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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曜嘴角噙了抹笑。
妙常将脸轻轻埋在他宽厚的背部, 感受那上面紧实的肌肉和热切的温度, 那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了妙常的脸颊。
妙常觉得自己脸上烫烫的。
路再远也有尽头。
妥曜走的很慢很慢,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妙常看着前方渐有人出现,连忙蹬腿要下来。
妥曜一把搂住她腿弯, 嬉笑道:“背回去好不好?”
妙常笑着拍在他的后颈处,从他的背上跃下。
妥曜连忙屈下身体, 让妙常顺利从后背下去。
“回去好好休息, 不要想太多。”妥曜神色恢复如常,轻声说道。
妙常笑靥如花,乖巧地点了点头。
妥曜伸出手来, 轻抚妙常鬓边细发,半玩笑半认真道:“以后常笑笑吧,朕喜欢看你笑, 说不得晚上也能睡得好点。”
妙常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刚才哭得太不堪入目的缘故。
“皇上,那奴走了, 前面就是教坊了。”
妥曜喉头滑动几下, 终是不舍地点头,“那下次再见。”
妙常面对着他倒走两步, 然后才将整个身子转过去。
她转身过去后,又偷偷向后看了数次, 一步三回头, 可每次都能对上妥曜含笑的双眸。
妙常混乱的内心安定下来。
这天上的一轮冰月, 俯瞰这萧条世间中痴男怨女的悲欢离合。
年华流逝,黄粱一梦,惘惘然,不过痴念一场。
妙常踏着月光,施然回到了教坊中。
时间已是有些晚。
妙常嘴角含笑,安然睡下,一夜无梦。
次日,妙常听到了皇上宣召王爷入宫的消息。
教坊中人暗中注意,心思浮动。
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王爷甫一进宫,便被太后叫过去了。
庆福宫内。
“我的儿,你可真是糊涂,为何如此放肆?”孝慧太后脸带愠怒,双手把住妥星的手,牢牢不放。
妥星不耐之色毫不掩饰,“还不是那周家太过于嚣张,丽妃的弟弟居然敢抢本王看上的东西,必得个他们个教训。”
谢太后瞠大双目,忙问,“什么?那毛头居然敢惹我儿不痛快,华芷怎么教的儿子?果真跟他娘一个臭德行。”
华芷大长公主乃是先帝亲妹,也是丽妃的生身母亲。
妥星暗舒一口气,果然一提长公主,就能将母后糊弄过去。
“母后,听说贤妃娘娘病了,现在可好了些了?”妥星装做浑不在意的样子,从桌旁拿着个糕点扔进嘴里。
谢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别提了,但凡她肚子能有点动静,哀家都能将她推至后位。”
妥星面容一僵,他试探开口,“怎么?皇兄还是……”
“皇上未登基的时候,哀家看他对女子冷淡,倒是婧婳丫头能与他多说俩句,而你更是将她宠的不成样子!可现在,皇上又是有月余没见她了。”
妥星听了这话,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开心的是婧婳独身一人,又难过怜惜她明珠蒙尘,受人冷待。
妥星自幼善于隐藏情绪,很快如常道:“那一会儿,本王去安慰安慰她,好歹一同长大不是。”
妥星如此说,谢太后才再次想起召他来的目的。
“你一会儿,见了皇上,可千万别跟他对着来,让他发发火,糊弄过去,哀家看那丽妃定是吹了什么耳旁风。否则这点小事,不值当你进宫一趟。”
妥星暗自冷笑,故作委屈道:“母后,本王虽是您的亲生子,可现在别说封号,连个实职也没有,否则也不至如此被动,周家就是看儿臣好欺负。”
谢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妥星的额头,“还不是你不肯娶亲,皇上总是拿这个借口搪塞我们。”
妥星嬉皮笑脸说道:“这不是没有可心的人吗?过几天,儿臣带志儿来给你看看。”
志儿是妥星长子。
妥星未娶正妃,但侧妃已有两名,姬妾们也有不少,府上有一子三女,比起皇上,说得上子息丰厚。
谢太后想起小孙儿,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还是我儿这样好,子息繁茂,才能昌盛。”
妥星下意识接了一句,“瞧您说的,好像皇兄不是您儿子似的。”
谢太后闻言笑容一闪,妥星并未察觉。
“哀家这不是犯愁吗?皇上一日无后,哀家心里也放不下。”
妥星拍拍手起身,“行了,不跟您说了,本王得去见皇兄了,到时候帮您好好劝劝他,多生两个皇子来。”
谢太后听说他要走,赶忙将冬衣手炉拿了出来。
妥星见了,趁谢太后不在意,溜之大吉。
“本王年轻火力壮,不拿这些了,就先走了。”
谢太后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哭笑不得。
妥星来的时候,元怀帝正在批阅奏折。
“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怀帝见他到来,露出抹笑容,“你来了,快快入座。”
妥星见他一切如常,心中暗暗打鼓。
他是越来越看不清皇兄了。
按照皇兄的性子,应该狠狠罚他一次才是。
元怀帝将妥星惴惴的表情看在眼里,内心毫无波动。
他像是真的与妥星话家常,妥星的茶一杯杯的续,下腹愈发的涨,口里却越来越渴。
妥星终是在元怀帝又一次提起某一幅仕女丹青时承受不住,苦哈哈的说,“皇兄,臣弟知错了,求您给个痛快的。”
元怀帝老神在在地放下手中朱批,似是不经意间问,“周家怎么你了?”
