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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三个月生活的最后一晚。
男兵洗漱间。五名女兵抱着水盆毛巾牙缸进来。
“哥几个瞅瞅,四个半美女一块光顾,真真蓬荜生辉呐。”男兵们马上起哄。
“这么叫四个半美女?”
“只有四个半,我总不能说成是三个。”
某高干女兵看了看其他姐妹,“殴打他,好不好?”
“同意!群殴!”
相思笑,“那我发扬风格,我当那半个好了。”
“你们看看人家楚相思,人家这才叫自信!”
其实相思只是想安静会儿,但大伙儿都亢奋着。有男兵肩上搭着毛巾,敲着牙缸晃悠晃悠地说,“哥几个,还有妹妹们注意了啊,今晚上紧急集合,匍匐前进到塔林!”
“得了吧你,明儿大伙就散伙了。”相思烦躁地回敬。
“作为一名革命军人,要时刻保持警惕。最安全的时刻,往往是最危险的信号。”
相思今晚实在没心情贫,“你丫这破嘴,再跟着瞎贫我给你嘴里的那象牙掰了!”
“分兵秘密内幕你们听不听?”
“嗬,我分哪都成,只要不和你一个班。”相思揪住他的耳朵。
“妹妹别闹了嘿,听听他吐出什么象牙。”有男兵说,相思放手。
“看哥给你们吐朵莲花吧——凡考核成绩不好的全部养猪干活。”
回到宿舍,熄灯后,班长阎咏吟破例倒在床上阖门小声聊天,“当然会有人下炊事班,去养猪,部队是个大家庭,干啥都得有。革命分工不同嘛。”
女兵们“呵呵”笑,阎咏吟突然问到相思,“相思怎么样?服从分配吗?”
“我大概会考军校吧。”
事实上不是“大概”,是既定事实。参谋长都给她安排好了,直接进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研究生院,海陆空三领域中任选个专业。
“大伙儿这么艰苦的三个月,都挺过来了。”阎咏吟感慨。
“还行,越来越爱上这种生活了。”相思说。
阎咏吟笑,“当兵就是熟练工,越干越顺。”
说着,班长下了床,给大伙挨个掖了掖被子,说:“以后你们就到老连队了,得拿出比新兵连更足的劲。说要是给我拉稀,可别说是我阎咏吟带出的兵。”
这话弄哭了好几个女兵。
夜半三更,“嘟嘟嘟嘟”的紧急集合哨真的吹响了。不等班长跳起来喊,大伙儿都已经熟练地简单约束了下被褥,飞快披上军装,提上鞋,扣上帽子,一面跑一面打好背包,跑出楼时已经收拾得干脆利落。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报数!”
队列迅速集合完毕。没有一个“阵亡”的。
营长掐着秒表,“稍息。都不错。进步很大。”
接下来秦切肤就大致介绍了下教导队,希望大家能回到这里来继续参训之类的。虽然是客套话,但大家都故障热烈。
新兵连这最后一次紧急集合让相思感到温暖与光荣。
次日晨。
早饭后,新兵们收拾好行囊,精神抖擞地集合在操场上,整装待发。
教导员甘雨沛在训导台上说:“战友们,我们就要分别了,你们即将奔赴保卫祖国,维护和平的战斗岗位了。现在让我们一起再唱一支歌。”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在歌声中,相思不禁凝眸回望,新兵连的一幕幕苦乐年华,像拉洋片似的在记忆中回旋。想到紧张训练中的趣事。那时秦入骨还是她的连长。
“报告!”
“讲!”
“上厕所!”
“大的小的?”
“笑的。”
“30秒,计时开始!”
如果超时就会被爆K一顿,所以心中一直默数,差不多到了,就算没完成,也必须紧急“刹车”
还有吃饭时间的限制,新兵连的用餐时间一律是3分钟,被馒头噎住是常有之事。
整日里在地上爬战术,身上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兜里能掏出成把的沙子。
在雪地里瞄靶一趴就是两三小时,结束后身子要一点点动才能复活。
战术训练使胳膊和膝盖部位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但仍然血肉模糊,内衣和皮肉粘在一起,连睡觉脱衣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以及那句“训练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
现在回忆起这些,却只是怀念,不知不觉,大家的眼圈都红了。
营长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新兵们一批一批地被点名,踏上人生崭新的旅程。
绿军车装满新兵,一车一车驶离银山三营。离别之声四起,有人唏嘘,有人-------------
相思时下午走,中午还能享受一下最后的午餐。
“相思,你别吃太多零食,午餐我给你做!”秦切肤在供销社逮住相思。
她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半个小时候她去找他,有人说,“营长在伙房呢。”
他还真为她下厨了!
银山三营伙房里,烟气腾腾,锅铲声响成一片,水泥台案上放满了碗碟和菜盆。相思探头往里看,秦切肤脱了军装,大冬天里只穿一件肥大的背心,胸前挂着脏兮兮的围布和毛巾,正挥着大马勺在锅台上炒菜,汗如雨下。
几个炊事兵被他吆喝得前后乱窜,怨声载道。
秦切肤喝道,“知道什么叫‘三椒炒鸭蛋’吗?那时我们特种大地的队菜!哥发明的!”
炊事兵没听清楚,“三交?什么三交?”
“何为三椒?青辣椒‘红辣椒、指天椒是也!”
那炊事兵不服气地质疑,“哪有三种辣椒一块炒的?”
秦切肤大手一挥,指挥千军万马似的,气吞万里如虎的吼,“少说话,多干活!快!指天椒!这是反败为胜的关键!”
