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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孩子出得门来,桂枝悄声问冬儿:“中午的时候,你娘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啊?”
冬儿心里的不舒服一点儿没消散,郑氏那吝啬到连孩子攒的零用钱都不放过的做法,自己又不好明说,只得闷闷的道:“我二哥学着写字。这些日子,照着街上的牌匾、幌子写了一些字,我娘说那些是鬼画符,我就生气了。”
桂枝听着就有些发呆,倒是翠英,抱着冬儿的胳膊笑出来:“冬儿,你的脾气可真是见长啊。你娘说你哥,你倒先生气了。就你娘那脾气,你那两笤帚疙瘩也算没白挨。”
桂枝眼神复杂,似羡慕、似遗憾、又有一点同情,说:“就因为这,你就和你娘顶嘴了?”
冬儿没精打采的回答:“是啊。我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说着,斜了笑眯眯的翠英一眼:“别笑了,我也不指望你同情我,可也不愿意看你这么幸灾乐祸。”
翠英明显口是心非的辩解道:“我哪有幸灾乐祸,我是怕哭丧着脸,你看了更难受。”
桂枝劝解:“冬儿你别这么不高兴,你娘够好了,要是我和我娘顶嘴,我娘能追着我打半条街。再说了,你娘虽说脾气大一些,可是你娘操持家务也辛苦,把一家上下的衣食住行打理的有模有样。这房前房后,再没有比你娘精明能干的。”
冬儿没再接话。接下来都是那两人说话,冬儿支吾着接应。其实内心里,冬儿知道自己把好好的一件事办砸了,郑氏的做法和说话是有些过火,可那是受这个年代的观念和其自身见识修养的限制所致,完全没必要和她针锋相对。当时若是看着情形不对忍下来,事后再对二黑多多开解,二黑也不见得会受多大影响。至于想要买纸笔的钱,大可以慢慢来。其实,说白了,还是自己无法忍受郑氏蛮不讲理,而又至高无上的态度,为二黑抱不平只怕是次要中的次要。
真是好一番懊悔啊。
况且,这事情恐怕说到哪里,都是自己没理。
在这个活着都艰难的时代,父母给了儿女生命,还要让儿女活下来,那是很艰难的。所以,被父母打骂,那是家常便饭,一点儿也不稀奇。郑氏固然是把钱财看顾的太紧,甚至借机收走了儿子辛苦积攒的零用钱。但是,郑氏拿到钱不会为多自己花一文,郑氏有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几瓣,但都会先花用在丈夫和孩子们身上,她自己永远是排在最后。仅仅凭着这一点,郑氏就是这个时代家庭主妇的楷模。
并且,郑氏积攒每一文钱都是为了家里。光是儿子要成亲、女儿要出嫁,那是怎么攒都不够用的。所以,她紧紧攥牢能拿到手的每一文钱。有这样的主妇,说出来谁不得称赞,难道还会有人说自己顶撞母亲是对的?
但是,对于冬儿来说,无论郑氏多么辛劳,多么能干,多么为了这个家克扣自己。都不能绑架一家人、绑架后代按照郑氏她自己的意志生活。
显然,这些论调有些远了,远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事实上,这种论调远了千年以上了。
虽然如此,冬儿并不打算按照郑氏的意志委屈自己。如果郑氏的论调是对的,后代都要依循着父母的足迹生活,那么,社会也就不用再进步了,千年后的世界也就不会进步的匪夷所思。
翠英两个小丫头也没再提冬儿挨打的事,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拾了柴回去。三人分了手,冬儿同以往拾柴回来一样,整理柴垛,劈够第二天要用的柴禾,帮着郑氏做了饭。但是冬儿一直低着头,没主动和郑氏说话,实在不得已,也只是“嗯”“哦”应付一下。
没办法,郑氏不允许冬儿完整表达自己的观点,或者说不允许冬儿有自己的观点。自己只好用沉默告诉郑氏和所有人,自己不愿意。即使郑氏作为母亲,也没有权利因为女儿不爱说话而天天发飙。
大概是在冬儿拾柴的时候,郑氏出去买了几个较大的笨瓷盘,泡了豌豆。冬儿最初发的两盘豆苗剪去嫩苗后,只一天的功夫,就又顶出了新芽。既然郑氏要主持工作了,冬儿也就没再插手,郑氏给豆苗换水,跟着太阳挪动地方,打理的很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秀庭婉转的劝解郑氏。告诉郑氏,那五十二文其实不是每次都要花的。有这五十二文打下了底子,以后再卖豌豆苗的钱就是实打实的六十文了。即使这样,郑氏也没有把二黑垫进去的零花钱还给二黑。
又过了两天,二黑看冬儿还是不爱说话的样子,又拿自己写的字给冬儿看。这次是一整张纸,边缘整齐,但皱皱巴巴,正面是几行整齐的字迹和一大片墨迹,另一面是二黑小心翼翼写的十几个字。
冬儿看了下:“写的好了很多啊。”
二黑笑了:“还好吧?我本来想照着正面的那些字写来着,后来想着我又不认得。就还是按照街上看到的字写了。这样,每天走在街上还能经常看到,当做温习了。”
冬儿点点头,二黑真的很聪明,做事情总能下意识的抓住重点,朝着最有利的方向使力。也许真的有一天,二黑可以走出一条和郑氏、杨秀庭所期许的、不一样的路来。
二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别生气了,你看我就不生气。爹昨天给了我二十文,还说过些天要给齐我五十七文呢,算上你许给我的五文了。”
冬儿依然点点头,说:“你别在意娘那么说话,自己学写字当然要比上学堂艰难很多。你要好好的认字,多认些字,要是有机会就能找个大些的铺子当伙计,跑街伙计也行。那时,眼界宽了,也能学的更多。做得好了,没准儿以后能整个掌柜来当当。当掌柜可比账房体面好多呢。”停顿了一下,又说:“娘那天其实也不是看不上你写的字,可能她觉得读书、认字没什么用。”听起来匪夷所思,但郑氏是真觉得读书没用。郑氏接济过汤先生,但同样也常说,汤先生识文断字的根本没什么用处,远不如学门手艺来的实在。听着虽然很是同情,但更多的是不屑。
二黑“嗯”了声,说:“我没事。不管有没有用,我都是愿意认字的。这些天看到那些牌匾、幌子上的字,都是熟悉的,我都认得,有好多都会写,我心里高兴着呢。你也要高高兴兴的啊,别这样闷声不响的,小心闷出病来。”
冬儿无所谓的对二黑说:“你要慢慢的习惯,估计我以后就是这样了。”还是不说话省心,她也不想再装了,太费劲。
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