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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一声低沉的厉呵突然响起。
殷笑蓦地回神,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走到了园中那些等候审问的下人们中间。
夏知秋就站在她左手边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上,此刻视线越过那人肩膀,正半是疑惑半是担忧地看着她。
殷笑略带迷茫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转头看向刚才出声喝止她的那个人。只见秦穆负手立于屋檐下的台阶上,薄唇微抿,面色阴沉。眸光直直锁定住她,刀子一样冷锐,叫人不寒而栗。
她顿时打了个激灵。随即略显讨好地朝他咧嘴笑笑,抬脚走了回去。再不敢多看那株妖艳的红梅一眼。
园子外面这时喧哗声又起。是乌衣卫将事发前曾经出入过刺史府的另外八人带了来。
秦穆放眼扫了一圈,冷笑一声,“行了,既然都到齐了。现在就开始吧。”说完,他侧头瞥了青锋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属下已经将阁中所有食物都检查了一遍。包括徐大人桌上的在内,只有刚刚那小厮端给王爷的冬笋羹有毒,其余都是无毒的。”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看向守在园子门口的一名乌衣卫,“橙一,后厨情况如何。”
橙一闻言上前一步,冲着秦穆抱拳施礼道:“启禀王爷,属下接到信号后便立即封锁后厨。那里已经出炉的还有两道菜和两道甜点未上,锅中还有一道小炒肉正在烹制,属下都逐一验过,全部无毒。另外,当时在厨房里的人属下也在第一时间逐个搜身,没有找到可疑之物。”
秦穆“嗯”了声,刚要说些什么,徐战庭便拱手上前,“王爷!微臣有话要说。”
“徐大人何事?”
“王爷。投毒之事发生在刺史府宴上,微臣已是难辞其究。若真的再劳动王爷亲自动手追查,实在是惶恐难安。不如让微臣……”
“许刺史不必惶恐。”秦穆摆手将他打断,“本王不是已经说了,不怀疑你对朝廷的忠心,更相信下毒之人与你无关。而且要揪出这种缩头缩尾,只会暗中害人的鼠辈,也实在不需本王亲自动手。”说到这里,他转眸看向殷笑,“你来将投毒的凶手找出来!”
呃……殷笑顿时一怔。然后对上他的目光,心头升起一种“就知道最后会是这样”的无奈和忧伤。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聊以自/慰的话,那就是秦王八这次没加上个后缀……找不出就将你xxoo!
她任命地叹息一声,冲秦穆福身一礼,“请问王爷,是不是只要找出凶手,奴婢做什么都可以?”
秦穆微微颔首,“你有何打算尽管放手去做,自有本王给你做主。”
这就好办多了,殷笑心头一松,“多谢王爷。”
谁知紧接着便听见他话音一转,“不过本王只等到天亮之前,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你还有差不多五个时辰的时间。”
殷笑:“…………”为什么最后还是这样?!天上快来个雷把他劈了吧!
…………
毫无头绪。
殷笑觉得如果此刻身前有面镜子的话,她会清清楚楚看见自己头顶上飘着这四个大字。而且她莫名地有种预感,今天这件事,不会真的有结果。
一脸懵逼地在每个人面前都转悠了一圈后,她总算找到了那么一点状态,开始集中精神了解起了全部的来龙去脉和细枝末节。
首先是投毒人的动机。殷笑思考了片刻之后,决定先将放置。因为这一点乍看上去简单,但若真的仔细剖析起来,却又无比复杂。秦穆是皇亲国戚,当朝权贵,又是手握重兵震慑四方的将军王,还是刀上染血无数杀戮极重的战神。而且他为人有狂妄自大,不知收敛。所以想害他的人,可能是朝中异己,也可能是敌国奸细,还可能是来找秦穆寻仇的人。这还是能够想到的直接原因,至于其它间接原因,简直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接下来就是事情发生的时间。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青锋发现冬笋羹中有毒,大概是戌时刚过两刻。那时她刚从厨房溜回来,而这之前,她偷吃时并没发现有这一道菜。那么如此说来,这道冬笋羹是在她和夏知秋说话的功夫里做的,然后她在返回到阁中后,才出了锅,由小厮从厨房端上来。所以对于投毒的人来说,最佳的动手时间,就是菜下锅到端上桌案的这小半个时辰。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头一动。
殷笑走到那名几乎被青锋捏断手腕的小厮面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瑟缩了一下,“吉……吉祥。”
殷笑点点头,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她记得秦穆方才说,下毒的人不是这人,他的依据是什么?还是说,那秦王八又知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那道冬笋羹……你拿到手上的时候,知道它是什么菜么?”
