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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杜德尤语塞,喊老婆拿两万现金,命尖嘴猴腮保镖送去贺喜家。
“现在能不能看?”
贺喜点头,先从大门看起。
堪舆学中有句话,宅命相配,宅面相合。
通俗点讲,就是住宅要和主人命数相应,更要和主人的长相搭配。
杜德尤新宅环山抱水,是块好地不错,可惜杜德尤面相却带死气,典型无福消受。
所以花园的植被垂头丧脑,毫无生机。
贺喜选择视而不见。
从大门至后院,贺喜一路评价,好,好,好。
杜德尤得意至极,眉飞色舞,“几年前初来港地,那时我不过是普通警员,有人赠我九尾锦鲤,嘱我好生养,将来会助我平步青云,自从养下这九尾锦鲤,我一路升至警司,明年更有望升当总警司。”
贺喜顺杜德尤所指方向看去,不大后院设有假山人工池,九尾锦鲤在里游荡。
一眼望去,池水发黑,死气沉沉,命数将尽。
“大师,我养的如何?”杜德尤看它们好似看宝贝。
“...好。”
杜德尤愈发高兴,两撇胡子笑得作抖。
又进主宅。
到底收了人家两万块,贺喜象征性为他提点几句,“楼梯口的花瓶,最好挪开靠墙放置,容易碎不讲,也不是值钱物件。”
“乱讲!”杜德尤立时反驳,“青花瓷,青花瓷懂不懂?旁人送来祝贺我乔迁,听讲几万块。”
“哦。”贺喜长长应声,“你讲是,那就是。”
继续上二楼。杜德尤回头再看楼梯口青花瓷,心里开始打鼓。
“墙镜拆了,卧室与露台之间竖屏风遮挡,床头大幅...什么画?乱七八糟,换小幅。”
杜德尤跺脚,“那是毕卡索真迹!”
“哦,你讲是,就是。”
天未热,杜德尤额上竟生汗。
里外上下看全,杜德尤服了,送贺喜上车时,犹记得询问,“大师,真不是毕卡索真迹?”
青花瓷赝品他不管,毕卡索这幅画可是他花大价钱买来,若是假,岂不让人呕血。
贺喜点头,“我看是假,不放心,杜警司再找高人来看。”
贺喜离开后,杜德尤坐立不安,急于再请大师验证。
本埠名气在外大师明码标价,其中尤以詹大师名声最响亮,寻常相风水,五万开金口,若是驱邪镇煞,论事喊价。
杜德尤咬牙,又花五万块请詹大师。
“金鱼街小囡,讲我毕卡索画是赝品,买前我找专人鉴定过,讲是真品不假!”
杜德尤情绪激动,白话、英文,又掺杂印地语,难为詹大师还听得懂。
詹大师一抹胡须,先问,“金鱼街小囡?”
“叫贺喜,为警署化过煞,听讲还是何家座上客。”
“她契爷是贺天罡?”
杜德尤哪里知什么贺天罡,只关心毕卡索是真迹还是赝品。
视线落在画上,詹大师暗自心惊,十几岁小囡竟能看出真伪?那修为必然在他之上...
