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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似乎没什么意义的插曲,让室内忽然静默下来。
殷笑和白冉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轻咳一声,重新将话题引回,“一个不是哑巴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装成哑巴?想必他留在沈府,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沈大少爷虽是个好东家,但这样的人,还是不必替他说话了吧。更何况,那日我和白公子还在他口中听见似乎是要报什么仇。说不定,这兰香就是和他要报仇的事情扯上了关系,才惨遭毒手的!刘大人,您明察秋毫,千万不可让心怀不轨之人逍遥法外。”
刘府尹却并未给她答复,而是转眸看向白冉,“白公子,您可是真听见这花匠开口说话了?”
白冉点头,“千真万确!”说着冲刘府尹抱拳拱手,“刘大人,白某所言绝对句句属实。如果您有需要的话,白某当堂作证也不是不可。”
闻言,刘府尹眉心的疙瘩拧了几拧。极短的沉默后,他忽然轻拍桌子,冲着屋内看押花老伯的两人吩咐道:“将此人带回府衙收押,严刑……”
“大人!”急切的女声突然将他打断。一直沉默的小梅竟冲到刘府尹面前跪下,“大人,奴婢有几句话要说,恳请您听完。”
刘府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有些不耐。他抬起一只手,正要喊人将小梅拖走,却又因她后面的话而顿住。
“兰香遇害那晚,就是奴婢在隔壁厨房当值!”
刘府尹一怔,缓缓放下了胳膊。他审视的目光在小梅身上转悠了一圈儿,吐出三个字,“你说吧。”
“是。”小梅点头,顺了顺气方才缓缓说道:“刘大人,奴婢名叫小梅,在沈府后厨做工。按照府内规矩,后厨每晚有人当值,兰香遇害的那天晚上,正是奴婢值夜。”
刘府尹目光一闪,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就是你!是你在证词中所言,出事那晚未曾听见隔壁院落有任何动静!”
“是奴婢。因为奴婢那晚的确未曾听见任何动静。”说着,小梅冲座上的刘府尹低头叩首,“大人明鉴。奴婢自幼喜欢些花草,常去花圃,与花匠老伯有些接触。因此知晓他左腿曾患有腿疾,虽然平日里不影响些什么,但若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端倪。奴婢实在不明白,对于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来说,要搬起一块大石头害人,怎么可能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奴婢不知花匠老伯是否真的哑巴,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其它居心。但奴婢觉得,兰香的死一定另有蹊跷。而并非是花匠老伯所为。请大人明查!”
“小梅,大人自然会明查。”不等刘府尹说话,殷笑便率先开了口,“案子未定之前,谁也没说花匠老伯就是凶手。但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最大,带回衙门审理也是理所当然。你与他非亲非故,何必要强词夺理地替他辩驳。”
“颠倒是非的人是你!”小梅倏地转头,看着她目光中恨意强烈,“殷笑,我没有强词夺理,我只是见不得奸人混淆黑白,诬陷好人!”
殷笑扯了扯唇角,看了眼已经被两名捕快扯到屋子中央的花老伯。他脸上大片的疤痕看上去依旧狰狞,眼中写满了阴沉晦暗。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再转眸瞥向沈从山,他同样面色暗沉,眉宇间隐约带了丝急怒。
看着两人的反应,殷笑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时候人失败,不是因为事情难,而是因为同伴蠢。
而小梅……就是那个拖后腿的。
如果这姑娘没有关心则乱,一直保持沉默的话,她这场戏还真的就不太好唱下去了。因为是真的没有证据。但现在她乱了方寸,自投罗网,实在是省了她不少口舌。
“唉……”殷笑叹了口气,看着她眼神深意十足,“小梅,好歹你我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几日,你何必这般执迷不悟。”
小梅微微一怔。
“你还记得,兰香一事在府中传开后,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小梅眼中闪过警惕,“我什么也没和你说过。”
“你说那晚你不小心睡了过去,没想到隔壁院子里竟出了人命……”不等殷笑把话说完,便被一声略显凄厉的低吼打断。
“我没说过!”小梅脸色涨红,急切地辩白着,“我那晚一夜没睡,回房已经很累了,我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
