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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同类。
蔓生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轻声笑问,“你现在是在告诉我,我们是同一国的人么?”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什么错与对,只有该与不该。”
“感觉说这句话的人一定很阴险狡诈。”
“身体真的没事了?”尉容也是笑了,他的手轻拥着她,留恋的不舍得放开。
“嗯,睡的很好,刚刚也吃了东西,我现在很有精神。”蔓生点了点头说。
“你太瘦了。”扶在她腰间的手,可是清楚感觉到她的腰围那么细,仿佛一握就能断。
此刻蔓生也很顺从的应声,“以后我会多吃一些的。”
尉容这才满意,松开了她,“晚上过来吃饭,以后每天我会监督你。”
“每天?”
“排除意外情况,比如加班或者有应酬,外派之类的。”
“好像不大方便……”
“外面的食物不健康,哪有自己人煮的好。”尉容笑道,“而且,这张床的床单你都换了新的,我看你应该很喜欢,以后就睡这里吧。”
他让她留下来直接住在这里?
蔓生一瞬的愕然,他缓缓笑道,“我身心健康,是个正常男人,体格还算不错。换下来的床单洗洗就好,不会让我感染什么细菌。不用拿去扔了,留下来吧,我不介意。”
他话里意思更加明确,蔓生听懂了,他又是喊,“方秘书!”
方以真立刻奔来。
“备车,林小姐要出门。还有,这些换下来的拿去送洗。”尉容轻轻拨开她散下的头发,抚平她眉间褶皱,“皱什么眉,像个老太太一样。”
……
车子开出海天大厦——
蔓生一边看着文件一边问,“方秘书,你觉得我的秘书余安安怎么样?”
“职业技能方面还有待加强,不过她还年轻,刚刚出道,许多事情不懂也是正常的。但是她待林小姐您倒是很用心,也很真心。”
“怎么看出来的?”
“这两天您不在,余秘书着急的来问您的下落,都快要哭了。”方以真想来都觉得好笑,“一点也不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
……
蔓生终于再次回到锦悦公司,“十分钟后,召开临时会议。”
余安安激动到兴奋万分,“林总监,我真怕您一去不回来了!”
几日不见蔓生还真有些想念,她开口允诺,“要是真一去不回来,那我一定把你带上!”
……
十分钟后——
蔓生静默的女声响起,“这是我几天调查下来的结果,这家酒店虽然业绩已经走下坡,而且不被看好。但是董事长为人风评很好,是一位值得人敬重的酒店经营者。现任总经理是他的独生子,我想现在他应该很为酒店未来的发展担忧……”
“……依照现状了解过后可以知晓,他们两父子是不愿意将酒店盘出的。”蔓生徐徐说完,侧目望向主管陈晖,“陈主管,你这边的收购方案有预备了?”
陈晖回答不上来,“预备方案,还没有策划好……”
“余秘书。”蔓生一声呼喊,“我是不是有告知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让部门主管陈晖负责方案?”
“您有这么下达指示。”余安安肯定答复,蔓生又是问,“那为什么陈主管没有照办?”
余安安道,“我想大概是因为陈主管看您不在,以为是我不小心听错了您的意思,所以才没有当真。”
蔓生环顾众人,视线最后定格在陈晖身上,“你作为公司内部已经有多年经验的职员,难道不知道秘书职务的重要性?还是,你们根本就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林总监,我们没有这么想……”其余几人都赶忙否认,陈晖也是万分尴尬,“您是我们的上级,当然是依照您的吩咐办事!”
“策划方案限你们两天之内交出来!”蔓生冷声道,“还有,以后或许还会发生相同情况。我现在授权余秘书,在我没有到公司的日子里,项目策划案之类不需要经过财务和上级部门统筹的事情,她这边传达内部的指示,都是经过我批准同意!”
等走出会议室,有人低声叹道,“林总监真是越来越有架势了……”
余安安有些手足无措,“我要是工作方面没办好,出了错怎么办?”
