的宋辞安。
已经上初中的少年身量抽高不少,双腿笔直修长,背脊看上去清瘦而挺拔。过于宽松的校服非但没有把他的身材遮盖,反而更显得少年肌肉紧致,腰肢劲瘦。
他这副模样有些像长着嫩脸的墨矜延,只是因为重生的经历,反而比年轻而凌厉的墨矜延多了些深沉内敛。
而这份放在少年人身上格外违和的沉稳,只因为那个人是宋辞安,便显得正常了。
秦不昼像只脚下长了软垫的大猫,未发出丝毫声音地贴近,直到宋辞安动作微顿准备回头时突然身体撞过去伸手蒙住宋辞安的眼睛,兴奋地卷着舌头吼了一句:“surprise!!”
他身形高大,这样从背后看就像把少年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宋辞安挣了挣,背脊靠上男人结实宽厚的胸膛,秦不昼炙热的气息铺洒在颈侧,像要将他的灵魂都包裹。宋辞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指节收紧。
他沉默片刻,一烤面包糊在了对方脸上。
秦不昼松开手,愣了半天,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居然拿面包呼我!”我可是你爹!
宋辞安抬眼瞥他一眼,把果酱递过去:“要么。”
秦不昼:“……要!”
每天早上都能看见秦不昼犯那么几回病,宋辞安已经习惯了。不知为何,他对这种状况意外地熟稔……就好像曾在他记忆深处所窥不见的地方发生过许多回,而这种本能被自己印在了骨子里那样。
秦不昼翘着二郎腿坐餐厅用筷子往面包片上抹果酱,那势头跟要把半瓶蓝莓酱都抹上去似的。
宋辞安给自己倒了豆浆,替秦不昼冲了一大杯牛奶燕麦片端了过去,又从厨房拿了炼乳给秦不昼。
“乖孩子。”秦不昼笑眯眯摸了摸宋辞安细软的发丝,又摸了摸,被手底顺滑的触感治愈。宋辞安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两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动作微滞,侧过头不让他摸。
秦不昼耸耸肩也不在意,叉了一大块培根塞嘴里,又咬了一口面包片,一边嚼巴嘴里的东西开始往牛奶燕麦片里……挤炼乳。
准确地说,用“倒”更为贴切。
秦不昼喜欢肉,但更喜欢甜食。不过爱吃甜食的人很多,像他这样丧心病狂倒没见过几个……宋辞安有理由怀疑他吃燕麦片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腻死。
秦不昼用完了小半管巧克力炼乳,拿起沾着蓝莓酱的筷子搅了搅燕麦片,蘸在舌尖舔了舔,眼睛一亮,端起杯子心满意足地喝起来。
他餍足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就差没在地上滚一滚。只让人想把世界上最柔软的枕头送到他面前,用最舒适的毯子给他铺床。
用完早饭,宋辞安和秦不昼打了个招呼便骑着脚踏车上学去了。
秦不昼阳台上手托腮看着少年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眯了眯眼,唇边勾起一抹兴味笑意。
事实上,宋辞安对少年时的许多记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也不记得是哪一天遇见了白瑞茗。
但是很多时候,相遇和重逢来得就是这样猝不及防。
宋辞安从教师办公室搬来第一节课需要用到的课本时候,正准备回到座位,一转眼就看见了自己原本空置的同桌上,坐着的那个少年。
那是个清瘦纤细的少年,穿着白衬衫,露出精致的手腕,眉目之间都含着淡淡的忧愁。当看到宋辞安的时候,他先是疑惑地眨了一下眼,便微笑起来。
“你好,我是白瑞茗。”
……嗯,我很好。
你好吗?
宋辞安看着他,嘴角也慢慢牵出一个很细微的弧度,在常年缺乏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僵。
宋辞安并不知道自己对白瑞茗算不算喜欢。但毫无疑问,白瑞茗是他前世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道路中,唯一可称得上光明的人。
既然他回来了,宋辞安就会努力挽回以前的事,好好对他,不让这温柔的少年上辈子的悲剧重蹈覆辙。
也许正如母亲和舅舅所说的那样,他是个天生没有感知的怪物。上一世选择和白瑞茗在一起,也只是因为他想找一个人付出,而正好白瑞茗需要一个人保护罢了。
两个有着孤独过往的少年,如同受伤的小兽靠在一起互相舔着伤口,依偎着取暖。
尽管最后,谁也没能得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