贺天罡这个老东西,走什么运,竟得此徒弟。
詹大师一时面露遗憾之色,摇头,“确实赝品。”
并非他能眼观真伪,而是他在客家见过真迹。
杜德尤心口绞痛,母语乱飙。
詹大师看他一眼,善意提醒,“杜警司,注意些身体,最好去医院看看。”
杜德尤沉浸在愤怒中,再听不进任何话。
詹大师浸渍名利场数年,论老辣不多承认,见势头不对,匆匆告辞离开,以免几日后廉政公署请他去喝咖啡。
德贞女中开学有几日,贺喜照常上下学。
晚上母女二人对坐而食,新闻台女主播道,“据悉港岛警司杜德尤于今日下午三时许暴毙而亡,具体原因目前尚在调查中。”
画面跳至现场,女主播又播报杜德尤生平和任职履历。
未过几日,港岛又有新警司上任。
贺喜在新闻台见到新警司面孔,此人司空中正,额头饱满光洁,眸光坚定,正气凛然。
新官上任三把火,底下警员想来有事可做。
贺喜借电话打给阿秀,让她去报警。
开春之后,梁美凤日日忙碌于鱼铺和洋楼之间,总算见成果。
洋楼装修收尾,梁美凤欢欣雀跃准备搬房。
手工课上,贺喜和马琳娜坐一块,合力缝制洋娃娃。
“听讲你要搬家?”从父亲那里得知贺喜本事,马琳娜再不敢小瞧她。
“离金鱼街不远,富康花园。”贺喜为洋娃娃带上金发,转头邀请,“可以来我家玩。”
马琳娜抿嘴,竟有些许不好意思,“阿喜,我脾气差讲话直...不过,我是真的看见有豪车来接你,头次平治,第二次宾利,我还听老豆讲,你跟客家人认识!”
祸从口出,马琳娜心眼不坏,就是嘴不守门。
贺喜无奈,“我和契爷一样,为人相面相风水,结识的人自然三教九流。”
马琳娜恍然,又跟贺喜分享小秘密。
“阿喜,那你会不会捉鬼?听讲港大无脸女鬼窜到我们学校,把密斯高吓晕,只是怕吓坏我们,一直未公布,这几日校董事会在讨论请大师捉鬼。”
马琳娜又捂嘴窃笑,“我们校训,科学是利刃。也不见斯密高手握利刃劈开女鬼,或者十指交握,高喊圣母玛利亚,救我吧,为我驱赶女鬼吧!”
贺喜噗嗤笑出声。
密斯高经过她们,脸色铁青,罚她二人缝制五十个洋娃娃送去福利院。
贺喜心里高声喊冤。
马琳娜还开玩笑,十指交握,冲贺喜,“噢,圣母玛利亚!贺大师,帮我,不然我一定完不成。”
赶制几日才将娃娃做好,周末,两人相约去福利院。
圣公会圣基道儿童院由香港马会出资,全港大小有十几家屋舍,社会捐赠善款由马会理事运作。
为防止贪腐,廉政公署成立之后,立即介入慈善运行监督,将所有善款透明化。
包括贺喜和马琳娜所赠的五十个洋娃娃,也需入账单明细,年末由廉署统一审查。
她们不是头次来,德贞女中课外活动里包含社会慈善服务,院长听讲她们是女校学生,请她们自便。
马琳娜要陪残障儿童做手工,贺喜帮姑婆洒扫屋舍。
洒扫到墙角时,却意外发现墙角有符文,好似儿童无聊乱画,一眼看去,散发阵阵阴煞之气。
“孩子多,难免调皮,三五不时在墙上乱画。”姑婆直摇头,要拿抹布擦掉。
才靠近几分,她手腕上已缠绕黑气,贺喜忙拦住姑婆,笑眯眯道,“阿婆,你坐旁歇歇,余下活我来做。”
姑婆很欣慰,抹布交给贺喜,“真乖。你阿妈还好?”
