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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小公司又有自己的合同规章,主要的大公司也有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言喻不需要将所有的规章制度都统一,但她必须制定出一个可以公用的模板。所以她现在必须先研究大部分的合同规章。
助理给她搬进来了三大摞合同规章复印件。
Mike看到挑了挑眉头:“哇,要加油了,言,你要先看完这些。”
这个工作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言喻因为上次和Mike有合作,所以程家的合同她也直接和Mike一起合作。
言喻笑了笑,黑色签字笔就压在了下巴处,她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里都是笑意:“你也要一起看哦。”
Mike当然也要看,这是最基本的卷宗阅览,他故意做出夸张的伤心表情:“上帝,我快被资本家压榨了,陆氏集团那边给我压力,荷皇航运的负责人也给我施压了,作为律师,我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了。”
言喻弯着眼睛:“你跟荷皇航运的人约好了见面时间了吗?”
Mike耸耸肩膀:“约是约好了,但听说那边会再约一方,我们还能怎么样,只能听从了。”
言喻弯唇:“可怜我们都要靠着资本家的施舍过生活,别说了,为了金钱,也该好好工作了。”
“是。”Mike推了推眼镜。
言喻深呼吸,锊起了毛衣的袖子,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从一旁的文件中搬起了一大叠,放在了桌面上。
找出红色的签字笔,开始一边阅读,一边写笔记。
言喻工作的时候很认真,睫毛低垂,鼻尖微翘,Mike笑着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也继续工作。
两人一直不停歇地忙到了晚上7点,办公室仍旧是一派忙碌的样子,前台接线员也很繁忙,不停地有穿着西装的律师焦躁地走来走去拿文件,脚步声交叠着。
言喻抬起头,看到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靠在了椅背上,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按摩了一会太阳穴,伸了个懒腰。
Mike问:“下班吧,反正今天也看不完,明天再忙吧。”
言喻点点头,她也想小星星了,得回去陪她。
但是她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收拾了好几份文件,装在包包里,沉甸甸的,一起背了回去。
Mike看见了,扬唇笑了笑:“女律师的奢侈品包看起来都很像假货。”
言喻挑眉:“为什么?”
Mike说:“因为女律师为了装卷宗,一点都不爱惜包包,随意地就塞了一大叠进去,看上去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赝品一样。”
言喻低头一看,她的ysl包的确都被塞得鼓鼓满满的,都快爆掉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两人一起下楼,电梯里,Mike邀请:“我打算去喝一杯,言,你去吗?”
言喻婉言拒绝:“不了,我女儿还在家里等着我,Mike,祝你有一个愉快的夜晚。”
Mike笑:“家里有个小甜心在等待,是我,也恨不得快点回到家,不过,像我这样家里无人等待的,就只能选择出去约妹喝酒了。”
言喻笑了起来。
两人在律所门口分开,言喻把包包扔进了副驾驶座,找出钥匙,启动了车子,看到Mike的车从一旁路过,她笑着挥了挥手。
到了家里,小星星听到了汽车引擎声,很快就跑了出来,抱住了言喻的腿,仰起头,眼睛里都是闪亮的笑意:“妈妈,你吃饭了吗?”
言喻还没吃饭,但是小星星吃完了,她就坐在了言喻的对面,支着下巴看着言喻,眼睛笑眯眯的,她声音软得就像是棉花糖:“妈妈,你周六有空吗?老师要带我们去伦敦去看画展,不过老师说,这是亲子活动,需要父母也参加的。”
周六?
言喻抿了下唇角,她最近很忙,不过——
她抬起眼眸,对上了小星星渴望的视线,唇畔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她就算是再忙,也必须空出时间,来陪伴女儿啊。
*
周六,天空上一片湛蓝,一朵朵白云浮在了淡蓝色的天幕上,春日的寒凉还未散去,不过暖光已经在驱散了些微的冷意。
言喻认真地给小星星打扮,小星星穿了一条粉色的羊毛裙,戴着卷边太阳帽,软软地耷在了头上,她漆黑的头发在阳光下,看着柔软又温顺。
小星星自己穿上了小皮鞋,小手仔细地扣上了搭扣,言喻看了她一眼,把准备好的小书包给她背上。
“好了。”言喻垂眸看了她一会,很满意。
外面的校车已经来了,保姆阿姨在院子里给花浇水,她朝着屋里喊:“太太,校车来了,老师在催了。”
言喻抱起了小星星,抓起了自己的包,踩着10厘米高跟鞋,就大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脚步又稳又快。
这都是这几年练出来的,职场女性加单亲妈妈的结合体。
老师摸了摸小星星的脑袋,对着言喻微笑,然后给言喻他们俩安排了位置,车上已经有不少的父母和孩子了。
小星星笑弯了眼睛,她人缘好,见到谁都软软很乖巧,一路打着招呼。
“Hi,Jackson!早上好!hi,Maria,好想你啊,这是我的妈妈……”
言喻给小星星戴好了安全带,小星星摘下了太阳帽,黑漆漆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雨水冲刷过的琉璃珠。
她好奇地趴在了窗户上,眼眸黑黑的,睫毛纤长浓密。
她看完了以后,转过了头,仰起脸:“妈妈,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跟这么多这么多的小朋友还有妈妈们一起出去玩!”