蔓生道,“没有一个人会不犯错,只要原则上没有过错,勇于承担也是一种应对方式,更是一种责任。”
余安安深觉有道理,今天一下被认可一下又被委以重任,眼眶又开始泛红。
蔓生笑道,“以后多找方秘书学习学习吧,不只是商场方面的经验。”
……
会议结束后,蔓生又是前往总经理办公室,“抱歉,因为收购案的项目,所以出去跑了几天。”
“看来你是真的很专心,才能这样认真。”林逸凡笑着回了一声,继而又道,“我找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周末爸爸让你回家去。”
关于林忆珊私自前往平城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后续处理结果,现在父亲大概是已经想好要处置,“好,我一定会到。”
“大姐。”林逸凡眸子一沉,“待人待事不要太刻薄了。”
到了现在,反倒是成了她刻薄?
蔓生不禁笑了,“当然,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的弟弟。这么多年,我都记着呢。”
……
一回到海天大厦,蔓生进去就迎上厅里的一行人。
任翔开口打趣着说,“睡美人终于醒了?”
蔓生微笑上前,“谢谢任助理为我煮的粥。”
“坐吧,跑了一个来回也累了。”尉容轻唤,他的手在一侧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蔓生走过去坐下。
任翔又是嚷道,“好偏心啊,我也是刚刚才回来,跑了一个来回这么累的,都没有招呼我坐。还有我们方秘书,可怜就这么被冷落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姿势?”方以真瞥了一眼他,直接瘫在沙发里。
“谁让林小姐选的沙发太舒服了,我一坐进去就想躺着。”一提起这间房子里的布局摆设,他更是赞道,“我看你也可以去当个室内家具陈设师,或者直接当设计师,也是很有希望的!”
“只是看了一些杂志,然后问了我一个朋友,她是学设计的,给了我很多意见。”蔓生这边提起,扭头朝宗泉道,“宗助理,就是上次去俱乐部打网球,你有陪过她打网球的那个女孩子。”
宗泉一张扑克脸有些茫然,任翔同样好奇,“小泉教女孩子打球?”
“就是那个穿的很阳光,性格很开朗的……”蔓生不禁描述,宗泉却还是一张脸面无表情,她一下急道,“喊你大块头的那个啊……”
宗泉这下不想去回忆都不行了。
方以真也是愕然,任翔直接笑了,“哈哈,谁这么有才,这个绰号取得太贴切了。”
尉容嘴角也噙起一抹笑,“是那位邵小姐吧。”
蔓生解释,“她爱开玩笑,不是有意的,别介意……”
“嗯,她只是在说事实。”尉容补了一声。
任翔一下狂笑,“哈哈哈!容少你太绝了!神补刀!”
宗泉冷冷说道,“我看你是太闲了,走吧,练练拳脚去。”
“我才没空,我要去煮饭,不然这一大家子吃什么?”任翔可不和他对打,那可是要散架的。
“哟,你什么时候这么主动这么贤惠了。”方以真说着风凉话。
任翔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直接起身去厨房。宗泉却硬是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拖向健身房,任翔的求救声传来,“容少,救命……林小姐,救命……”
可惜,没有人来帮助他。
“小真。”尉容又是开口吩咐,“找到上次的药了?”
“是。”方以真道,“所以就留了下来。”
蔓生一去看,那只是一种普通的药丸,“这是什么?”
“在咖啡馆的阁楼里找到的,你说是什么?”尉容微笑问。
蔓生这下有些懂了,这就是那种会让人难受不已的药?
方以真将药丸拧开,“粉末非常细,而且入水就化,无色无味,察觉不出任何异样。这种药,一开始会让人情动难受,但是还能让人保持清醒。随着时间的变化,药效也会越来越烈。无解,找了医生的话也只能缓解,过程会很痛苦,常人不能忍受。”
蔓生听的心惊,“为什么会有人用这种药来害人?”
“这就是商场。”尉容很是淡然的说。
蔓生一下扭头望向他,尉容也回眸看向她,“商场上有人信奉原则,有人信奉成败。当为了达到目的,那么伦理道德,品行心性都会被弃之不顾。”
“所以,为了成功就会不折手段?”
“这就是人性。”他又是说,男声依旧冷淡。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比她想象中更要复杂许多,蔓生沉默了。
方以真道,“林小姐,您不要害怕,也不是经常会遇到这种事情。出入还需要小心,特别是和对手方,以及不怀好意的人,您要注意饮食。”
蔓生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真!你来帮我打个下手!”任翔的声音从远处传出来,方以真收拾了桌上的药丸道,“我去帮他。”
见她沉默不语,尉容点了支烟问,“怕了?”