“一夜没睡?”殷笑轻声重复这四个字,“小梅,你怎么证明你一夜没睡?而且那夜厨房没开过火,既然无事,你又为何要睁眼挺到天亮。难道就一点不觉得困倦?我知道你和花匠老伯关系好,但是你真的不应该做伪证,误导府衙的差官办案。”
“我没有!”小梅扭头看向刘府尹,眼角泪光闪烁,全是被冤枉的委屈,“大人,奴婢从来没和她说过那些话。我那夜不知怎么就失眠了,恰巧月色明亮,所以就看了一晚上月亮……”
“你的确没和我说过!”屋子里响起愉悦的笑声,殷笑长吁口气,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小梅声音一顿,被她弄的有些发懵。
“我真怕你不说自己看月亮。”殷笑扁扁嘴,看向刘府尹,“刘大人,还记得我一开始便说过,那个声称案发当晚没有听见动静的人使了障眼法么。其实就是她说了谎。柳捕头几日前查案时,曾在花房外面碰见小梅。那时他旧话重提,想要追问些线索,小梅便说过自己在那晚看了一晚上月亮。也是这句话,让我确定了她在说谎!”她垂眸,重新将目光定格在小梅满是不可置信的脸上,“从数月前开始,沈府内便有闹鬼的风声流传。直到兰香死在井边,再加上那个路过的小厮疯癫上吊,更是闹的人心惶惶。如果我没说错,你声称清醒了一整晚,却没有听见隔壁的有任何动静,应该就是为了让人更加恐慌。并且官府介入时,也可以混淆视听,扰乱他们调查的方向。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却成了亲手埋下的坑。你忘了一点,兰香死的那晚,是初二。小梅,你倒是告诉大家,究竟是在哪里看了一晚的月亮?!”
随着她话音落下,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小梅神色怔怔地。
她两瓣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就在殷笑以为她还会继续狡辩的时候,她突然一咬下唇,下定某种决心般开口说道:“是我!害死兰香的人是我,和花匠老伯无关!那天日落前我去了花圃,所以……”
“你搬得动那么重的石头?”殷笑漫不经心地质问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小梅,二十斤的石头,说重不重,但是也不轻。兰香并没有反抗。她的身高比你高出足足一头,那院中没有适合踩踏的高处。你有多大的力气,能够将那么重的石头举过头顶,并且准确无误的将她击中。兰香虽不是一击毙命,但是现场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这说明凶手砸下第一下的时候,至少命中目标,将她敲晕了过去。”
“我……”小梅张了张嘴,但殷笑依旧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你当然可以!你是想说,用你房间里养的杜鹃枝叶,让兰香服下昏迷之后再动手,对吗?哦,不对!”殷笑颇为懊恼地敲了敲额头,纠正道:“不能说你房间里的杜鹃。毕竟和我同住的时候,你并未在房内养过任何植物。因为你害怕。你不知道我要在沈府做多久,后厨附近老鼠多,偶尔总会有那么一两只钻进房间,误食到那些杜鹃的枝叶,然后中毒身亡。你怕久而久之,我发现你养的植物有毒。”
小梅双唇紧抿,一言不发。然而惨白的面色却已然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
殷笑轻声叹息,“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杜鹃在北方的观赏价值很高,就算它有毒怎么样,就算春红提醒过你又怎么样。不过毒死几只老鼠而已,毕竟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去食用植物的枝叶。但是你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花草,除了能毒死之外,还有另外一种用途。”顿了顿,她抬眸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沈府后厨的佣人春红是江南人,杜鹃有毒便是她告诉我的。而之后我又去医馆求证过,杜鹃花若是大量服食会致人中毒丧命。可如果用法用用量得当,则是很好的蒙汗药。”
这几句话说完,她的视线正好停留在沈从山的脸上,“沈大少爷,记得那日白公子带我去找你时,你曾经说过。从数月前开始,沈府便有怪事频生。常有人入睡时是在床、上,但醒来时却变了地方,而自己却并不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很简单,小梅就在后厨做工,她只需趁人不注意时,在饭食内放入用杜鹃花调制好的蒙汗药。让那些该熟睡的人熟睡,然后再悄悄将他们搬动到其它的地方。等到第二日那些人醒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再加上霓裳苑出现了黑影,虽然你下令不许张扬,但总有风声走漏。自然而然,就会有人将那些怪事推到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上去。一来二去,沈府便有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