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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午收到那封信开始,一直到天黑,柳青几乎找遍了所有殷笑可能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踪迹。
于是在确定殷笑可能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后,他饱餐了一顿,又收拾好所有应手的家伙,独自出了城去赴约。
百柳坡距城内不过十几里。
据说那里原本是叫做白柳坡,因为坡上坡下都种满了白柳。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不知是误传还是其它原因,被改了名字。
然而不管它到底叫什么,黑灯瞎火,荒郊野外,这种地方都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柳青二更天刚过便到了那里,然而直到三更天过去一半,都没有什么人出现。周围也不见任何动静。
他拿出火折子点亮,又照着信上内容确认了一边后,心头忍不住开始发毛。
时间和地点都没错,他也是按照要求独自前来的。可对方为什么不出现?难道是什么和他开玩笑的恶作剧?
他转过身四下环顾。然而火折子的光亮有限,除了眼前极近的地方外,远处皆是漆黑一片,分辨不清事物。
偶尔有寒风刮来,吹得枯枝作响,像是野兽的鸣叫。
而柳青听着这声音,心中的不安和颤栗越来越盛。似乎这黑暗中的某个角落,真的潜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随时都会扑上来,冲他张开血盆大口。
他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那东西似乎让他生出一丝底气。他略微踟蹰了片刻,仗着胆子缓步向周围的黑暗探寻过去。
百柳坡不过就是个小山坡,面积并不大。
可是当柳青走完一圈的时候,手中的火折子还是燃尽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寿命将近,微弱的火苗剧烈地最后一跳,彻底熄灭。又仿佛是预警,回归黑暗的那一刻,柳青莫名地心上一阵狂跳。
身后突然有异动响起。
他本能地抽刀转身,然后,所有的动作都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金属冰冷坚硬的触感穿破他的身体,再猛地抽出。黑暗中,他甚至没有分辨出对方的身形,便“噗通”一声栽倒,翻滚到坡下。
血迹蜿蜒,满地积雪染红,却被黑暗隐匿。
…………
头顶月色忽明忽暗。
白冉猛地一拽缰绳,勒停了正在疾驰的坐骑。
那通体雪白的骏马跑的正欢,骤然被叫停显然十分不满,烦躁地打着响鼻,刨着蹄子。
周围夜色尽是漆黑。
他环顾四处,不由皱起了浓眉。刚刚那种突如其来地心慌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可这附近只他自己,就算有山匪出没,也完全不是他对手。能有什么不好的事。
或许是自己连夜赶路,神思有些分散吧。此处距离安阳已经不远了,回去睡上一觉,明日还要将那吴老头儿的话转告给殷笑。
“呼——”白冉长长地吐出口气,随即催动身下马匹,重新上路。
然而没跑出多远,他便再次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
“叮铃……叮铃……”
寂静的夜色中,有铃声划过耳膜。隐隐约约地,微弱而遥远。
他蓦地身体一震,莫名地觉着这铃声有些熟悉。
“叮铃……叮铃……”
铃声再一次响起,依旧不太清晰。
白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起来了,这是殷笑那个铃铛发出来的!
上次听到的时候,除了格外悦耳之外,他觉得这铃声还有着某种魔力,能够直慑人心魄。而这一次,这声音里又多些东西,好像再对他诉说着什么。
可是,深更半夜,这铃声为何在此处响起。难道……
方才那种慌乱,突然又袭上心头。
“殷笑!”他高声叫喊着她的名字,左右四顾。
“殷笑,你是不是在这儿?”
“你到底在哪儿?我是白冉,你快回答我!”
“叮铃……”那铃声又起。
然后,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白冉目光闪动,猛然想起什么。他从怀中掏出殷笑送给他的那片可以夜视的石头,然后飞身下马。几个起落,迅速奔向铃声传来的方向。
…………
原以为大家齐心协力,一天就能搞定。谁知义庄下面挖地道的工程,竟比想象中的要艰难浩大许多。但又怕万一事关重大,一旦雇佣外面的劳力,挖通之后会泄露什么秘密。于是昨日经众人商讨,捕头大人定论,决定由不当值的捕快们轮流来做苦力。
胡三儿昨天在衙门当值,今天一大早便跟着另一伙兄弟去挖坑。
昨夜不知为何,他竟整宿睡眠不佳。所以今日这铁锹抡起来,只觉得格外的艰难。
地道昨日向内延伸了一段。
逼仄狭窄的地方本就空气不畅,再加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挤在里面,做着重体力劳动,汗流浃背地喘着粗气。那种感觉,简直迷之经典
好在柳青平日里凡事身先士卒,在弟兄们面前颇有些微信。此刻人虽不在,也没人背后怨怼。
只是再怎么没怨言,活儿不好干是事实。
当第五筐土被运出去的时候,有人一把将锹戳进前方土堆,靠着墙坐了下来。
见他领头休息,胡三儿和领一个捕快也都把锹扔下,双双坐在地上。
“外面的兄弟,歇会儿再干!”那人冲着地道入口喊了一嗓子,也不管声音能不能传那么远,从口袋里翻出烟荷包,就准备来上两口。
赶在火石点燃之前,另一名捕快急忙阻止了他,“要抽出去抽,这里不通风,你准备呛死我俩?”