“知道!”吉祥点头如捣蒜,“虽然为了保温,托盘上都扣了盖子。但是我们每个人传菜的时候都知道自己端的是什么。因为王爷的一些菜色,和徐大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手上的东西,是要给晖王殿下食用的,对么。”
吉祥答得有些犹豫,“是……”说完突然哭嚎出来,“不……不是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殿下,我没有投毒啊……”
“你别急,我没说是你!“殷笑急忙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又问道:“那从厨房端来这里的路上,你有没有假手过其他人,或是接触过什么人?”
“没有!”吉祥这次否定地很坚决,“当时传菜的不只我自己,顺喜和朱六同我一起的。他们可以给我作证!”说着,他转身指向人群里的两名和他相同装扮的下人。
那两人见自己被点名,顿时一阵惶恐。随即一起“噗通”跪了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撇清着自己,“冤枉啊……我们是和吉祥一路,但从来没碰过他手上的东西!”
“是啊!我们怎敢毒害王爷!我家中尚有老母需要赡养!”
“…………”
殷笑被他们吵得头大,喊了声“安静”,然后皱着眉头指柔太阳穴。这两个人她有印象,的确是和那个叫吉祥的小厮一起进来上菜的。只不过其中一人是端给徐战庭,另一人根本没来得及靠近桌案。阁中便出了变故。
她缓缓吐出口气,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随即倏地转头看向侍立在秦穆身后的青锋。她记得这厮刚才问过自己:徐刺史的鸡是不是她偷吃的。既然发现了有人偷吃,为何从出事到现在,却没有人质疑过这个偷吃之人。不应该啊!即便真如夏之秋所言,徐战庭迷信,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还一门心思以为有黄仙出没吧!
想到这里,她快步跑到青锋近前。然后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硬生生将人跩到了边上,压低声音道:“我偷吃的事徐刺史发现了是么?”
青锋大概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殷笑又惊又疑,“徐战庭没发现鸡头被人偷吃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青锋皱了下眉,“那盘鸡上来的时候,徐小姐正好登场献艺,惊鸾舞的舞衣流光溢彩,表演时需要熄灭周围灯火,所以当时几乎所有光亮,还有视线都集中在徐小姐身上。谁会去注意那盘鸡?”
你不就注意了么!殷笑默默地在心中接了一句,却没说出来。
“那后来呢?”她又问。
“后来你就回来了。”青锋顿了顿,十分难得的给她说了句自己的意见,“而且我觉得,就算徐战庭发现,他也不会在那种状况下声张吧。”
的确——如此。看来这也是条无用的思路。
殷笑忍不住长叹口气。决定还是按照一开始想法,从时间上逐个排除。
她转身又看向园中那群战战兢兢,垂眉顺目的下人,朗声问道:“给晖王殿下食用的冬笋羹,是谁做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第二排那里一个人身子一矮,“噗通”一声瘫跪在地上。
殷笑眼皮抽了抽,大步朝他大步走了过去。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很白,身材看上去有些肥胖。此刻瑟瑟发抖,还不等殷笑出声询问,已经结结巴巴地主动开口,“是……是小人做……做的。”然后说着说着,便带了哭腔儿,“我……我没投毒,就是给……给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加害……害王爷!”
殷笑不由得直皱眉,她转眸看向胖厨师身边的人,“他平时也磕巴么?”
那人谨慎地点点头,“平时还好,着急的时候这样。”
为什么刺史府里的人就不能好好说话!殷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在那人面前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态度和蔼可亲,“你别怕。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要挨个询问的。并不是说,我问了你,就代表你是毒害王爷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