炊事兵一边被逼着急急忙忙往锅里放指天椒,一边摆出一副你到底懂不懂炒菜的表情。
“不是你这个炒法!”秦切肤跳起来。
说完他抢过大盆,把辣椒一股脑地倒进大锅。顿时,一股浓烟拔锅而起,崔士兵们面无人色,一个个踉跄着扑向排风扇。
秦切肤倒好,顺手抄过一具防毒面具戴在头上,大马勺舞得那个飒飒生风!
在门口看着的相思,也被迎面扑来的油辣逼得退开一步,“啊”了一声。
旁边有摁住咳嗽的炊事兵看到她,回头报告,“营长,有人找你!”
秦切肤无动于衷,“现在是关键时候,决不能离开战斗岗位!”
炊事兵连忙说,“营长,是楚相思找你!”
“那就另当别论了!”秦切肤说着把大马勺扔给旁边炊事兵,摘下防毒面具,带着强烈的热辣气息走出伙房。
“相思,马上就炒好了,你再等等。”声音突然变得这么船儿桨儿的。
“营长,我看您还是先加强一下军人仪容仪表建设吧。”相思捂住鼻子,躲避油辣味道。
“唉,那我到水房去去油腻,待会儿找你。”
看他那一额头的汗,笑起来满脑门金星闪闪,相思微一心动。炊事兵把军装送到水房,秦切肤再出来时,已经笔挺军装,脚踩91式尖头皮鞋“夸夸”地朝她走来。相思眯起眼睛欣赏着眼前的男人。
上得战场,下得厨房——这样的男人,算是极品!
“营长,”相思说,“给你个忠告,别这么张扬,为人要积极,但也要低调。”
“相思,你开创你的霸权主义时代了?”秦切肤不买她的账,“我怎么张扬了?”
相思踮起脚,指了指他的肩章,“不张扬,现在还是两杠一星?”
“星多星少无所谓,关键是保证太阳和月亮的用电,是不是?”秦切肤耍贫。
相思翻了个白眼,“对了,你妈托我带个口信,让你多注意身体。”
秦切肤知道秦婶经常在楚家打麻将的事儿,“你和我妈建立统一战线了?”
“我之前真不知道秦婶是你母亲,”相思笑,“简直就是乱放潜伏哨!”
然后就是午餐。
那叫一个丰盛!简直就是狂轰滥炸,有“军菜”酱鸡爪子,“师菜”炖猪蹄子,“团菜”猪肠子‘鸡脖子’炒田螺‘烧猪耳什么的,当然还有独具风格和神韵的“三椒炒鸭蛋”。
“唉,御膳厨房的秦尚宫,乃这样盯着哀家,让哀家食不甘味啊。”
相思抗议,秦切肤才也装了碗饭,没吃多久,突然问,“准备去国防大吧?”
相思点头,“那是中国最高军事学府,而且直属中央军委领导。”
“那里的校长和参谋长关系铁着呢,你跟了参谋长,我也就放心了。”
相思瞪他一眼,“您白帝城托孤啊?我还用您操心!”
秦切肤一脸欠抽表情,叹气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等我回了京里,我得找他聊聊去,我妹就这么跟他了,他对大舅子也没点表示。”
相思知道他的意思。他当然抗衡不了聂辅周,这种洒脱,对这段感情也是个交代。
“说真的,”相思动容地说,“这些日子,感谢您的关照了。”
“看看你这语法!棒子剧看都了吧?”
“不是韩剧,是日剧的语法好不好?”相思觉得跟他实在认真不起来。
大概认真起来,就会悲伤了吧?因为两人就要挥手告别。
下午四点整合,参谋长派人来接相思和聂佳瑄,秦切肤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座,然后小跑着帮她打开门。相思站在门口,立正,“啪”地一声向营长致告别礼。
本应该还礼的秦切肤,却突然凑过来,把相思推上车,“少腻歪了,快走快走!”
相思看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知道自己还是快走为好。
车子开启,隔了老远老远,相思忍不住回头望,意外发现营长还呆立原处,对着额已然驶远的相思的车,缓缓敬礼,并且保持敬礼姿势,许久许久。
“都拐弯了看不见了,你还看什么呀?”聂佳瑄把相思身子转过来,“现在我们是去密云区的亚澜湾,参谋长给你买的顶级豪宅。”
相思瘪瘪嘴,正准备搭腔,视线突然定在迎面驶来的一辆破吉普上。
因为太破太烂,车声响得叫坦克都惭愧,车尾的浓烟洒满了夕阳下的大好军营,气势绝对超过军长下部队。
相思正看着那台破车发笑,那车驶近,和她搭乘的“红旗”擦肩而过。
那一瞬,她的小脸僵在脸上——那车上坐的,可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刻骨君么?
他却没有看到她。肃然的侧脸,让她想到川端康成小说《古都》里的描写——他冰冷的脸就像宝刀一样。
两辆车擦肩而过,他始终没注意到她。
不过也无所谓。他回来了,她却要走了。
很装B地想起刘永的绮句——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相思快纠结得“满脸明媚的忧伤”了。
她扭过头,对聂佳瑄自嘲道,“你知道么?我曾经和一个人无数次擦肩而过,衣服都擦破了,也没擦出火花。”
聂佳瑄望了望驶远的“郎骑竹马来”,奸笑,“那是衣服面料问题,别用棉的,用尼龙的。”
某人当场气绝身亡。薄雾轻烟36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