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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纯白之中,不分昼夜,静静地停顿与沉沦,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片纯白中忽然下起了大雨,可我的眼前好像隔了一层玻璃,只能看见大雨倾盆,哗啦啦的雨声洗刷着我的耳朵。
很快,那片乌云便随风而散,丽日当空,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周围瞬间塌缩,只剩一个白点,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我下意识地挺身坐起,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木桌、板凳、身下的床。是爷爷奶奶的家。
还有站在身旁,表情沉重的一鬼一人,钟望与陈青。
阳光正好,恍如隔世。
“喝点水吧。”
钟望递过来玻璃杯,我接过来,抿了一口,感觉干渴的喉咙好了不少。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晕倒前的那种疼痛还让我刻骨铭心,不过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鬼胎现在好像安静得很。
我摇了摇头,玻璃杯冰得指尖发凉,像是钟望身上的温度,镇静,沉默。
脑子还有一点混沌,慢慢地恢复清明,一下子想起临昏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不禁又紧张了起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盯着钟望,“后来……怎么样了?”
钟望默不作声。
陈青叹了口气,转为开口,“双元鬼被我们超度了,那么多冤孽,就算我们不收拾,天道也不会放过他的。”
“哦。”我低下头,慢慢地转着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有点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可是又忍不住想问,“那……白溪村的村民呢?还有爷爷奶奶他们?”
半晌,没人回答,我抬头疑问地望向陈青。
陈青却表情一滞,刚刚开启的唇复又合上。
“被埋葬在山顶了。”
钟望接过话来,握住了我的手,眼眸认真,“若你想去祭拜,我带你去。”
手中的玻璃杯干净透明,倒映出了我自己的影像。
眼眸冰冷,仿佛一夕之间,脆弱的感情就已消失殆尽。
只余下愤怒与不甘,如同星火,快要烧掉理智的平原。
想起临晕倒之前,那尸横遍野的景象,我就忍不住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看着陈青和钟望一愣,我才嘲讽地继续说道,“若是如此,那老天恐怕太不公平。他们不过是动了下石棺,老天就要他们抵命?那是多少人的性命,你知道吗?我爷爷奶奶,二爷爷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把他们也牵扯其中?”
陈青沉默不语,兀自站在一旁,像个被训的小学生,好像我欺负他了一样。
钟望只是静静盯着我,可是那眼神又如同我在发疯一样,看得我很不舒服。
半晌,他才拂落我肩上的碎发,轻声道,“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规矩,妄图破坏规则的人,都要抵命。天道从来不会放过谁。想当年你家先祖用石棺封印住双元鬼,让他沉眠于后山,若不是你们族人动了贪念,恐怕也不会招来如此大祸。今天白溪村的祸患,也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我据理力争,“谁不知道天道不可违?可是法外还有情呢,这样的天道,是不是太残酷了?”
钟望却只一声轻笑,“天道又不是你我说了算,等你强大到能够逆天而为的那一天,再来同我说这些大道理。”
“抬杠。”
我白了一眼钟望,别过头去。
“不过,双元鬼不可能自己打开封印,必然有人在背后帮他。”
陈青突然开口,我转头看向他,陈青沉默了两秒,又开口道,“或许,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背后操纵者吧。”
听到这话,我暗自握紧双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谁、在哪,我都要找到他!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钟望的手突然包住了我的拳头,我愣了一下,而后便听到他的声音轻轻打在耳边,“不要冲动。”
“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一怔,看着陈青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玉,那块玉看起来眼熟,应该正是之前被双元鬼带走的雪玉。
陈青说,双元鬼被超度之后,这东西就被他们拿回来了。
那鬼要这个,可能是为了把鬼胎从我的身上剥离,然后放到玉中养,这样就不用带着我这么麻烦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钟望,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开口解释,“如果鬼胎未足月份,就从母体剥离,母体养分就会被全部带走,必死无疑,所以,想保住小命,就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果然,我暗中撇撇嘴,却被钟望点了额头。
陈青瞥了我们一眼,而后便不知念了什么,那玉中竟然浮现出一个影子来。
我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居然是昊昊!
