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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冉的坐骑自是比柳青的破车和破骡子强上百倍。两人共乘一骑,轻装简行,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义庄。
这附近没有其它人家。
漆黑的郊外只院中一点光亮,远远看去颇有些瘆人。
白冉带着殷笑一起下了马,又从鞍上取下东西。也不栓坐骑,就任它在附近散养溜达。
“我们两个悄悄进去,不要惊动里面看庄的人。”殷笑在这时开了口,声音压得极低。
他“嗯”了一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两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落进了院内。
守庄人老关这会儿正在喝着小酒儿。
白冉透过窗纸上的人影略略确定好位置,随手捡了块小石子,便朝他扔了过去。
石子穿破窗纸,一招命中穴位。窗子上的黑影僵了一下,随即向前扑倒在炕桌上。
简单粗暴,干净利落。
殷笑见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公子真是好手艺!”像是赞扬,仔细辨别却又仿佛带了丝讽刺。
白冉仿若未闻,只语气平淡地提醒她道:“殷姑娘,他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
“才两个时辰?!”殷笑看着他皱眉,昨日她和柳青没有继续往里面深走,都折腾了小半夜,今天她可是打算一探究竟的。“两个时辰未必够用,还能再久一点么?”
白冉摇摇头,“以白某点穴的功夫,大概就这么久。若是力道再深些,怕是要留下后遗症。”说着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口,“你到底要做什么?”
殷笑看着他默然一瞬,转身往停放兰香尸体的厢房走去,“你看见就知道了。”
房门上的锁再次被殷笑用一根细银簪子解决掉。
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不想在刻意地状态下竟然真的打开。那种感觉……仿佛真的是融入在血液里,完全不用思考就知道手指该如何动作。
进门时,白冉玩笑着以牙还牙,“殷姑娘这手艺也挺不错的嘛!”
然而她却毫无心情回应。
殷笑默不作声地进了屋子,借着微弱的光亮找到那两块地砖,又用力在上面跺了跺脚。然后抬头冲着白冉笑了笑,“白公子,我要是说这地底下有宝藏,你信不信?”
这种鬼话,白冉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只是当他撬开那两块地砖后,还是看着黑漆漆地地道入口感到些许的惊讶,“想不到这义庄下面,到真另有乾坤。”说着转头看向殷笑,“你是怎么发现的。”
“也是无意中。”殷笑抻着脖子往下看了看,将昨天的事情大致和他讲了一遍。
白冉听后更加觉得诧异。
火把的光线有些跳跃,将两个人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若有所思。过了小片刻后,微皱的眉头忽然舒展,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殷姑娘,除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是不是……还能看见某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算是吧。”殷笑抿了抿唇,“不过不是所有的都能看见,要那种气场很强烈才行。而且只是简单的场景或者片段。一般……并不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白冉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将手中的火把大头朝下,在入口处一晃。借着光亮见下面地面是土质,便收回胳膊用力一掷,将火把直上直下插入下方的土地里。
周围的一小片地方瞬间被火光照亮。
他凝眸俯视片刻,转头看向殷笑,“下去吧。”说完便伸手抓住她肩膀,带着她一起纵身跳下。
…………
沈老夫人有个表侄女,过了年底便是年方十七,一直未许人家。
沈家也是大家族,除了沈从山这一支外,其它房也有不少青年才俊。沈老夫人的亲外甥女钱氏如今已是正房主母,她有意想再亲上加亲,便将娘家的这个表侄女叫到身边。准备趁着年关亲戚间走动频繁,从沈家侧支中挑个合适人选,撮合二人成就姻缘。
而今日,恰好是那位表小姐的生辰。
老夫人特意请了戏班到府上为她庆生,又邀了府中女眷晚饭后一同观看。
沈从山的父亲,沈老爷在世时十分喜好戏曲音律。三不五时便要请个班子来家中热闹热闹。
所以沈府有一处专门观戏的小楼,名曰清音阁。今日晚间的戏,照旧是安排在这里的。
清音阁不大,其实就是间屋子。
一个小戏台,戏台后面两间小隔间。是戏子伶人们换衣上妆的地方。戏台前方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摆放着桌案和椅子,是观戏的地方。
沈老夫人礼佛,晚饭后雷打不动是要去上柱香颂段经的。她吩咐一干女眷先去看戏,不必等她到了再开场,便回了自己的院落。
戏班的人早已到了清音阁。因着未到开场时间,都在台后的小隔间里准备着。
沈从山一共一妻二妾,所以府中有身份的女眷并不多。
众人依次落了座,立刻有丫头忙碌着端茶上点心。班主也从后台出来递上戏单,寒暄着对钱氏奉承不断。
钱氏却没接,只笑着示意今日的寿星先点。