言喻捏了捏她翘翘的小鼻尖:“所以,你开心吗?”
她开心地点头,眼里闪亮亮的,像是流星陨落:“我太开心太开心了!”
很快长途校车就接完了所有的小朋友,朝着伦敦市区开去,前座的一个小朋友转过头,趴在了椅背上,对着小星星笑,他好奇地问:“星,你的爸爸去工作了吗?今天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今天车上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和父母双方一起来的。
言喻闻言,抿了下唇,心脏一跳,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眼小星星,虽然这几年,小星星除了刚到英国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提起陆衍,后面就很少提起了,她不知道小星星是忘记了陆衍,还是不想再提,但不管怎样,她仍旧害怕小星星会在意这个。
因为她知道一个父亲对一个孩子的成长来说,有多重要。
这几年,因为小星星缺少了父亲的陪伴,言喻对小星星的疼爱一直都是双倍的。
言喻睫毛颤抖了下,她看小星星没有说话,咽了咽嗓子,刚想替小星星回答。
小星星就自己说话了,她眨巴着大眼睛,眼里水光闪闪:“我的爸爸是去工作了,不过我和妈妈没有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是小朋友,但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必须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她说着,大大的黑眸里折射出光泽,“我和麦兜是一样的哦。”
小星星自己看了香港动画麦兜之后,还给小朋友们安利了这部动画片。
提问的这个小朋友也没有什么恶意,他眼睛亮亮:“星,你的爸爸也是菠萝油王子吗?他去冒险了吗?”
小星星用力地点点头,笑意有些羞涩。
事实上,她对爸爸的印象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她给自己的爸爸设立了一个形象,他去闯荡天涯了,他去当王子了。
小星星又想起老师安慰她的话,老师说:“爸爸和妈妈都是独立自由的人,每个人的人格都是独立的,他们生下了你,他们有责任照顾你,但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要去实现,他们的独立人格促使着他们前进,这是人的价值所在。星,或许你的爸爸去完成他的梦想和使命了,就像是神奇女侠、蜘蛛侠和钢铁侠一样,去拯救世界了。”
小星星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更何况,妈妈和秦叔叔很爱很爱她,她每天都很开心,没有爸爸的陪伴很开心,有爸爸的陪伴或许会更开心,但她对现在已经很满意啦。
因为汽车要行驶几个小时,言喻拉上了窗帘,从包包里拿出了小毯子,给小星星盖上,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中睡觉。
言喻摸了摸小星星的脸颊,心里的潮水柔软成湖。
小星星懂事的让她心疼。
她笑了笑,还真是个心大又容易满足的孩子。
车上的其他孩子也都安静了下来,言喻从包里拿出文件,从上到下认真地浏览着,虽然有些伤眼,但还是需要争分夺秒,Mike那边还等着她的回复意见。
周围的小朋友也大多睡着了。
*
这是一个儿童画展,画展里很安静,来往参观的人走路也格外安静,没有任何高谈阔论的声音。
小星星在一幅星空图上站定住了,她拉了拉言喻的手,示意她看这个。
言喻也站定住了,眸光定定地欣赏这一幅油画,晴朗夏日的夜空,布满了闪亮的星星,这个年纪小小的作者有着很强的笔触,深蓝色的漩涡在星空中辗转,下部的原野线条笔触细腻,上面的天空却是粗犷的。
言喻不太懂画,一旁的讲解员看她停留在了这幅画旁边,开始轻声地为她讲解:“这幅画的主人很年轻,所以有很多细节没有处理好,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年纪小,所以对画和自然有很多自己的理解,他的绘画是不加成人世界的干扰,是纯粹的儿童心理。”
小星星握紧了言喻的手,小声地说:“妈妈我很喜欢这个画,真好看。”
言喻也觉得不错,不过,她就是觉得,这幅画看久了,似乎会让人产生一点点的不安感,作者的内心太过平静,平静得过分,反倒让人察觉到他的躁动和不安。
这不像是一个小朋友的作品。
小星星睁着黑漆漆的瞳眸,看着讲解员,天真地问:“阿姨,我很喜欢这幅画,我可以买它吗?”