“阿妈依然胃口好,身体棒。”贺喜有一句没一句和姑婆讲话,视线落在墙角符文上,脸色发沉。
四下张望,果然在西墙处也看到类似符文。
如果她没猜错,东墙和北墙也会有。
上古时,部落为划分地盘,战争多多,民不聊生。曾有术士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阵,借取天地灵气,护佑一方百姓平安雨顺。
心术正的术士会运用此阵法造福苍生,相反,心术不正的术士则会借此阵法窃取他人福气。
儿童院人来人往,多得是心存善念的富贵之人过来做善事,他们身上的福气自然格外重。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阵看似不起眼,对大多数人没大害处,但长久以往,儿童院的孤儿和工作人员却会有灾难,甚至是性命危险。
贺喜几乎敢断定,此次和上次竖八卦镜借福的手段,出自同一术士之手。
破了他一个阵法不安分,竟还想再继续借福。
对此种心思毒辣之人,贺喜向来不心慈手软,掐指念咒,抹布未曾蘸水,却将墙上乱画全部擦干净,好似从未被朱砂笔画过一样。
彼时伍宝山正和利可宁看半山大屋。
利可宁近来意气风发,祖父利郎溪话里已透出意向,准备在七十岁寿辰当日,将利家话事权交给他。
得了甜头,利可宁不忘当初诺言,带伍宝山看大屋,准备买下赠他。
伍宝山兴致极高,眺望维港,指点江山一般为利可宁讲相风水关键点,讲到高兴时,蓦地胸口气血乱涌,竟吐出大口鲜血。
利可宁立时脸色煞白,“伍大师!”
伍宝山瘫倒在地,胸口几欲窒息,大口喘气,狠声道,“利生,有人破我阵法!”
利可宁脸色发沉,“大师可知是谁所破?”
伍宝山沉默摇头。片刻后,才道,“帮我查出是谁在警署大楼竖相生相克八卦镜。”
“大师的意思,是同一人所为?”
伍宝山点头,眼睛眯起,无端带几分邪狞,“能三番两次破我阵法,我倒要看是何方高人。”
破了他阵法的高人,正和马琳娜结伴,乘船过海去港岛。
“影院上新电影,丁子安主演,不管,阿喜我请客,你陪我看!”
提及偶像,马琳娜脸颊飞红,胳膊挽贺喜,渡轮上讲不停。
港地大小影院,每日只有四场电影,两点半、五点半、七点半、九点半。
丁子安主演电影在五点半场,距放映还早,马琳娜去卫生间,贺喜坐等候室等人。
未曾想到巧遇许久不见七哥。
实在是七哥每次出行大阵仗,贺喜想不注意都难。
估计也是来看电影,身旁有佳人相伴,那人白衬衫阔腿牛仔裤,浓眉大眼。贺喜认得,是近来风头正盛女星唐菲菲。
七哥也见到她,丢开女伴过来,挨她坐下。
“阿喜,只你一个?”
“还有同学。”
视线落在唐菲菲身上,贺喜笑,“七哥,你女友?”
七哥面露尴尬,不自在解释,“公司女星。”
“哦,那就是还在相处。”
七哥不语,抓抓脑袋。
半响才道,“我中意谁,你知道的。”
贺喜微垂头,她也算活两世,不懂。他有女伴,却仍讲中意她。
好在马琳娜回来,解了尴尬。
马琳娜老豆好歹旺角警督,七哥又是大名鼎鼎,手拽贺喜进放映室,她压低声音惊呼,“和盛会老大!我老豆讲他是九龙城烂仔,死扑街一个,你认识他?”
“我有讲过,我认识的人三教九流。”
马琳娜拍胸口,竟反教导她,“阿喜,我们良人,少与他们往来。”
......
洋楼通风有月余,选了吉日,梁美凤决定搬家。
“阿妈,家中行李不少,我们电招搬家公司。”贺喜建议。
梁美凤笑眯眼,“不用,阿妈给赖生电话,他找车,还讲要过来庆贺。”
讲话间,楼下传来动静,赖斯带几个彪形大汉登门,麻利将母女二人收拾好的行李先拎下楼。
“小囡,快些。”梁美凤拎大包先下去,钥匙还给包租婆。
贺喜应声,将笔墨符纸等物归拢到藤箱之中。
有笃笃敲门声。
贺喜头也不抬,“阿妈勿催,就快好!”
