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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有些嘴干了,便找水喝,饿了,便找饼干。
辛甜和云烨夜深才回了房间睡觉。他们这段时间也一直住在这里。
一个VIP房间里搭了三陪张床,原本裴允铮和辛甜云烨是分开住的,但后来病房不够,他又不愿意回裴家住,便三个人住在一个房间,因为大多数时候,初晨都在病房里。
谁也不愿意离开。
辛甜和云烨都坐起来,看着裴允铮一个又一个电话的接,然后找杯子,一看杯子里空了。
辛甜赶紧跳下床去给裴允铮倒水。
裴允铮听着电话,用英语交流,聊了半天后,便问对方的信息,做笔记。
辛甜把水递过去,裴允铮猛喝了几口。
电话没停,裴允铮又拉开抽屉,拿出饼干盒子,里面还有一块,一整块放到嘴里,嚼几下灌一大口水。
辛甜又马上去找吃的,房间里吃的不少,但是裴允铮都不知道放哪儿的。
看到裴允铮半夜找东西吃,辛甜很高兴,这两个多月,从来没见他这样不停的吃东西。
连云烨都披着外衣下了床,没有打断裴允铮,跟辛甜小声说,“我去他们值班室给允铮下碗面条,别让他吃多了饼干,他这两个月本来就是虚火重。”
“那你去。”辛甜点了点头。
裴允铮一晚上都是大洋彼岸的来电,全是跟他讨论关于初晨病情的电话。
一些权威的专家裴允铮都要了联系方式,时间排得开的,他都主动问他们要银行卡号,愿意把费用先打过去,希望他们能马上安排时间到C国来。
一晚上的电话,不知道有几个真,几个假,但裴允铮每一个都当成是真的来对待,诚恳无垢。
云烨把面端进房间,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只是示意裴允铮先吃。
裴允铮便拿起筷子吃,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出来。
他实在太饿了,好久没有感觉到饿。
云烨和辛甜也不睡了,坐在床边,看着显得拥挤的房间裴允铮忙碌。
他们能听懂裴允铮在说什么,神经也跟着紧崩。
清晨六点开始,时差原因,电话越来越少。
一本子密密麻麻的记录,多半是专家的名字。
晚上一=夜的电话,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帐号,都说愿意自费过来和这边已到的专家一起探讨。
甚至有十来个专家在他们国家已经有过此种血液病临床成功的案例,只不过涉及到很多领域受阻的原因,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裴允铮感觉到自己黑色的世界被人斯开了一道口子,有些许亮光照了进来。
他说谢谢的时候,面带浅浅的微笑。
当辛甜和云烨看到裴允铮轻轻弯起的嘴角时,眼里一涩,好象亦是看到了希望。
从第二日开始,裴允铮每天的工作不再只是在专家会议时做记录,还要从医院到机场去接人,因为时差,大多数人都已经是深夜或者一大早到达。
有时候一天有四五趟。
也可以派给别人去做,但他觉得自己亲自去,才够有诚意。
虽然比以前更累,但裴允铮的精神比以前更好了,也不再颓废,每一天,他都当成新的一天来过。
他在学校申请只考试,不上课,并准备报生物学专业考研。
翌年六月,在所有专家经过无数次DNA试验过后,同意进行手术,骨髓移植只能改变部分DNA,所有DNA改变技术很漫长,根据人体不同的细胞生长周期慢慢进行植入式克隆进行改变。
改变DNA过程日复一日,但是天天听到好消息,再漫长的日子都过得很快。
裴允铮把自己克隆培育出来的玫瑰花,每天一朵的插0进初晨床头柜的小花瓶里。
每一朵玫瑰花都一模一样。
星辰起落,秋去春来。
看到病床-上的女孩鼻孔里再也不会流血,脸色也慢慢红润,裴允铮没有兴奋的表情,也没有悲伤的神态。
只是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安睡的容颜。
看着她的睫毛,看着她的皮肤,还有细得仿佛没有毛孔的细腻皮肤,手掌抚过她的额头,他总是喜欢这样,抚上两次后,在她的额面上轻吻一下。
“我不催你,我等你……”
世界万籁寂静,只有他们,每一次出声,每一次拉手,每一次浅吻,都好象是永远,如此不急不徐,因为他还有一生的时间来等待……
我不催你,我等你……
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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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会因为等待而开花,结果。
裴允铮此时认为等待是这世间最充分的雨水和养料。
并没有因为过程的缓慢而变质。
相反,每一天的等待,都让他将自己的心又看清一分。