妥星内心一凛。
同样的理由在母后那里好用,但在皇兄这里只怕说不过去。
妥星一咬牙,“皇兄,臣只是气不过,贤妃姐姐受了丽妃娘娘的气,所以臣弟才会……”
元怀帝神色不明,良久后开口,“你倒是老实。”
妥星看不出他脸色,心中忐忑不安,“皇兄,臣弟认罚,您给个痛快的吧。”
元怀帝微微一笑,“认罚?认哪个罚?是认私连后宫嫔妃的罪过?还是宫中放肆的罪过?”
“朕听说你在太明宫夸下海口,说一切有你全权负责,那些纨绔子弟才敢如此放肆,没想到你的一句话,能使这些世家子挺身而出,蔑视皇威,竟如此有威信。”
妥星额角浸出冷汗来,急忙解释,“皇兄,您知道,臣弟从未如此想过。”
妥星眼中带着几分受伤,元怀帝不为所动。
“臣弟有罪,请皇上责罚。”
元怀帝并未否认,嗯了一声。
妥星登时心凉不已。
“这两个月便在王府里安稳待着,那些蔑视皇威的人,便由宗族亲自上门,每人当众十五大板,不得有异。”
妥星目呲欲裂,不可置信道:“皇兄!”
这是将他的脸面往地底下踩。
“请皇兄网开一面,臣弟愿承担一切罪名。”
“至于那些被带回去的歌姬们,每一位都有御赐贵妾的身份,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顶风作案。”
御赐贵妾……
这些世家子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随手,竟给自家带了个祖宗回来。
打骂不得,休弃不得,但贵妾却可随时离家,正妻不在可行管家之权,所生之子有继承之权,若身体有恙,太医院中人时时待命,进行彻查……
妥星想起如此桩桩件件,眼前一黑。
元怀帝轻描淡写的一道旨意,便毁了他在京中多年经营。
妥星痛苦地闭上双眼。
从此以后,没人能看得起他。
他会成为旁人随意糊弄的闲散王爷,永远没有实权。
一瞬间,妥星心灰意冷。
元怀帝看够了妥星面如死灰的样子,再次开口说道:“母后千秋之宴将至,你有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妥星暗自咬牙,“皇兄请讲。”
“北夷战败,会送先皇后之子入京为质,这件事为兄交给你来办。”元怀帝轻描淡写道。
妥星猛地抬头,“皇兄当真?”
元怀帝斜了他一眼。
妥星天上地下不过瞬间,忙跪下回答道:“臣领旨谢恩。”
“朕追查多年的沙匪潜逃至北夷,不想被北夷皇子私自扣押,去年又有北夷军士冬日骚扰我国边境,大端早有防备,大败而归,答应朝贡我大端五年,并送先皇后之子进宫为质。”元怀帝嘴角挂上冷笑,眼露几分狰狞。
这位前世的虎狼之人,今生便提前打个照面吧。
他们两人,定要好好较量较量。
妥星听他提起沙匪,不由想到曾经元怀帝当朝斩将之事。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却被皇上铁血镇压,又下了道文臣进谏皆无罪的旨意,多年来严守克己,行言必果。尽数做到,堵住悠悠之口,手腕齐下,让人胆寒。
从那时起,皇兄便愈来愈高深莫测了。
这一次,是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