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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阁不过数日功夫, 又热闹起来。
这是冬早小公主的洗三礼。
妙常还在月子里, 行动不便, 便让人在洗三礼的小厅后面,用帷幔搭了个小隔间。
这样, 妙常也能全参加冬早的洗三礼。
她现在身份不同往日,能拿些做派。
午膳过后, 洗三礼就开始了。
众妃嫔不敢怠慢, 大清早起来准备,人早早的到齐了。
午膳妙常特意命师傅做得洗三面,众人很给面子, 都吃了干净。
厅上正面设有香案,上面供奉着十三娘娘和盛着小米的香炉。
每个人来了,妙常都让她们上了一炷香。
这也代表着妙常承认她们长辈的身份。
奶娘抱着冬早出来, 将她交给了吉祥姥姥。
众妃抻长脖子,她们中的很多人还不知道小公主长什么样子呢。
吉祥姥姥抱着冬早在地上走了一圈。
虽说妙常生了公主,很多人心内暗自笑话,可真见着这娇软稚嫩的娃娃, 缩起来的小手掌, 红扑扑的小脸蛋,呼呼睡着, 还是无比的羡慕。
她们也很想要个孩子,只是没有福气。
就算公主不能争皇位, 但有一个知冷知热, 温软漂亮的女儿, 深宫中就有了寄托和盼望。皇上为了孩子,也会时不时地来看看。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高的野心。
“娘娘,公主长得真是好看精致。”孙容华语带艳羡。
“对啊,对啊,你看那鼻子眼睛,定是个大美人。”
“可不?娘娘真是福气。”
众人七嘴八舌,连番夸奖,连一向与妙常不对付的莲琼章也赞了两句。
妙常心里一甜。
冬早闭着眼睛,可那如羽扇般浓密细长的睫毛,还是惹了注意。
皇上英姿,妙常又是宫中最上等的姿容,生出的女儿又怎么不好看呢?
冬早像是被裹的不舒服,小身子扭动两下,嘴巴吸允嘟起,立马引起众人惊喜的呼声。
这后宫中因为冬早的存在,迎来了少有的和睦时刻。
这些夸赞出自真心的也有不少。
“宫外大雪,本夫人来晚了,还望贵妃娘娘原谅。”
妙常直起了身子。
她早些时候给清菡发了请柬,见她久久未到,还以为是不来了。
清菡来了,妙常还是开心的。
“洗三礼还没开始,夫人不必挂心。”
到了吉时,宫人们将洗三的物事们都准备好了。
妙常早就命人关好门窗,不能让冬早着了凉。
洗三盆备好,睡得正香的小公主被人打扰,大哭起来。
洗三盆是妥曜早就命人打好的金玉凤凰盆,华丽非常,各式宝石一股脑的镶嵌,看着就是个很值钱的玩意。
妙常觉的俗气,妥曜却觉得很好。
吉祥姥姥向盆中倒水,众人也跟着添盆,金银锞子叮叮当当的入盆,妙常让含霜跟着众人也添了不少的红枣桂圆。
“长流水,伶俐机敏。”
“连生贵子。”
吉祥婆婆随着添盆的东西一声声的唱念。
唱盆后,吉祥婆婆搅盆,嘴里的话成段,眉飞色舞的样子,看得人发笑。
冬早似也被声音吸引,扭过脑袋盯着人。
这孩子很活泼好动。
没一会儿,吉祥婆婆又开始解冬早包在身上的小褥子。
冬早骤然离开温暖所在,哭声震天。
妙常看着有几分愁绪,孩子要靠后天教养,但脾性几分是天生的。
现在看来,冬早是个霸道不可吃亏的。
等到小冬早被放到盆中,她的哭声更大了,小手更是在盆里来回扑腾。
妙常知道她没事,可心里还是被揪起来了。
吉祥婆婆喜意满满,“贵妃娘娘,小公主响盆呢。”
“婆婆快把公主抱出来,别受了凉。”妙常忍不住地说。
吉祥婆婆手脚麻利,抱出冬早又是一顿流程,冬早哭得可怜巴巴,抽噎的可怜。
妙常捏紧手中的被子,想直接打断。
吉祥婆婆这时候给冬早打扮,又拿鸡蛋滚脸,什么‘脸如水煮蛋’,说的极为好听。
妙常看着,这洗三礼好似到了尾声。
不过最令妙常心疼的,就是用银针给冬早扎耳朵眼儿。
妙常见冬早紧握小拳头,啼哭不止,忙让人将冬早抱进安抚,趁着别人在外面,妙常居然掉了几滴眼泪。
“冬早不哭,以后最好看的首饰想怎么戴就怎么戴了。”
妙常拍拍她小身子,冬早被折腾累了,在熟悉的怀抱中,渐渐睡去。
吉祥婆婆收了盆里洗三的东西,乐得合不拢嘴。
妙常着人将她送了出去。
“这么长时间,本宫谢谢姐妹们来参加小公主的洗三礼。”
“贵妃娘娘真是客气,能来是婢妾们的福气。”
妙常道了句谢,旁人不敢接这句,急忙讨好。