又是敲门声。
贺喜忙里扭头,是客晋炎,衬衫啵呔,立在房门口。
“方便进来?”客晋炎犹记得礼貌。
贺喜点头,随即不好意思,“房间太乱,客生你坐客厅如何?我去沏茶。”
越过他时,胳膊被客晋炎拉住,看似圆乎乎脸蛋,胳膊上竟无多少肉。
“你忙,不用讲太多虚礼。”
贺喜不再坚持,搬来一张高凳,“客生,那你坐。”
贺喜房间本就小,客晋炎再坐下,显得愈发阿狭小,可他却没要走意思,贺喜也不好撵人,手下动作不由放快。
今日客晋年乘飞机去三藩市,客晋炎送他去机场,再回时,听赖斯讲梁美凤选在今日搬家,无视赖斯揶揄,客晋炎自己先驱车赶来。
车停街口,方才意识到不妥。
他比赖斯上楼还早,好似很急切。
在车中坐等赖斯带客宅保镖过来,上上下下搬东西,唯不见那具小身影,直到梁美凤先坐车去新屋,客晋炎才下车上楼。
这是客晋炎头次来贺喜家中。
很小,不及他卧室一半大,甚至因为搬家,有些许杂乱。
但里面有标致小囡进出忙碌,客晋炎一坐半小时竟不察觉。
“客生,我好了。”贺喜笑。
客晋炎点头,顺手拎起藤箱,视线落在贺喜小腿上,不知何时蹭了一抹灰。
贺喜犹不知。
有种冲动,想弯腰为她用手擦掉。
......
“七哥,听讲美凤姐今日搬家。”力哥提醒,“有穿西装打啵呔白斩鸡献殷勤。”
怕七哥没反应,力哥又补充,“白斩鸡向阿嫂献殷勤。”
七哥犹自骄傲,“我阿喜越长越靓!”
随即骂娘,“刁他老母,哪个不长眼惦记我阿喜。”
力哥冷汗,“好像,是客家大公子。”
七哥咬牙,“刁,我阿喜小小一个,手段不一般。”
“怎么办,要不要我带人...”
七哥抬手,“马锦灿死盯我不放,近期有批货抵港,节骨眼上,少生事端。”
狠踹一脚茶几,仍不解气,“我去会他。”
去富康花园,老式电梯运行缓慢,七哥等不耐,爬楼梯至六楼,张灯结彩,半条金鱼街坊都在。
七哥一出现,老少皆禁声。
梁美凤脑壳疼,骂不敢骂,打没胆量打。
还得端笑脸相迎,“七哥有何事?”
七哥进门,两手掐腰四下看,“我找阿喜。”
“阿喜不在。”
梁美凤没撒谎,贺喜乘电梯下楼送客晋炎,刚好和七哥错过。
他气冲冲下楼,贺喜又改爬楼梯上楼,又错过。
这日放学,七哥总算将贺喜堵在校门口。
“你躲我。”七哥笃定。
贺喜无奈,“我不担心你会吃人,为何要躲你。”
七哥总算露笑,又洋洋得意,“昨日我约白斩鸡出来,手无缚鸡,不抵我一拳,阿喜你就中意那样?”
反应过来白斩鸡指谁,贺喜不由恼火,竭力压制怒气,不愿跟他再多讲一句话,径直走人。
七哥几步赶上,大掌还未放至贺喜肩头,手肘却无端发麻,好似中邪。
贺喜回头,警惕看他一眼,“我非你何人,暂当你是朋友,如果你再动我身边任何人,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我阿喜厉害。”
话虽这么讲,神色却黯然。
贺喜放缓了语气,“七哥,我这人性格散漫,无论对人还是做事,皆凭三分喜好,若你再这样,我们朋友没得做。”
七哥苦笑不迭,“阿喜,你在为难我。”
“我和契爷一样,修道之人,敬天地鬼神,七哥,日后你少来寻我吧,我们并非走一条道。”
七哥想讲话。
贺喜已先开口,“不要跟我诡辩,我知你做何勾当。”
回到家,贺喜立时拨通客宅电话。
菲佣转接,没几时,讲话声变低沉,是客晋炎。
“客生,我听讲你挨揍,有无事?”