那人被他说得有些悻悻,却还是将东西收拾起来。他不停地打着呵欠,然后张嘴的动作忽然定格在那里,眼神也直勾勾地盯着地道尚未挖通的土堆。
胡三儿见他那副表情,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未见任何不妥。不由奇怪,“你见鬼了啊!”
那人仍旧盯着那里,“刚才插在土上的锹,好像动了。”
“你没插结实吧!”胡三儿不以为意,“要不就是看花眼了,这里光这么暗!”
“应该不是。”那人努力眨眨眼,“刚刚那锹我是斜立着插的,现在都快横过来了。而且……”他顿了顿,抬手虚指向前方,有些艰难道:“而且,我感觉是周围的土在动。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土里爬出来一样。”
这话说的人忍不住发毛,尤其这地方还是在“风水甚好”的义庄下面。
胡三儿不自觉的咽了口吐沫。
另一个捕快大概为了自己壮胆,故意恶声恶气道:“别他娘瞎扯,我怎么就没看见呢?好好的土,要爬也顶多是条虫子!”
他倒是突然提醒了胡三儿,“该不会是条大长虫吧!在地底下冬眠,被我们给惊醒了。”
像是要应验什么,他话音刚落,那柄铁锹忽然晃悠了两下,应声掉落在地上。
三人被吓得一蹦而起,惊恐的叫声将另外几名捕快也引了过来。
尘土簌簌落下。
封死地道的土堆果然在动,正如那名捕快刚才所言,有什么东西试图从里面爬出来。
后赶来的几名捕快看见这番景象,也被吓呆了。
其中一名胆大的倒还有些主张,急忙弯腰拾起了地上铁锹。
就在他刚拉好架势,严阵以待的同时,一只被泥污包裹的手破土而出。
“啊……”
“啊啊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
那捕快一把扔了锹,转身便跑。众人见状,纷纷连滚带爬地紧随其后。
堵塞着地道的泥土忽然在这时瓦解。紧接着披头散发,满身泥土的女子极其狼狈地跌了出来。她双眸晶亮,望着尖叫远去的人,十分地委屈,“别跑啊……是我!谁来给我点儿吃的啊!”
…………
乾生堂的耿大夫今年刚过花甲,是安阳城甚至整个青州都赫赫有名的圣手。
所以对于这个不到五更天便将他从睡梦中惊醒的年轻人,他感到相当的不满。
他本是想将人轰走了事的,然而这年轻公子的气场太过强大,压得他拒绝的话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尤其那染血的白衣,无形中竟让他感受到一股煞气。
再看他带来的病人是府衙的捕头,更加不能往外推拒。
于是急忙叫醒了店里的学徒,准备一应物品施治抢救。
天色大亮的时候,耿大夫摸着柳青微弱却逐渐平稳的脉搏,终于长出了口气。
“命是保住了,什么时候能醒看造化。”他对杵在一旁的白冉说了一句,转身去盆边净手。
白冉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转身冲耿大夫拱手施了一礼,“多谢大夫。”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金锭放在桌上。
耿大夫看着那块金锭脸色好看了不少。他冲着白冉摆摆手,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嘱咐道:“柳捕头现在不能移动,不妨暂时留在老夫这里休养,也方便照顾。说来也是他命大,伤城这样竟还能捡回条名来。”
“是先生妙手。”白冉笑着恭维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昨夜他听见那铃声以为是殷笑,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山坡的雪地中看见浑身是血的柳青。
柳青的刀伤贯通了整个小腹,当时人已经神志不清。殷笑的铃铛被他攥在手中,并没有摇动,可诡异的,他竟会听见铃响。
然而当时已经没时间思考太多,只能先帮他治了血,又塞了丸鉴天司秘制的药丸吊命。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城里求医。
想到这里,白冉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不过是离开了两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铃铛是殷笑师父给她的宝贝,如今却在柳青手里,而柳青又受了重伤躺在郊外生命垂危。也不知殷笑现在如何,是否平安。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焦。
如今柳青已经无事,当务之急应该是去找殷笑。
眼见着耿大夫出了门要回去补觉,白冉急忙叫了他一声,“耿大夫……”然而后面的话还不等出口,便突然被前面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
乱糟糟地喊声传了进来,无比的急切,有隐约有些熟悉,“耿大夫,快快快……快救救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