“本宫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宫里休息,本宫坐月子的时候,又是寒雪天,不必过来请安了。”妙常缓缓说道。
妙常凤印凤宝在手,受后妃妃嫔请安是正礼,在这后宫中,妙常例如皇后。
众人听出妙常言语中带有倦意,识相地告退。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揽月阁,人很快走空了。
妙常让奶娘先下去,留了冬早在身边酣睡。
这时候,映月将各宫送的礼物装点完毕,进来复命。
“娘娘,太后送了好些东西,实在是太过了。”
妙常道:“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太后娘娘将自己的体己送来不少,绝迹的珍品书画,奇珍首饰,里面还有先皇赏赐的绝品,看来,太后娘娘真的很喜欢小公主。”映月开口。
“那本宫也要好好谢谢太后娘娘。”
妙常正跟映月说话,突然看到含霜对自己使眼色。
妙常扫过一眼,“你去本宫私库里挑几件最佳的,再加上本宫的手写信,亲自跑去庆福宫一趟,替本宫好好谢谢太后娘娘。”
映月应是。
“别忘了告诉太后娘娘,等本宫方便,定亲自登门道谢。”
映月忙是去了。
“含霜,可是有什么事?”
含霜紧张的点点头,“刚刚清庶妃趁人不备,往奴手里塞了东西,说是给小公主洗三的贺礼。”
清菡给冬早送了亲织的衣帽,已经是有礼了,怎么还……
难道是……妙常一怔,旋即了然。
是原雄让她带进来的。
“拿来给本宫看看。”妙常平和说。
含霜上前几步,将手中之物递给妙常。
妙常不自觉摩挲那小小的红木盒,葱段似的指尖在暗红的映衬下,更显白皙好看。
妙常轻轻打开那盒子,失神许久。
“娘娘?”含霜轻声提醒妙常。
妙常低垂着头,半晌后,略带些沙哑声音的说,“他有心了。”
里面是一段种水剔透,不及人小指长的玉段。
妙常看着熟悉的玉质和形状,不由轻轻抚摸,“是安山玉竹,不知他从哪里淘弄来的,真是难为他。”
冬早虽是大端公主,却也是她颜家血脉。
原雄不是不懂她。
妥曜将她失去的安山玉竹送回,原雄又送了一个给她的女儿……
比起妙常所有的,原雄送的要更加精致小巧些,种水颜色也在伯仲之间。
妙常将这玉竹轻轻放在冬早的手边,冬早像是有所觉,竟伸出小指头捏了捏。
那玉竹就跟冬早的手掌差不多大。
妙常本在月子中,思绪敏感,又被此物勾起了愁绪。
要是爹娘在世,见到冬早不知有多开心。
其实他们的脸,妙常都有几分模糊了。
含霜看出妙常有些失控,安慰道:“娘娘,您要珍重。”
妙常将头埋在双膝处,闷闷道:“本宫知道。”
“娘娘,奴情愿你从来没碰到过他。”含霜甚是心疼。
妙常在她面前,为原雄哭了太多次,他们两个,本天差地别,命运捉弄般的遇见。
妙常的泪水划过脸颊。
她忙是伸手抹去,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成贵如何了?”
妙常并未注意到,含霜猛然僵硬的身子。
“这个奴也不晓得。”
“许是还在北夷吧,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妙常道。
含霜不再接话。
“皇上最近政事繁忙,你帮本宫找些安神补气的,到时候皇上来,本宫让他多吃些。”
“听说徐州暴雪,房屋坍塌,死了不少人,皇上忙着赈灾的事。”
妙常心悬了起来,“损失严不严重?”
“前朝的事,奴也不甚清楚。”
“本宫前朝中没有人脉,难免闭塞。”
妙常的鼻头又酸了。
“娘娘月子间不要伤心,对身体不好。”
妙常将自己蜷起来,眼神放空。
“娘娘放心,依奴看,皇上是言行必果的人,他定会为颜家洗刷冤屈的。”
妙常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谢太后毕竟是妥曜亲母,皇上真的能狠下心来吗?
颜谢两家一文一武,颜家有难,紧密联系的谢家毫发无损,谢家定然有问题。
先帝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妙常一向逃避这个问题。
她不想妥曜失去母亲,更不想两人因此生了嫌隙。
“谢妃已经出宫了,娘娘放心,咱们慢慢筹谋。”
妙常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