不是不内疚,贺喜又道,“我无意累你。”
“脸上一拳,腹上两拳。”客晋炎实话讲,“所以未去上班,在家养伤。”
七哥到底九龙城寨发家,光脚不怕穿鞋,论狠,他不多承让。
“那方不方便?我去看望你。”贺喜愈发内疚。
话筒那头停片刻,才道,“好,我让司机接你。”
贺喜到时,菲佣将她带上三楼,客晋炎平时活动地方,他在起居室内。
“客生。”贺喜视线落在他脸上,嘴角处有擦伤,左颊青紫一片,“对不起,是我累你。”
客晋炎摇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想到和盛会那位老大,仍有不屑。
菲佣为贺喜送来茶点,正要下楼,贺喜喊住她,“卢比,方不方便帮我煮两个鸡蛋?”
菲佣眼含疑惑。
客晋炎却是知道,虽然脸上已涂药,但不介意贺喜拿鸡蛋再为他敷脸。
哪知鸡蛋送上来之后,贺喜真诚建议,“客生,小时我调皮,经常磕碰,我阿妈用鸡蛋化瘀血,很有用,你试试。”
落差太大。客晋炎靠在沙发上,两腿闲适交叠,没有要拿鸡蛋意思。
好在贺喜还算醒目,主动拿鸡蛋,靠近客晋炎一些,不忘问,“客生,那我帮你敷面?”
客晋炎矜贵颔首,面庞却软化。
白嫩小手,靠近了身上有讲不出味道,淡淡清香,好似雏菊,细闻又闻不出。
视线落在贺喜一截藕白胳膊上,客晋炎没讲话。
不知为何,贺喜竟无端觉得尴尬,出于愧疚,过来看望他,现在竟为他鸡蛋敷面。
“好、好了。”贺喜退开,“坚持敷两日,会好许多。”
菲佣上来询问贺喜留不留下晚饭。
贺喜如蒙大赦,立时起身,“不了,客生我该回,作业还未写完。”
近来密斯高好似更年期,以虐待学生为乐趣,大篇英文作业,想想就头疼。
客晋炎差点忘记,眼前小囡中学还未毕业。
司机送回,梁美凤还未从鱼铺归家,贺喜先做好晚饭,边写作业边等她。
转天去学校,一干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马琳娜将贺喜拽入她们阵围,“听讲昨夜门卫又见女鬼,被吓到发心脏病,今早殡仪馆过来敛尸。”
难怪见到几个差人在问情况。
“校长不是讲请大师?”贺喜奇怪。
“已请来好几位大师,无用,被吓得屁股尿流,我看根本不是大师,江湖骗子,徒有名声!”
贺喜不语。也不一定是江湖骗子,只是修为没达到,捉鬼布阵又极耗心神,极少有术士愿意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
“阿喜,你会不会?”马琳娜偷偷问。
随即又自我否定,“不行不行,万一被女鬼吃了怎么办,我们还是老实上课,只当不知这事。”
贺喜萌生暖意。
不知谁将消息外传。没两日,正上课的贺喜被校务处密斯李带去校长室。
校长礼待,请她坐,讲明喊她意图,“贺喜,听讲你契爷是术士,你也是,在旺角乃至港岛皆小有名气。”
贺喜不语,等他下文。
校长与密斯李互望一眼,交头接耳一番,才继续道,“校方已与港大联系,想请你出面捉鬼。”
密斯李补充,“我们还请到詹大师,是他指名找你相助,当然,我们会争得你母亲梁美凤女士同意,毕竟她是你监护人。”
贺喜奇怪,詹大师名声在外,又是电视台做客嘉宾,贺喜自然认得他,但她不认为詹大师会认得自己。
得知贺喜被校方请去捉鬼,虽然只是协助,梁美凤仍旧惴惴不安。
“小囡,阿妈后悔,该坚持不让你走这条路。”她就这一个女儿。
夜里,贺喜同她睡一屋,抱她肥胖腰身安抚,“阿妈放心,我生命线长,不会像契爷。”
百闻不如一见,贺喜在港大会客室见到詹大师。
詹大师面庞清瘦,蓄有长须,穿寻常衣衫,虽然已是古稀之人,却仍旧双眸含神,神采奕奕,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詹大师。”贺喜是小辈,恭敬朝他一拜。
詹大师笑意岑岑,“贺天罡契女,正阳派第二十代传人?”
