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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老夫的人。”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申恭矣森冷的声音响起,我一抬头,就看见他背着双手,从旁边慢慢的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算起来也快要天亮了,却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天边没有一丝光亮,连漫天的星斗都被隐匿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整个拒马河谷像是被一只巨大的黑手覆盖着,不留一丝让人喘息的空隙。
而申恭矣那张过分消瘦精明的脸,在旁边火把的映照下,愈发给人一种尖刻的感觉。
我皱了一下眉头,只怕会影响到王帐里面,急忙放下帘子走了出去,才发现王帐前的格局像是全都变了。我走到围栏的门口,还是勉强朝他俯首行礼:“下官拜见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派他们来,是要做什么?”
申恭矣冷笑道:“他们是老夫派来保护皇上和太后周全的,这个,也要向你岳大人交代?”
虽然之前,他对我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朗,但那种明朗是阵营上的明朗,还始终有着三分官场中人的克制,可刚刚的这句话,却好像已经完全没有了克制,他那张老狐狸一般的脸上透出的隐隐的戾气和微笑,让我的心头一沉。
“下官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保护皇上和太后,自有禁卫军的人,似乎也不劳太傅大人操心。”
“哼,禁卫军?”申恭矣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天皇上和丽妃娘娘在林中遇到饿虎袭击,老夫就一直担心皇上的安危。若不是禁卫军保护不力,皇上又怎么会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我皱了一下眉头:“那——”
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那一边也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这样寂静的夜幕中给人一种震人心扉的感觉,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一片火把闪亮,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只见孙靖飞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是沉沉的表情,一直走到申恭矣面前,拱手道:“太傅大人。”
申恭矣头也不回,只倨傲的站在那里。
孙靖飞还是很冷静的说道:“刚刚听他们说,申大人将禁卫军的人全都撵了回去,不知大人何以为此?”
申恭矣冷笑道:“哼,禁卫军护卫不力,老夫将你们撤了,还有脸来问?”
孙靖飞的脸色也沉了一下,但还是毕恭毕敬的说道:“护卫不力一事,等将来皇上发落,下官必定领罪,就算皇上判下官斩立决,下官也会引颈待戮。但是,这一次春猎的护卫是皇上交给下官和禁卫军的,申太傅这样撤掉禁卫军,只怕皇上的安危——”
“放肆!”申恭矣一下子打断他的话:“你早已是代罪之身,还敢跟本官多言!这一次春猎所有安排,皇上都是交给本官来处理,要撤你们禁卫军,正是本官以皇上的安危为念!”
“太傅大人何意?”
“前日袭击皇上的饿虎虽已毙命,只怕还有危机,本官正是让御营亲兵前来护卫,才能放心!”
这话一出口,我和孙靖飞都对视了一眼。
谁都知道,老虎向来是独来独往的猛兽,哪里会成群结对的出现?况且——就算草原上出现了一群老虎,这里毕竟是皇家扎营的地方,禁卫军再是不济,也不可能让老虎闯入营地里来威胁到皇帝的安危!
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
我借着火光看了看周围,果然,几个关口要害处都已经见不到禁卫军的人,而全都被申恭矣带过来的御营亲兵把持住!
这样一来,整个拒马河谷的营地,就要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申恭矣又看了我们一眼,立刻道:“来人,把他们给我带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士兵走上来要押住我,孙靖飞一见那些人近身,顿时虎目中透出了一股悍意,一只手立刻摸上了腰间的金刀,身后的几个人一见此情景,也立刻拔刀出鞘上前一步,申恭矣的人一见他们这样,也纷纷的拔出刀剑。
只听苍苍几声锐响,刀剑出鞘,映着火光在眼前,发出血腥的气味和慑人的寒光。
一时间,在王帐门口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得仿佛一触即发。
我看到这个场景,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但看了看周围——没想到申恭矣已经趁夜色,将整个局面控制了下来,这个时候就算孙靖飞跟他争出个是非曲直,也已经没有用处。
禁卫军的人数,还远远不能与御营亲兵相抗衡。
如果真的闹起来,我甚至相信,申恭矣一定会说是孙靖飞意图谋反,这是朝中诬陷人的老把戏。现在裴元灏重伤昏迷,申恭矣的官职最大,他要怎么说都行,将这个帽子扣给孙靖飞,就等于把整个禁卫军都框住,那么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
想到这里,我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孙靖飞拔出金刀的手:“孙大人。”
他的浓眉一皱,低下头来看着我。
我按着他的手,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对上我的目光时他一怔,又转头看了一下周围,似乎也很快明白过来现在的处境,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用力,指关节都格格作响,就听见申恭矣大声道:“孙靖飞,难道你们禁卫军要谋反不成!”
我果然没猜错,这个帽子他还真的要扣下来!
一听到这话,孙靖飞也更明白了,他咬着牙想了许久,终于狠狠的将刀回鞘。
他身后的几个护卫原本都以为要打起来出一口气,可看他这个样子,也只能暂时收敛起来,御营亲兵的人立刻上前来,将他们围住。
我这才转过头去看着申恭矣,说道:“申太傅,就算这一次春猎是你在安排,可皇上率禁卫军前来,也是要让他们护卫营地的安全,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太傅大人怕是不好随便忤逆皇上的意思吧。”
申恭矣冷哼了一声道:“岳青婴,你一个小小的集贤殿正字,也敢拿皇上来压我?”