言喻一愣,反应了过来,连忙跟讲解员道歉:“对不起,她太小了,所以不知道这里的画是不卖的。”
讲解员摆摆手,刚要说什么。
言喻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男童的声音:“等展览完,我可以把画送给你。”
言喻和小星星一同转过了身,看着来人,言喻愣怔了下,发现来的男生是陆疏木。
陆疏木穿着小西装,踩着锃亮的皮鞋,微微抿着唇,他眉目舒展,看了眼言喻,又看了下被言喻牵在手心里的小星星。
小星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陆疏木,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愣,过了好一会,她眼睛睁大:“哦,是那天的哥哥!”
言喻闻言,垂眸,看着小星星:“什么?”
小星星说:“就是那天在商场遇到的弟弟啊。”
言喻回想了一下,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有一天晚上,小星星临睡前似乎跟她提起了一个小弟弟,所以,小星星那天晚上提起的人就是陆疏木吗?
陆疏木安静地站着,黑眸淡淡地略过了小星星和言喻交叉的手,他抿了下唇:“我可以送你这幅画。”
“真的吗?”小星星有些高兴,眉开眼笑。
讲解员也走了过来,笑着道:“这就是这幅画的作者。”
言喻眸光微微敛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了下,她想起那副画里,小朋友感受不到的阴郁。
居然是出自面前这个这么小的小男孩。
陆疏木抬眸,对上了言喻的视线,他很在意言喻的回答:“你想要这幅画吗?”
言喻怔了怔,抿着唇:“你想要给我吗?不过,是我的女儿想要。”她摸了摸小星星的脑袋。
小星星害羞地抱住了言喻的腿,她睫毛翕动了,看着陆疏木:“弟弟,这是你画的啊,你好棒好棒啊,我好喜欢你啊,你真厉害!”
陆疏木面无表情。
他说:“等画展结束,我就把画送给你。”
言喻总有种错觉,陆疏木的这句话就像是对她说的一样。
小星星有些欢欣雀跃,她轻轻地拍着手,有些克制,眼睛闪亮亮的,她说:“谢谢你!我好喜欢你的画!”
言喻弯了弯唇,揉了揉小星星的脑袋。
陆疏木看到了,朝着言喻走近了几分,他站在了言喻的面前,仰头看着言喻,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想要被言喻抚摸脑袋一般。
言喻垂眸,对着陆疏木看了许久。
她弯了弯眉眼,伸出了手,刚想落在陆疏木的脑袋上,却忽然有人叫了陆疏木的名字。
是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柔软,带了点温婉,温婉中又带着英气:“疏木,你在哪里?”
言喻的手倏然停顿在了陆疏木的头上,悬空着,终究没有落下。
陆疏木垂下了眼睫毛,精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
他转过了身,黑眸幽幽,往二楼的楼梯口看了过去,轻声回答:“我在这儿。”
那里出现了一个优雅的女人,一头黑发盘在了脑后,有着些微的碎发,在脸侧垂落下来,她穿着白色的毛衣,黑色的铅笔裙,一双及踝靴衬托的两腿笔直。
她走了过来,周身都散发着优雅,眉心浮起了笑意,但也能看出一点担心。
她走到了陆疏木的身边,牵起了陆疏木的手,有些着急:“疏木,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她蹲了下来,和陆疏木平视着:“下次不许不经过允许就离开妈妈,知道了吗?”
言喻眸光微顿,心尖不知道为何,轻轻地瑟缩了下。
她抿紧了红唇,牵着小星星的手,也慢慢地跟着收拢了几分。
时嘉然着急地说了陆疏木一顿,才转过身来,看到言喻的时候,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弯了弯唇角,眼眸清澈,神情爽朗:“抱歉,刚刚他乱跑,我才着急了些,你们是……?”