是有一些,但是更多的却是别的,“我只是没有想过会这么黑暗。”
“你已经踏进这个圈子,只要在这里面一天,你就没有后退的路。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走,别人也都是。”尉容吞吐着烟雾说。
蔓生看着他清俊的面容,忍不住想要问,“那么你呢?”
指间的烟轻夹,他侧脸睨着她,姿势雅致随意,蔓生问道,“你走到今天,又是怎么过来的?”
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多的曲折,经历过这样多她根本不敢想的黑暗,还是这些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更多的还有……
却见他一笑,淡淡说道,“权力金钱会迷了人的心智,成王败寇从来不问原由的。”
他分明没有说,可是不知为什么蔓生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岁月沉浸后的萧寂。
“那你是赢了,还是输了?”蔓生轻声问。
“你说呢。”他笑着反问她。
蔓生不知道他有没有输过,但在此刻选择相信,“你赢了。”
尉容却摇头。
蔓生愕然,“输了?”
他又是淡淡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赢,所以又哪里来的输?”
蔓生像是被震撼了。
不知是因为他此刻的神情,这样放肆狂妄,却又好似无法让他停留羁绊,又或许是因为他话中那一抹几乎不可闻的淡淡的愁绪,又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蔓生还是被震撼到。
“如果是这样,”蔓生不禁道,“那你才是赢家。”
“怎么说?”
“无欲则刚,还不是赢家?”千仞峭壁之所以能巍然屹立,是因为它没有世俗的欲望。一个人如果没有世俗的欲望,就会无坚不摧。
“果然是中文系毕业的。”尉容微笑夸奖,却是忽然凝眸,似也是提醒说,“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
晚上众人就收购案相继讨论了一番,任翔突然道,“容少,这回你能这么快得救,还要感谢林小姐。”
尉容狐疑问,“怎么说。”
“您是不知道,当时林小姐有多着急!找不到你,她就不走了!后来也是多亏了林小姐,如果不是她有一双火眼金睛,又怎么能这么快发现咖啡馆有问题?”任翔道。
“这么说来,你们几个在商场上摸爬打滚的人,还抵不过一个新人?”尉容笑问。
任翔清咳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林小姐是您收的徒弟,她一口一声他是我的师父,我们又不是您门下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比林小姐厉害。”
蔓生这下有些尴尬,“……我只是凑巧发现。”
“好一个凑巧。”尉容笑应,“你们现在也不用睡了,跑两个小时再睡吧。”
这下方以真愤怒的拿枕头去砸任翔,开始一场大战。
任翔突然接过方以真抛来的东西,他定睛问,“对了,这个是什么动物?”
蔓生也去瞧,不正是自己采购家具时配送的小玩偶?
“林小姐,这是一只羊吧?”
“我说是狗!”
“不,是马!”
三个人各执己见,最后齐齐问,“到底是什么?”
“这个是买家具的时候,店家赠送的……”蔓生朝他们道,“不是羊,不是狗,也不是马。”
尉容也有些好奇,所以望着她等结果。
“……它是一条龙啊!”蔓生郁闷道,“你们没发现,它有一条小小的尾巴吗?”
众人都是一致的反应,“……”
“容少,这个很适合你。”任翔赶紧将龙玩偶放到他怀里,只见尉容怀揣着小白龙,竟是天然的萌呆。
尉容问了声,“你喜欢小白龙?”
蔓生不愿意去回答他,“都说了是免费送的……”
……
这天起蔓生就在海天大厦住下,对于此事方以真三人谁也没有感到奇怪,反倒是蔓生还有些不适应。
周末到来,蔓生就要出门,“我今天要回府城林家。”
“早去早回,玩得开心。”尉容笑应。
方以真直接开车送她去,将她送抵府城林家别墅后又是说,“差不多了您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您。”
周末的天气很好,但是想象中今天的林家,应该不是太晴朗。
此刻别墅的偏厅内一众人都在,蔓生是最后一个到的。只见林父和高长静两个人在正座上,一侧是林忆珊和林逸凡两姐弟。
冷不防的,竟然有一种错觉,当她慢慢走进去,在他们的注视下,自己好像才是那个犯错的人,等着上前听候审问。
林父让她先坐下,又是开口说,“今天让你过来,也是一起吃个饭。中秋节的时候,没来得及。”
“嗯,今天正好,人都在。”蔓生说道。
“既然人都在,那也要谈谈正事。”林父说着,喊了一声,“林忆珊,你现在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忆珊上前,她立刻跪在父亲面前,“爸,这件事情是我不好,是我事先没对你说。但是,我也是真的想要帮您分忧,帮大姐分担一些,所以我才会去的!我已经知道错了,也认错了,请您消气吧。以后,我也会用心学的,大姐能做到的,我也会做到的!”