清楚的看见自己心里除了颗豌豆,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一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裴允铮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中年的心境,对于任何事都不再喜怒形于色。
父亲再也没有重斥过他。
他有繁重的学业,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再加上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生物医学研究上,试验和推理也成了他的重要生活之一,时间满满当当。
每次坐在初晨病床边等待的时候,裴允铮还学会了一样,就是画画。
从小就不喜欢画画和弹钢琴。
弹钢琴是初晨喜欢,他后来也跟着一起学,却弹得很好。
画画初晨没学过,他也不想学。
他爱的就是玩。
初晨的病情稳定后,裴允铮便不像以前一样一天到晚没有一点空闲。
最开始他是拿着钢笔,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画了初晨的眼睫毛。
弯弯翘翘,很密实,最先的那睫毛粗细都一样,根和尖也是一样。
慢慢的学会了下笔的轻重。
画了几十对睫毛后,他突然觉得应该是把鼻子画上去,又开始画鼻子。
一天一点点,每一样都画好了之后,再换她脸上的另外一个部分画。
浑然不觉的,从笔记本最后一页,他竟是画了到与记的笔记相连之处。
之后便买了描摹本。
画完整整一本,再换一本。
起初都是画初晨的睡颜。
后来的画,是从初晨小时候开始,有了些速成的卡通味,但是神韵和脸型都看得出来那是小豌豆。
微卷蓬松的头发,大大明亮的眼睛,大笑,噘嘴,眼睛满是泪水却不滴落,害羞……
他的笔下,小豌豆慢慢长大。
而后,她亭亭玉立,顾盼生辉。
他还画了自己。
抢她的奶瓶,抢她的西红杮,抢她的文具,把自己碗里的荤食强迫塞给她吃。
画了她和他吵架,对话框里她吼着“裴小单!”
画了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一起散步。
画了她被秦天一拳打下去之后的昏迷。
他抱着她哭,满身的血。
画了他静静的坐在她的床前,等她醒来。
画了他在画她。
然后,她睁开眼睛,对他笑……
画了她穿上婚纱,新郎是他……
不管是裴家还是莫家的人,没人劝说裴允铮,连裴锦弦也不曾说一个字。
一副你愿意等,等一辈子我也懒得管的样子。
裴允铮跟对初晨的病进行会诊的医生专家都签了合同,将所有的诊疗成果全部买下来,当初晨开始好转后,裴允铮将所有研制出来的药品也申请专项成果。
谈定慈善项目,将每年投入巨资用于此类血液病的专项基金。
裴允铮轻闲的时候,因为要画画,所以也很忙碌,笔下的线条根根勾勒,组成童话的世界。
明明面对的是一个重症未愈的爱人,但他却被自己构建的童话世界迷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思思在得知初晨入院后就来看过一次,当时的裴允铮还悲恸,愤怒,谁也不正眼瞧。
思思是聪明的女孩子,她出了国,继续等待。
过了两年再次回来,初晨的病还在治疗。思思觉得,她兴许还有机会。
站在初晨的床边,目光落在男人“沙沙”作响的本子上,钢笔是炭黑的墨,画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是黑白色。
没有阳光的金,没有花开的红,没有山峦的绿,没有天空的蓝。
黑和白,孤单又纯粹的颜色。
但是她看到了画中人物目光清澈有光。
他们笑的时候,她的眼中便为他们画上了娇羞的粉红。
他们牵手抬头望天的时候,她便为他们的天空涂上了浅柔的蓝,和云层边上淡金的边。
思思知道自己争不过,却还是喊了裴允铮一声,“允铮,为什么不上色?画得很好。”
她说话很温柔,像是一个朋友不忍打扰的问候。
他似乎对来的人并没有兴趣,一直低头,画着自己本子上未完成的作品,但也没装听不见。
他云淡风轻却又自然笃定,“因为我和她,不需要别的颜色,就如画上这样,清晰,明了,没有杂质,不会脏乱。
我是黑色,她是白色。
没有别人的参与,她是她,我是我。
没有我,她是一张白纸。
没有她……我就生在一片黑漆漆的地狱。”
裴允铮手中的笔,停了一瞬,抬眸凝向床-上的女孩,看着她似乎睁开了眼睛,朝着他眨了眨,撒娇的喊他,“允铮哥哥,我想吃糖拌西红杮。”
裴允铮看着双睫紧闭的女孩,嘴角弯了起来。
地狱是黑色,你是纯净的白。
我在用我偏执的黑,勾勒你无暇的白,你可知道?
思思轻轻“嗯”了一声,再没有说话,她没有流泪,因为她只是败给了这世间最纯粹的爱情,她不该难过。
思思离开时,没有说再见,因为再也不用见。
裴允铮没有挽留,低下头,继续画画。
他给他画中的新娘换了一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