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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寺傍悬崖而建,氤氲的雾气从崖底而起,将整个寒山寺围绕其中,更多了几分不食烟火的飘渺,鬼斧神工的仙境一般。
秦殇慢慢踱在寒山寺中,偶然遇见几个打扫的小僧,高宣一声佛号便离去,他算是寒山寺的常客,即使不知道他的身份,却知道他是住持的贵客。
寒山寺后,便是那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每当有想不透的事情,秦殇便喜欢站在悬崖边上,闻着崖底的寒风,静静的思考。
而今日,当他走近时,那崖边,却被一个娇小的身影占据了。
那是一个女子,一身浅粉色罗裙,看不见容貌,只是背影便已婀娜多姿,她一头黑发披肩,简单的发髻却更能衬出她的出尘。崖底的冷风吹上来,将她及腰长发扬起,呼啸凌乱,却带着别样凄凉的美丽。
她手中挎着一个花篮,淡淡的桃花香从她身上飘过。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香谢,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她轻声呢喃,声音很轻,却正好被崖底吹上来的风,送到了秦殇耳中。
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莫名的伤感。秦殇对于有人占据了他的清静之地,本心有不满,可在听到那幽怨而婉转的声音时,生生停下了欲离去的脚步。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三月想吵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她手中轻扬,手中片片桃花飞舞,随着崖底的山风,跳跃着翻飞着,浅粉色硕长水袖,也如一只蝴蝶般,在桃花之中翩然,只是,若不是那声声幽怨,这便是一副仙子降临人间的美景。
一首《葬花吟》,一副葬花图,让见惯了美人的秦殇,都忍不住看呆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依花锄了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这首诗,恰如如今的她,眼见芳华流逝,青春不在,那心上人却依旧没有迎娶她的意思,花开不知惜,花落无人问。
因此,她念起来,便格外的动人心神。
纤纤素手再次轻扬,桃花花瓣带着丝丝沁香,竟朝着她身后飞去,而她身后不远处,便是秦殇。
片片花瓣从他身侧飘过,点点沁香,有桃花香,还有她身上的女儿香。
一片花瓣竟吹到了秦殇的面颊上,带着些许的凉气。他静悄悄的伸手取下来,双眼却舍不得从那女子身上移开。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燕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那一身我见犹怜的娇小身影,那哀怨至极的轻声细语,那翻飞狂乱的黑丝,那阵阵飘香的女儿香。
秦殇将花瓣放至鼻尖,细细品味那不一样的桃花香。
崖边的女子,凭崖而立,仿若要归去,随着那飞舞的桃花瓣,可是却又留恋人世间,一生还未寻到有情郎。
“昨霄庭外悲歌发,只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秦殇望着那抹粉色身影,难得的露出玩味的神情,一向冷漠的双眼,带着几分兴致。
原来,是一位痴情却无处所寄的幽怨女子。
不过,此花如此美丽,怎会无人问津,难道,是早已心有所属?
不像,若心有所属,何故还要感叹朝华易逝,如此文采灼华的女子,定要天下绝伦的男子相配才是。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抷净土艳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浊县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有谁?”
秦殇微微蹙眉,如此女子,竟为了这易逝的桃花悲叹不已,想是想到了自己日后的处境吧,以花喻自己,到底是为怎样的女子,如此哀怨?
女子手中花瓣已尽,对着翻飞着飘入崖底的花瓣,再次哀叹一身,便欲转身。
秦殇没想到她会转身,来不及离去,便正巧看到了转过来的一张梨花带雨的绝美娇容。
只是,女子却被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手中花篮猛地摔落在地上,本就站在悬崖边上的身子,宛若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地飞向了悬崖。
“啊!”凄厉的一声叫喊穿破天际。
秦殇迅速出手,身子如一支利箭猛地射出,在悬崖边上将已无落脚之处的女子拉住,紧紧抱紧怀中,转身间,三千青丝翻飞缠绕,四目相对,带着无尽的缠绵,激起荡漾情愫。
女子惊惧未定,花容失色间,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带着惊慌失措的美丽,含着含羞带怯的我见犹怜,还有那恍若一眼万年一般的等待与沉沦。
秦殇也被女子的美貌震住了,本想过她可能是个美貌的女子,可是如此绝色中,梨花带雨羞涩如含苞花骨朵,生生撞击了他的胸口。
站稳脚跟,两人仍旧四目痴恋,舍不得移开。
他抱着她,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处,彼此呼吸者彼此的呼吸,那么暧昧。
“啊…”女子终于羞涩的回神,“你是谁,放开我!”