贺喜点头,“正是,詹大师祖师爷应当是文慎天师。”
詹大师心惊,不由正色打量贺喜片刻,许久才道,“十几岁小囡,怎么看出我出自文慎门下?”
贺喜心说,我不仅能看出,还是你师叔祖。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詹大师名声在外,我见过你穿术袍。”
寻常人皆以为术士做法就是披上术袍,手持摇铃,在法坛前一阵胡乱跳跃,其实并不是。
术袍对术士来讲只是法术加持,能够护体,修为高的术士平时并不会用到术袍,唯有凶险情况下才会穿。
在法坛前也不是胡乱跳,是在走步法,能够加强气流运行速度,从而达到辅助作法目的。
术士有擅长相风水,擅长相面,还有擅长占卜、摸骨五花八门,可术士终究是凡胎*,并非全能。
像詹大师,其实最擅长相风水,捉鬼并非他所长。
须知,越是名气在外术士,越爱惜羽翼,詹大师本不愿为德贞女中捉鬼,只是不得已要卖给客家薄面。
讲来也奇怪,德贞女中闹鬼,关客家大公子何事?竟让他亲自致电给他?
盛传无面女鬼出自港大,女鬼再戾,总归有根,他们自然要先从港大看。
他们穿寻常衣衫,由港大校务处密斯林作陪。
“十几岁小囡,可有看出问题?”詹大师有心考贺喜。
贺喜四下看,“树无主干,草木不旺,说明校内确实有怨气盘绕。”
判断阳宅好坏,并非无迹可寻,宅院中的草木反应生气,若是墙头长草,家中多有人生病,若是树上缠藤条,且草木枯萎,院中泰半有冤魂。
詹大师不迭点头,“大学内学子众多,按讲生气充足,草木当旺盛,不旺反枯,阴煞想来很重。”
詹大师到底凡胎肉眼,并未修到知微境界,全凭推断。
可看在贺喜眼中,整个校内确实黑气盘绕,阴煞之气逼人。
“校内近三年来无论栽种什么植被,全活不过一月。”校务处密斯林再无隐瞒,“靠近图书馆的地方植被活不过三日。”
讲话间,密斯林带他们二人去图书馆。
詹大师视线下意识落在贺喜身上,“十几岁小囡,有无问题?”
贺喜好笑,“你看呢?”
詹大师只觉森冷,判断不出阴煞最重方位。
贺喜给他留面子,走到黑气最强地方,蹲下拔起草根,几乎没用力,连根而起,“詹大师你看,草根发黑,说明怨气最浓。”
见他面露疑惑,又道,“不信你再看别处草根,虽然易松易断,却没发黑。”
享福数年,詹大师从未捉鬼,哪知这些。
将信将疑去其他地方查看,果真十几岁小囡所言。
詹大师虽觉丢面,但好在他心术正,并未因此羞恼成怒,反倒虚心求教,“小友,哪里看到此种记载?”
贺喜笑,“等再回,我把书借你。”
密斯林急于解决,求教贺喜,“大师,我找人挖开这处看看?”
贺喜抬头望天,此时正值午时,这个时候挖开,必然伤害尸骨,死者为大,何况盛传女鬼并未害人,只是人撞见它,难免受惊吓。
思及此,贺喜道,“现在人多眼杂,即便开挖也要等下半夜,以免吓坏学生。”
又问詹大师,“大师,你觉如何?”
