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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三样东西无法掩盖:咳嗽、贫穷和爱,越想隐瞒,就越欲盖弥彰。
新兵训练三个月结束那日,男兵某炮灰君向相思告白。
“你说……你喜欢我?”相思挠后脑勺,“其实……我一开始……其实我也……唉,跟你说了吧,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男兵们哄笑,该炮灰君面若猴腚腚,恼羞成怒状。相思慌忙安抚:
“哥们儿,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嘴上不饶人,心窝里还是佩服此君的勇气。话说出去之前你是话的主人,说出去之后你便成了话的奴隶。
军用机场。
布满阴霾的天空下,秦入骨由四名纠察押解前往军区直属军事法院。
距押解专机二十余米,豆大的雨点“啪啪”坠落,阵雨与地面撞击,溅起一片白色水花。向远望,跑道上宛如铺就一层薄雪。
四名纠察欲加快脚步,但秦入骨仍迈着军人七十五公分步伐前进,丝毫不在意瓢泼大雨。
顷刻间,众人便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就要走到飞机舷梯旁,雨声骤然大增。忽有惊呼:“下雹子了!”
密集的冰雹铺天盖地砸向停机坪上这群毫无遮拦的人。
纠察们明显被砸痛了,呻吟声遍起,纷纷举起胳膊护住脑袋,所有人不约而同慌乱起来。
唯独秦入骨例外。
他挺胸,昂首,步履不徐不疾。冰雹把他的头颅砸得生疼,但却是若无其事的表情。押解官举起文件包想替他挡下。
他沉声喝道:“拿开!”
雨水猛烈浇刷着他,湿漉的军装紧贴住修长身形,不觅丝毫赘肉,瘦长但坚实、匀称的身体,年轻紧致,仿若野豹。
同一时间。
聂辅周乘坐的“红旗”轿车疾驰在马路上。迎面有车来,总要减速,稍微向旁边靠靠,“红旗”昂首向前。参谋长是京城最显赫的人物,哪个司机不认得他的车!
蓦地,车后响起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嘿,谁敢对参谋长的车鸣笛?几秒钟后,一辆皇冠丰田紧贴着“红旗”擦身而过。
“谁的车?”
“原司令员的。”
脸色微变,聂辅周缓缓把视线移向窗外。
缕缕晚霞跌落在绿意森森的杉树林中,聂辅周踏着青石片小道,在院前幽暗处散步。
那辆皇冠丰田驶来,在林子旁停下。
透过扶疏的杉树,聂辅周看到昔日恋人优雅下车。门是虚掩的,秦婶轻轻一推,欲步入院中。
聂辅周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刚刚分明超了我的车,为什么到的却比我晚?”
秦婶转过脸,“我想去军用机场送刻骨,却没来得及。”
两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聂辅周后退一步,立正,敬礼,“好久不见了。”
回礼后,秦婶徐徐放下手,“我家那位的葬礼后,就再没见了。”
“社会主义国家,你依然漂亮得糖衣炮弹,还让不让老一辈活了?”他开玩笑。
他伸手,想帮她拿包,她侧身躲过,“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聂辅周不答,笑,“看到你就像回到从前,军号嘹亮,高大围墙,参天的老白杨,灯光球场,大礼堂,防空洞,庄严的白色毛主席像。走,陪我打会台球。”
女佣把两人迎进台球室。
秦婶拿起巧粉擦杆头,“你这杆手工的吧?看着不像劳动人民使的。”
“我记得你就在斯诺克桌上和老秦认识的?一见你,老秦一向冷漠的眼神里竟也小船儿荡起双桨。”聂辅周绕桌寻找着角度。
秦婶拉了个低偏,白球走弧线击中红球,落了袋,“可我终是负了他。”
聂辅周直起腰,“老秦跟我说过,他武器辐射导致不育,哥几个一直想知道,切肤和刻骨到底是谁的孩子?”
秦婶手一滑,球偏了,干脆扔下杆,大口喘着粗气。
“刺激你了?那我换换话题,我还记得,老秦那时要追你,在哥们儿前大肆炫耀,说,‘事实证明广积粮这条道走不通,咱就是属不锈钢漏勺的,拎起来数不清几个眼儿,有多少漏多少,所以,逮着一个就得跟她死磕到底’,他到底是和你死磕到底了……”
“闭嘴!”秦婶突然双手掩面。
见她哭了,聂辅周丢了杆子就奔过来,站在她面前,却不敢搂她入怀。
“怎么?当年上你哥们儿的女朋友毫不犹豫,冲锋陷阵似的,现在却乌龟了?”
她说得犀利,他却是苦笑,“不是,我现在心里有人了。”
“我不管你心里有谁,我只告诉你,你他妈给我放了刻骨!”
“我也告诉你,”聂辅周提高声调,“我他妈要定了那丫头,所以放不了秦入骨!”
秦婶慢慢放下手,不哭,反笑,笑得仓惶凄厉。
“那我是非说不可了,聂辅周,你他妈把自己儿子送上军事法院了你!”
“你别闹了,你要生气,我把脸贴地上让你踩行吗?”
“聂辅周,你都四十好几了还和以前一样,整一个二百五,没点正形儿!切肤真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最近有个女孩儿收了他,真成混世魔王了!幸好刻骨那孩子没承继你这花心印萝卜章!”
说得这般有鼻子有眼儿,聂辅周吃惊地站立不稳,倚靠到台球桌上。
刚巧一个黑球被这么一撞,滚溜溜,落入袋中,发出“咚”地沉闷声响。
送走秦婶后,聂辅周一直在台球室坐着,也没开灯。
“参谋长,一位姓楚的姑娘来了电话。”女佣进来禀告,“说要,答复您。”
电话那头的相思在着急地等着,手指绞着电话线。
她还一点都不知道,如果她答应跟了参谋长,那么,她和秦入骨又将陷入禁爱关系。在他不再是她的准姐夫后,她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准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