之前太忙乱,我都要把这小鬼给忘了,没想到他竟然被收在了这里!
可是这一次,昊昊没有一见我就扑上来,而是依旧死气沉沉地浮在空中。
“你们走后,那双元鬼就控制了我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双元鬼被超度之后,就看见这小鬼奄奄一息,手边也没有什么东西,这块雪玉是上好的养阴之物,就把小鬼放在了这里,也能暂时封存住他仅剩不多的灵力。”
看着昊昊虚弱的样子,我忽然又想起那半部我们看到的修灵法门,赶紧跟钟望要出了那部卷轴。
能看懂这部卷轴的人,现在都不在了,我让陈青也看了一下,可是陈青也说,他只能看懂几个字。
明明救命的法门就在手边,可是却不能用。
何其可悲……
我正愁眉不展,突然手机又响了,上面显示的是“妈”,我连忙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妈妈着急地跟我说,弟弟的病情虽然没有再严重,可是却始终不好,而且弟弟最近开始发烧了,整日整日说胡话,问我该怎么办。
双元鬼明明都已经超度了,为什么弟弟身上的蛊还没有除掉?
我心里简直一团乱麻,挂了电话,陈青问我是什么事,我也如实回答了。
钟望沉思了半天,再度开口,“若是背后操纵的人下蛊,那自然蛊毒不会除,不过他的目的既然是鬼胎,那自然还会来,敌在暗,我在明,等他们自投罗网便是。”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反正我们想找他们肯定是找不到的,但是他们为了鬼胎,肯定还会再来。
可是小鬼和弟弟该怎么办?弟弟身上的蛊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算不出事,妈妈也要吓出个好歹来啊……
“我们去找我师父吧。”
我看向陈青,他一脸严肃,又将昊昊放回到了玉中,递给我,“他老人家住在万顶峰,出世多年,是得道高人,可惜我学艺不精,这些问题我都解决不了,但是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钟望,他没说话,只是一直打量着陈青。
陈青笑了笑,又添了一句,“他应该认识用蛊的高手。”
钟望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反对,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总觉得钟望对陈青的态度很奇怪,好像是在怀疑着什么,但是一想他们两个平时也不怎么对付,也就没再多深究了。
我在屋子里躺着休息,却觉得浑身都没劲,心里酸楚一阵一阵往上涌。
陈青出去办事了,只剩我和钟望,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钟望却突然揽住了我的腰,压了下来。
“跟我走。”
没等我回答,钟望就直接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我本来吓了一跳,可是钟望却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硬生生将我所有的不安都压了下去。
我只能苦笑。
似乎,我已经习惯了钟望的存在,而且,还有几分依赖。
我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安心啊。
耳边是风吹针叶的声音,后山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一般,整座山都变得愈加苍白。
断崖那边的神木已经枯萎了,漫天的花瓣落入泥土,碾成污泥,从山顶向下望去,昔日热闹的白溪村,此刻宛如死城。
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就是觉得像有一千根针扎在心上,细细密密地疼,连哭都显得多余。
曾经熟悉热闹的城,此时已经如同烧完的香烟,只剩了些灰白记忆,我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恨意,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些该死的人碎尸万段!
“你想报仇,但不是现在。”钟望站在我的身旁,声音清远得如同云端飘来,“在你被怒火烧尽,没了理智之前,最好记住今天你看到的一切。”
泪眼朦胧,一片模糊,看向钟望时,也只剩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钟望弯下腰,半跪在我的身前,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男人,似乎总是为了我,低下他的身姿。
钟望眼眸艳若桃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面如冠玉,长而纤细的手指轻挑起我的下巴,风流万分。
我呆呆地注视着钟望拂去我眼角的泪,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在风中弥漫。
“好好讨好本王,这仇,本王来帮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