言喻回过神,她胸口起伏了下,归于平静。
“我和我女儿在欣赏疏木的画。”
时嘉然笑意更深,她笑容亲和,具有极强的感染力:“疏木的确很有绘画天赋,他很聪明,在很多领域都有所感觉。”
她语气中的骄傲,溢于言表。
言喻想,要是她有一个陆疏木这样优秀的儿子,也会这样骄傲的吧,她觉得自己无法再聊下去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陆衍的未婚妻,是陆疏木的妈妈。
陆疏木的妈妈。
这几个字,让她的心肌都梗塞了起来。
言喻弯了弯唇:“抱歉,我和我女儿还有其他的事情,我们暂且先走一步。”
时嘉然点了点头。
言喻带着小星星走到了下一个展区,一路上,小星星不停地回头,朝着陆疏木挤眼睛笑,她的眸子就像一个小月牙,盛满了所有的银辉。
陆疏木紧绷的着的脸,仿佛也有了轻微的松动,轮廓软了几分。
时嘉然看了眼陆疏木,好奇地问:“疏木,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陆疏木:“不认识。”他顿了顿,“但是,我要把我的星空送给她。”他的手指了指挂在展览墙上的画。
时嘉然愣怔了下。
*
小星星等看不到陆疏木了之后,她才回过头,认真地走路,她叽叽喳喳地说:“妈妈,你知道吗?那个小弟弟好厉害啊,他还说要送我画呢!”
言喻笑了下:“那你呢?小弟弟比你小,都那么厉害,那你学舞蹈,还要每天偷懒吗?”
小星星笑了起来:“还要偷懒。”
她晃着手,“小弟弟的妈妈也好好看。”
言喻眼角眉梢的笑意浅了几分,她弯起唇角,笑容有着淡淡的僵硬。
小星星又补充:“不过,还是妈妈和小星星最好看,妈妈的好看,谁也比不上。”
言喻捏了捏小星星的鼻尖:“小嘴真甜。”
看完画展,老师还带着学生们去伦敦城郊的公园写生,去的地方是河畔。
小星星没有什么绘画天赋,朋友们都在写实画面前的河,言喻只走神了一会,小星星的画布上已经满满的都是抽象派的涂鸦了,乌漆嘛黑的线条,小星星还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妈妈,你看星空。”
言喻弯了弯唇:“对,星空……”她是想夸奖的,但是还没夸出口,她自己就笑了出声。
小星星画不下去了,她往前了几步,踩在了小河畔,言喻也跟着走了几步,近距离地看着河面,格外清晰,有波光粼粼折射着。
小星星说:“妈妈,我要给你拍照!”
小星星拿了言喻的手机,叫言喻站在河畔。
老师忽然看到了言喻,她眉心一拧,担心了起来,大叫:“哦,我的上帝,小星星的妈妈,你别站在那边,危险!”
言喻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下,因为一愣,不小心往后了一步,脚下忽然有些松动,她摇晃了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倒。
小星星吓到了:“妈妈。”
言喻抿着唇,瞳孔微微睁大,她想尽力地控制身体。
身旁有凌厉的风掠过,腰上忽然多了一只手,她猛地往前,扑进了那个手的主人的身体里。
两人的距离足够近,她也一下就看清了男人的五官,标志性的黑眸如同泼了墨水,又似是起了浓雾,深处是萧瑟一片。
陆衍的黑眸冷清一片,毫无温度。
他抿着冷冽的唇线,等言喻一站稳,立马就松开了她。
言喻没想到,陆衍居然会在这,她才站稳,小星星就扑了过来:“妈妈……”言喻抱住了她。
陆衍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一瞬,刚刚陪着他的一群人,都走了过来,有西装革履的男人们,也有刚刚在画展里遇到的那个女人,更有陆疏木。
男人们笑:“衍真的是绅士,不愧是程家的家主,他看到这边有人要落水,什么都顾不了,立马就跑了过来。”
后面跟着过来的人是陆衍的新管家,还很年轻,他余光瞥见陆衍摩挲了下手指,又联想到陆衍方才碰过那个陌生的女人,陆衍的未婚妻和儿子又都在现场。
新管家抿了下唇,递出了手帕,给陆衍。
陆衍懒得解释,随手地擦了擦,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星星看,骨节用力得隐约苍白,薄唇抿着的是锋利的刀片。
但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擦手的动作,在言喻看来有多耻辱。
言喻收回了视线,没忍住,心里骂了几句,陆衍还真是有病,认识他这么多年,前不久还吻了她,现在却又装什么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