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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梓念心头一惊,抬起头来看着纪云来,大部分人回想自己的记忆,应该都是看有没有断层吧,纪云来居然这般严谨,竟然把自己的记忆都一一思量了过去,找到了其中逻辑不通的地方。
纪云来前段时间,把自己从小到大能想起来的事情,都给想了一遍,在那些记忆里,纪云来发现了很多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要做那件事的事情,纪云来想了又想,总觉得自己该是为了某个人才去做的。纪梓念几乎不敢去看纪云来的眼睛,他悄悄擦了一把汗,想着如果纪云来去查自己的婚姻史,那应该一下子就查出来了吧,但是也很少有人会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过一次婚。
再说了,乔黎离和纪云来结婚以后,在外面的存在感也不是很高,更不用说三年前乔黎离离开,算是彻底成为了B城的一个禁词,再也没人敢在纪云来的面前提起他结过婚的事情,这样一来,纪云来也就压根不会往那个方面想了。
“就拿你来说吧,二哥,你和徐艾走的每一步,我的记忆里都是清清楚楚,可是我唯独不记得,你们俩的关系陡然变好,到底是因为什么,徐艾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和你有交集,到底为什么才会对你敞开心扉,”纪云来说着就有几分焦急,自从失忆以后就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二哥,我觉得我的记忆像是一块长长的布,它没有断过,但是满是漏洞,我想要补上那些漏洞,我觉得那些漏洞原本是我这块布上最美的刺绣,可是我做不到……”
纪云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自己的双手里,然后低下头去。看着纪云来这般,纪梓念也有几分动容,自从纪云来进纪家以来,纪梓念还从来没有见过纪云来这般软弱的样子,站在一旁的老七也不由得看了纪云来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可是纪云来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幸福吗?
现在的纪云来,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无坚不摧,好像只要一阵风吹过来,他就会柔柔地倒下去,纪梓念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纪云来却忽然抬起头来,惨淡一笑,看了看纪梓念,又看了看老七,忽而开口问道:“我是不是曾经伤害过她?你们是不是都在瞒着我什么?”
纪梓念心头一惊,老七却是直接咬牙,迅速说道:“先生你才没有伤害过她,明明是……”老七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纪梓念也是跟着低下头去,他其实能理解老七的激动,毕竟纪云来对老七有救命之恩,但是乔黎离和纪云来之间的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人,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在一段爱情之中,没有永远幸福的那个人,也没有永远受伤害的那个人。
出乎纪梓念的所料,纪云来在听见了老七的话之后,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二哥,这里没有外人,我只和你说这一次,我知道我肯定是伤害了她,这段日子以来,我每每想起她的脸,总觉得心里会痛,可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痛,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她不会对不起我,一定是我对不起她。”
老七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纪梓念亦是为之动容,他一直都知道纪云来爱乔黎离,但是万万没想到,纪云来爱乔黎离,竟然已经爱到了这般地步。从前纪云来的势力还没有这般强,他就能顶住纪家的压力,非要把乔黎离给娶进门,而现在,就算是纪云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也还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乔黎离,纪梓念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
所爱隔山海,我便填山海,我爱你,山川不能阻碍,江河不能掩埋,我爱你,生生世世不能分离。纪梓念幽幽叹了一口气,就在那个瞬间,纪梓念忽然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纪云来。就算是自己曾经答应过乔黎离,就算是叶年封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只有乔黎离不和纪云来在一起了,他才有机会,但是纪梓念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纪云来继续这样下去了。
可是下一秒,纪云来却惨淡一笑,“二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在叫你来之前,我是想过的,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我也要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些什么,可是现在,我却忽然有些害怕了,我害怕我失去的,不记得的那些东西,是我不敢去面对的,我从来没有过这样胆小,二哥,我想她应该也是不想让我知道吧,我既然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一定不能强迫她第二次。”
在纪云来失忆之后,就彻底变成了遇见乔黎离之前的那个冷面无情的纪云来,可是在这一刻,在他完全不记得乔黎离却提起乔黎离的这一刻,纪云来的全部温柔都卷土重来,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阻挡他对乔黎离的爱情,他宁愿承受着被漏洞吞噬的痛苦,也不要去强迫一个人。他的温柔一直都在,只是自始至终,他都只为了一个人而温柔。
既然纪云来都这么说了,纪梓念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全部的话都吞了下去,拍了拍纪云来的肩膀,“老三,你要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尽管来找我。”纪云来点点头,又对纪梓念一笑,旁边的老七似是红了眼眶,带着几分沙哑嗓音说道:“那先生,我去送一送二少爷。”纪云来点头,没有拒绝。
老七站在门口,看着纪梓念的车呼啸走远,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后,别墅的大门仍旧是紧闭着,老七抿唇,做了一个决定,迅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几秒钟里,老七犹如万蚁钻心,仿佛过了几十年。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喂?”
乔黎离的声音也有一点颤抖,她能认出来,这是老七的号码,但是自从纪云来出车祸以后,老七还有纪云来,就都没有再联系过她了,忽然老七给自己打电话,乔黎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老七只是沉默,乔黎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十几秒钟之后,乔黎离决定挂断这个电话。
可是这时候,老七却忽然开口问道:“夫人,你还爱先生吗?”自从纪云来出了车祸以后,乔黎离和老七就只见过一面,就是在医院那次,那次,老七也是冷冰冰地叫她“小姐”,老七忽然把称呼给换了回来,倒是让乔黎离吃了一惊,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却并没有回答老七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我爱或者不爱,同你有关系吗?”
乔黎离是不想让自己的嗓音这般冰冷的,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老七。老七恨乔黎离,乔黎离也知道这一点。但是这话说出来之后,两个人就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之中,许是乔黎离也觉得这样互相沉默实在是太尴尬了,索性就先行开口,“你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挂了。”
老七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给乔黎离打了这么一个电话,怎么肯轻易放弃,赶紧开口说道:“先别挂。”乔黎离沉默,却也并未挂断,老七能够清楚地听见乔黎离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过了几秒钟之后,老七又问了一句:“夫人,你愿意再回到先生的身边吗?”老七虽然觉得纪云来出车祸就是乔黎离造成的,但是现在看着纪云来这个样子,老七又实在是难受,恐怕这天底下,也只有乔黎离一个人,能让纪云来快乐了吧,老七实在不想看见纪云来这个样子。
“是纪云来让你问我的吗?”那一刻,虽然乔黎离的声音很冷静,但是如果老七能够顺着电话线来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乔黎离早就紧张得满面潮红,还出了一手心的汗。可是老七不会撒谎,他只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问的。”
有什么东西在乔黎离的心里慢慢垂了下去,她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老七,我和纪云来的纠葛,旁人可能都理不清楚,你不管是恨我也好,不恨我也好,以后我和纪云来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了吧。”乔黎离说完,就挂了电话,老七有点懊恼,感觉应该是自己说错了话,反而弄巧成拙,又想给乔黎离打过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纪云来忽然在老七身后开口:“你在给谁打电话?”老七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跳起来,猛地一回头却发现纪云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老七有点紧张,舔了舔唇,下意识把手机藏在了身后,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纪云来的话。
纪云来今天看起来有点疲累,也没有继续追问老七,只是转头往回走,边走边说道:“下次我没有说过,你不要联系她。”老七的脸猛地一热,果然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纪云来的眼睛,他也只能跟在纪云来的身后,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