表小姐接了戏单,却没看。冲班主说了声“八仙祝寿。”便又将手上的红簿子给了钱氏,笑道:“姨母还没来,剩下的姐姐先做主吧。”
钱氏这次没有推拒,一边笑着接了过来,一边低声说道:“要是准备好了,就先开场吧。”
班主得了吩咐,急忙转身回了台后。丫头们也十分机灵的将门边墙角的几盏灯熄灭。
屋内光线顿时暗了许多,只剩台子上一片通明。
钱氏这时也已经点好了两出戏目。她随手将戏单往身后一递,恩赐一般冲着另外两名妾室努努嘴。
她的贴身丫头立刻伸手接过,然后走到二夫人身后,趾高气昂地将红色的博子递给了另一名丫头。
再然后,转回身的一刹那,她无意中往门口那里扫了一眼,顿时惊恐万分。
雪白的窗纸颜色惨淡,门的外面赫然一道吊挂的黑影。披头散发,摇摇晃晃。
她浑身发软,抖若筛糠,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那里,说不出话来。
然而屋内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直到……一声惊恐凄厉的尖叫冲破她的喉咙。
…………
或许是昨夜通过风的缘故,地道里的空气还算凑合。
殷笑在前面领路,白冉另燃了一只火把,紧跟在她后面照亮。
冰冷潮湿依旧,四面除了土还是土,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松软的土地上多出了几排大大小小的脚印,一直向内延伸。
那是昨夜她和柳青留下的,如今却成了地道内仅有的标志性痕迹。
两人一路走得缓慢,谁都没有言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那几排脚印终于到了尽头。
殷笑停下脚步,微蹙着眉头一寸寸环视周围,生怕错过什么。
没有,这一次什么都没出现。不论是谢婉言,还是其它的一些什么东西。
她闭上眼睛,尽量将呼吸放到最轻最缓,努力的凝神,集中精力。
白冉也不催促,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他见殷笑闭了眼,仿若入定般一动不动,便四处移动着火把逡巡了一圈,然后便放空目光看着某一点有些走神。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地道内响起长长地一声嘘气声。
殷笑叹息着,似乎有些泄气,“太乱了!”
“嗯?”白冉疑惑,“什么太乱了?”
“没什么。”殷笑胡乱摆手,不愿解释过多,只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地方……或许真的发生过很多事。”说着,她抬眸看向前方的黑暗,略一犹豫后,便继续举步前行。
这混乱的气场中,她隐约感觉到了谢婉言。那是种极微弱地存在,游丝般随时都会中断。
记得昨夜,“谢婉言”曾经向这地道深处飘忽而,去像是要引她去什么地方。或许再往前,会有所发现。
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因为当白冉点燃第三根火把的时候,地道也到了尽头。
殷笑看着眼前墙壁上的泥土,一阵愕然。这算……什么啊!难道谢婉言飘进了泥土里,是要告诉她自己已经入土为安融入大地了?还是示意她继续挖地道?
“草!”她忍不住爆了声粗口,扭头看向身后的白冉。
白冉在四处打量着,感受到她的目光便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略有深意地笑了笑,略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已经没有路的地方,“殷姑娘,白某可没带铁锹,没办法帮你继续打洞!”
殷笑闻言噎了口气,随即不甘示弱道:“义庄院子里有铁锹,现成的取来就能用。就怕可惜了白公子这一身上好的衣料!”
白冉唇畔的弧度扩大了几分,“你确定真要继续挖?”
殷笑脖子一梗,“我说确定你就挖?”
“呵……”他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随即便不可抑制。那笑声低低地,回荡在空旷的地道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殷笑不由皱起了眉。
白冉很懂得适可而止。他轻咳一声,尽量抑制住笑意,然后上前两步,用手指刮了刮地道尽头的泥土,“这里的土和两边壁上的不一样。虽然看上去很接近,但完全是两种土质。”
殷笑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这里是被人后填上的!你确定?”
“确定。”白冉点了点头。
殷笑抿唇沉默,过了会儿才思索着开了口,“你说……这地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是通往什么地方,还是那边是个地下密室之类?”
“不知道。”白冉摇摇头,“或许都有可能,或许都不是。”
殷笑叹了口气,“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感觉到谢婉言的存在。她那天说她是蒙冤而死的啊,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是有人害死了她,抬着她的尸体曾经在这里经过?说不通啊……”
白冉任由她自言自语地不靠谱推测着,不置可否。
“算啦!”她耸了耸肩,“回去吧,估计再过一会儿老关头就醒了。等柳青把这里的事上报给府衙后,让便宜劳动力来继续挖好了。”
便宜劳动力……白冉因着她的用词眉梢跳了跳,举着火把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