他身后的士兵也冷笑道:“哼,有我们御营亲兵在,何处还需要他们护着?”
孙靖飞身后的人一听,又大怒了起来:“你们说什么?!”
“你说我们说什么?”
“有胆子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不怕,废物!”
“你——”
眼看着那些人又吵了起来,我生怕事情激化下去,如果真的动起手,孙靖飞再是勇武过人,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禁卫军对上御营亲兵毫无胜算,如果现在就失去他和禁卫军这个助力,接下来如果再要面对什么,我们这一边就更难了!
想到这里,我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在他耳边低声道:“孙大人,先暂时不要跟他们冲突。”
孙靖飞听了我的话,眉头紧拧着,像是有些犹豫。
我又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看着我紧锁的眉头,又抬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王帐,终于转过身去:“走!”
他身后的那几个护卫原本都要跟人动手了,却听他这样说,一个个也只能忍下来,其中一个犹有不甘,道:“走?那我们去哪儿啊?”
整个营地都已经被申恭矣掌控,禁卫军真的已经没有了立锥之地。
我和孙靖飞一样,都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看着前面山谷的活口,天边晨曦微露,只能看到那里似乎还没有人驻扎,便轻轻道:“孙大人,你先带人去谷口吧。”
孙靖飞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索着什么,突然一挥手:“我们走!”
话音一摞,已经带着人离开了营地。
我站在王帐前,隐隐看着禁卫军的人在远处眺望着这一边,等孙靖飞过去之后,便往谷口那边撤了过去。
其实,让孙靖飞去谷口,不过是这个时候为了稳定局面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没想到,对后来的局势发展,产生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等孙靖飞一走,申恭矣也转过头来,冷笑着看着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没说话,他一摆手:“带她下去。”
立刻有两个士兵上前来将我带走,我被他们推搡着慢慢往旁边走去,走了两步,就听见背后申恭矣正要进入王帐,又停了一下,闲闲的问道:“刘大人呢?”
“回太傅大人,刘大人病倒了。”
病倒了?我的心一颤,回过头去看着他们,只见申恭矣挑了一下眉毛,懒懒笑道:“两天跑了一趟洗剑池,怎么就病倒了?我看是心病吧——让大夫过去看看。”说完,他看了我一眼,嘴角噙着点笑意,低头进入了王帐。
我的脚步刚一停下来,身后的两个士兵立刻推着我:“快走!”也无法再看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被那些人带着远离了王帐,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皇后的营帐外。
一撩帘子,我被他们推了进去。
抬头一看,皇后和扣儿他们几个都在帐篷里,常晴端坐于上,脸色有些苍白,一看见我走进来,水秀急忙起身扑过来:“大人!”
她抓着我的胳膊,上上下下的看着我:“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事的”我平静的摇摇头,然后走到了常晴的面前:“皇后娘娘。”
常晴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人还算镇定,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我道:“没事吧?”
“没事。”
说话间,背后的帘子已经落了下来,打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却让帐篷里的人都震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听见几个士兵沉重的脚步声跑到周围停了下来,显然,这里也被他们看守了起来。
我走到常晴面前,轻轻道:“他们是什么时候——”
“半夜。”常晴微微蹙眉,道:“刚过寅时,御营亲兵的人就下来了。”
我咬紧了下唇。
过了寅时,正是轻寒到我那里之后不久。
果然,我第二次找到他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站在营地边缘,现在想来,应该是申恭矣,或者是他派来的人得到了他的消息,确保了一些事情的万无一失之后,御营亲兵就动手了!
申恭矣对这一次的事,显然已经筹划已久了!
我问道:“他们说什么?”
常晴冷笑了一声:“说草原上有猛兽的异动,又说禁卫军护卫不利,已经被撤回,如今整个大营都被御营亲兵把控住了。”
我咬着下唇,几乎快要咬破皮了,常晴看着我的表情,似乎也知道什么,半晌才慢慢道:“你刚刚去了哪里?”
“王帐。”
“哦?”她微微动容,忙道:“皇上呢?”
“……还病着。”
“那太后——”
我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这一回,常晴的眉头也锁紧了,慢慢的走回去坐了下来,扣儿他们几个大概刚刚就已经被吓坏了,这个时候全都苍白着脸站在旁边。
就算几年前那一次夺嫡大战他们没有参与,但至少也听说过,当时还在皇城里,两个兄弟之间都能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现在是在拒马河谷这样的地方,如果申恭矣真的要动手,这里的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只是——他现在,还没动手。
就算他还顾忌着禁卫军,但到底也只是一个顾忌而已,禁卫军的力量完全不足以与御营亲兵抵抗,他现在之所以趁夜色把控住各个要害,只怕也还不想就这么起兵,毕竟——当年的夺嫡大战虽然打得凶,到底是皇族的家事,兄弟阋墙,下面的人只要站对了位置,哪怕杀了剐了也没有异议。
可是,作为臣子以下犯上,这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申恭矣虽然权倾朝野,却还不能不注意这一点。
所以,他现在还保持着一个表面上的和平,目的应该是——
常晴坐在那里,喃喃道:“他有今天这一步,只怕算计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
“如果皇上一直没醒,那太后她——”
“……”
“不知道太后,会怎么应付。”
听到她这句喃喃的低语,我只觉得后背一阵发麻,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常晴看着我,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