“我已经对逸凡说了,让他随便安排我一个职务,我可以从助理学起!爸,我知道你疼爱我们,不让大姐进公司也是因为女孩子的原因,但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也应该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下次,我再也不会再犯了!有什么事情,都会来先对爸爸说的,一定听您的话!”
林忆珊的女声响起在厅里,她说的十分真切,如此恳求着,听着都要让人动容。
这样的用心,又怎么会让人忍心拒绝,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蔓生在一旁看着,却突然没了声。
像是早就有了打算,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
林父道,“你光是给我一个认错有什么用?”
林忆珊端起一杯茶,走到林蔓生面前道,“大姐,这次是我莽撞了,事先也没有对你说一声,所以让你这么担心。我在这里给你奉茶认错,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也想要出一份力的心。”
蔓生望着林忆珊,她却不动。
“蔓生,喝了这杯茶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高长静在旁说。
蔓生开口问,“所以,也不处罚了?”
“你还想要怎么样?跪也跪了,也给你奉茶认错了!”林逸凡不满道。
蔓生看向林父,“爸,你说过,家有家规,以前我犯错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是不能出门的,而且每天都要去祠堂罚抄家规,抄到能背出来。现在,这样就算了么?”
众人都望向林父,林父开口道,“蔓生,你好歹也是做姐姐的人,就不懂照顾妹妹一些?”
忽然,全都明白过来,其实让她过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父亲从来都没有想要真的惩罚她,哪怕他是这样生气动怒。
蔓生笑了笑,只是朝林忆珊道,“我现在还不渴,一会儿再喝。”
林忆珊将茶杯放在桌上,回头道,“爸,妈,我们要不去后花园吧,老是在屋子里好闷。”
“家栋,你是该出去走走。”高长静说着,搀扶起林父。
一行人就要前往后花园,蔓生走在最后边。
回廊里,林忆珊突然停住回头,她朝她笑的这样得意,“我早就说过,爸爸他才不会真的罚我!”
眼看父亲在高长静的搀扶下已经没了踪影,蔓生站在原地,就像是儿时每一次的对峙,每一次都是相同的落败。可是现在,好似没有了委屈没有了不甘没有了那些想要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
这一刻,蔓生终于承认,“没有错,你是爸爸最疼爱的女儿,在他的心里,你比我重要。”
这一声话语让林忆珊蹙眉,像是始料不及,因为儿时的她是不曾这样承认过的。但是真听到她的承认,林忆珊却不曾太过高兴,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不只是爸爸!”林忆珊笑道,“还有尉容,他同样不属于你!”
然而,蔓生只是笑了笑,回她淡淡两个字,“是么。”
林忆珊一怔,她已经从她身边走过,不再理会她。
……
“大小姐,您慢点走,真的不用备车送您回去?”江叔打开别墅侧门询问她。
“不了,江叔,我有人来接的。”蔓生回了一声告别。
离开林家,蔓生一个人走在小道上。她没有立刻给方以真去电话,只因为自己也想走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已经站在马路一边。这才拿出手机,打给方以真。但是谁知,电话这才挂断,有一辆车缓缓开来,到了身边停下。
蔓生侧头一瞧,车窗已经降下,“怎么是你?”
“没什么事情做,出来兜兜风。”尉容微笑说,“正好,想来接你。”
所以,他其实一直跟着她?蔓生问,“你怎么不喊我?”
“我喜欢当跟踪狂。”他扬唇微笑说。
“……”
“喝酒了?”
“喝了两杯。”
“上来吧,该回去了。”
夜色好的像是春日风景,周遭偶有车驶过,打亮他的面容,夜幕下暖而明亮,蔓生应了一声,“嗯。”
一个人到底要喝多少杯,才能不再醉。又要得到多少失去多少,才能无欲无求。
“还不上车?”他呢喃询问。
最后,蔓生只是说,“知道了。”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尉容,终有一天,你也是会走,会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