詹大师拾台阶而下,“小友所言有理,下半夜做法事,也不会有人扰乱。”
比起十几岁小囡,密斯林自然更加信服名气在外詹大师,他二人又意见一致,密斯林哪有不应,忙去准备。
天色将暗,校方做东请二人吃饭,一起的还有挖掘工人。
其中一人面白瘦削,眼睑发黑,气色不佳,贺喜当即建议他回去。
工人以为贺喜对他有意见,惴惴不安,“大、大师,讨饭难,家中还有老婆仔要养。”
贺喜道,“不是我看你不惯,而是你近来霉运连连,再去冲撞阴煞,我怕你活不过明日。”
工人当即吓傻,饭也不愿再吃,扔下筷匆匆离开,余下几人皆有畏色,互相对视,似在犹豫去留。
詹大师开口,“人惧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们几个身强体壮阳气盛,怕也是它怕你们。”
“这样,我为你们画驱煞符,戴上可保平安。”
余下几人方才安心。
等下半夜,夜深人静,密斯林尽管两腿打颤,瑟瑟发抖,仍旧安排工人动土。
“十几岁小囡,有无准备好?”詹大师询问。
贺喜点头,打开带来藤箱,披上术袍。
“詹大师,布天罗地网阵?”贺喜道。
詹大师眼含赞许,深觉他与十几岁小囡配合作法默契异常,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释怀,听祖师爷讲过,千年前文慎派和正阳派源处一流,正阳派开山祖师婆是个奇女子,曾拜在文慎门下,后来术法修为隐超文慎,文慎再无内容教她,才命她自成一派。
此时正阳派的师祖婆已经飞快布阵,詹大师不甘落后,收敛心神,摆法器设坛,手持香烛,口中念念有声,“十方肃静,琳琅振响,山岳吐云,河海静默,冥慧洞清,地无妖尘,天无氛秽,大量量玄玄也。”
又提笔连画数张符咒,一气呵成,额头隐隐汗出。
贺喜布阵完,见詹大师竟用红色符纸,由衷佩服,单凭这点,詹大师就绝非一般术士。
本埠人有风水信仰,自然而然为术士提供市场,只不过有的术士是有真本事,有的则胸中无沟壑,全凭一张嘴乱讲,指鹿为马,偏偏还有人信。
眼下手底见真功夫,几个已经混出名堂的大师怕砸自己招牌,哪怕校方出再高价都不愿过来。
“小友,助我作法。”
贺喜应声,掐指决念咒,“清清灵灵,心下丙丁,右观南斗,左观七星,无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八枚铜钱掷向八方,又念咒将黄旗送去八方,牢钉入铜钱空方内。符咒为法,黄旗为令,铜钱为牢,送入八方布下地牢。布天罗地网阵也是为困住鬼魂,防止她怨气害人。
密斯林一旁看傻眼,瞪眼如铜铃。
詹大师吩咐,“开挖。”
校方请来工人立即动土,未几时,竟挖出一副骸骨。
正此时无端起阴风,绕做一团,好似龙卷风直冲贺喜和詹大师二人。
旁人只能察觉凉风,看在贺喜眼中却是黑气团团,隐约可见女鬼面孔,无皮无脸,难怪吓坏阳气微弱之人。
可她并无恶意,也无心伤害贺喜和詹大师,只是惧怕,想冲破地牢逃跑,她每撞一次,阵法便发一次金光,将她无情弹回。
金光太强,詹大师也能见到,面有不忍,“小友,我们为她超渡化怨,给她安身藏命之处吧!”
贺喜不语,眉心捏指决,与女鬼通灵。
詹大师见她面色有异,大约猜到她在干什么,脸色几变,终是一句话未讲,掐指决念咒为女鬼超渡。
金光逐弱,阴风渐停。密斯林试探问,“两位大师,有无结束?”
贺喜似笑非笑看他,“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