秦殇也回神,缓缓放开怀中的软玉温香,心口依稀有些不舍。
待他放开自己,女子忙后退两步,深吸几口气稳定心神,两侧脸颊却仍旧有些红晕。“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大家闺秀风范尽显。
“是我惊扰了姑娘。”秦殇难得的耐下心来。
女子偷偷的抬目看着面前冷漠俊逸的男子,手中丝帕紧紧搅起来,“天色不早了,山下还有丫鬟等我,公子告辞。”
说完,便急急转身欲待离去,只是转身前,仍旧不舍得看眼男子。
阅女无数的秦殇,自然明白这欲罢不能的眼神,“姑娘且慢。”
女子停住离去的脚步,却未转身,微微低着头,羞涩的握着手帕,“公子还有事?”
“敢问姑娘芳名?”如此绝色女子,若是辜负了,便可惜了。
女子身子微顿,怯怯的声音才传来,“小女子闺名王灵芷。”说完,便小跑着离去。
秦殇看着离去的娇小身影,唇角微微翘起。
王灵芷,原来是她?
一个女子愿意将闺名告诉于人,便是对此人心有所属,今日寒山寺一行,果然不枉此行。
寒山寺后山的桃花林中,凌婳月看看天色,对着山崖的方向,微微的笑了。
“郡主是有开心的事?”那笑容宛若一盏灼灼光华的灯,顿时将漫山遍野的桃花染上了光辉,花儿娇羞,笑容倾国倾城。
凌婳月纤纤素手伸出,折下一束桃花,轻嗅其香,顿时,沾染了一身的桃花香,“鱼儿,上钩了。”回眸,百媚千生,“这算不算是开心的事?”
慕容止一身白色长衫,静立于桃花林中,万千青丝上,沾染了一片桃花瓣,犹不自知,清冷淡漠的身影,宛若这桃花谪仙,虽不似凌婳月那般的耀眼光华,却静静流淌着月般清凉如水的气息。
两个人,一个如妖如幻,一个如月如仙。
这桃花林本就是一处人间美景,因为两人的加入,变成了一副画一样的仙境。
慕容止淡淡含笑,看偏偏桃花飞落,看凌婳月立于桃花雨中,心情舒畅的低头嗅香,双眼深邃如黑夜,却不置可否,“听闻你昨日一曲,让静月湖上男女老少惊为天人,如此良辰美景,郡主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凌婳月一笑,今日心情不错,反正琴早就带着的,“有何不可?”
“此曲便送你吧,倾国倾城。”
莫桑梓当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俨然秦越国第一才女,进宫后却被后宫的琐事缠身,那些喜爱的风雅之事便忘却了,所以皇宫之中,她很少弹琴作画,枉费了如此好的才华。
桃花林中,桃花翻飞,一抹珍珠色人影席地而坐,荡漾起满地的桃花花瓣,一把七弦琴横卧她双膝之上,悠扬的琴声铮铮而出。桃花漫天,宛若一场浪漫的粉色雨,白衣男人站在树下,任花瓣在自己周身飞舞,双眼之中,却只倒映着那个认真弹奏的女子。
“雨过白鹭洲,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远帆,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心事轻疏弄,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
慕容止双眼微微眯起,唇边的笑容,却越发的深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以前他便知道,却不知道,她唱起曲子来,更加的美妙。
她说这首曲子送给他,倾国倾城?
凌婳月纤纤十指,在泛着银光的琴弦上跳跃,那美丽的音符便一个一个变化了出来,无比的神奇。漫天的桃花雨从上而落,落入琴弦上,落入衣裙上,落入青丝中。
不远处,一个清瘦却高挑的身影本悠闲的坐在桃树下看书,却被这曼妙的歌声和琴声惊扰了,细细听了一会儿之后,脸色微变,继而带着几分的喜悦,他猝然起身,循着那琴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