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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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扑过来将我打横抱起,“入了洞房再死。”说着朝卧室走,我勾着他的脖子,扯他的耳朵,“你怎么这么无耻……”

    “无耻是一种美德。”

    “……”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如胶似漆,耿墨池开车载着我满城兜风,甚至在年初六还载着我去了一趟湘北。但我不敢回家,爹娘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他们断不会接受我丧夫不到四个月就跟别的男人鬼混的事实,我还是不要刺激二老好了。所以我只能很小心地带着跟我鬼混的耿墨池游览小城的名胜古迹,虽然我极不情愿去那个葬送了彼此爱人的南湖,但是耿墨池却坚持要去,缠了半天,只得依了他。

    因为天气很冷,南湖边游人稀少。这个湖是洞庭湖的一条支流,将不大的小城温柔地包围,远处青山绿水,近处野草闲花,风景相当秀丽,是本地人周末散心的好去处。我从小就喜欢这个湖,那时候每年端午节还有赛龙舟的传统,那个顶着烈日穿着花裙子在湖边人海里穿行的纯真年代早已一去不复返。祁树杰也是在湖边长大的,对这个湖有着特别的感情,生前有事没事都要带着我到湖边散步。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湖里和叶莎结束生命,成了永远无法知晓的谜,他把这个谜带进了坟墓。

    而耿墨池面对着这个平静却荡漾着无限悲伤的湖一句话也没说,他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坐在湖边的休闲椅上看着他被烟雾笼罩的背影,忽然又有了那种迷失的感觉,潜意识里还是很想看清他,但是看得清吗?他会让我看清吗?

    我们当天就驾车离开了湘北,一路无话。但是晚上耿墨池却对我格外的恩爱,一遍遍吻着我的脸和唇,呢喃耳语,舍不得睡去,拽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考儿,别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当时他闭着眼,也不知道说的是梦话还是真话。我伏在他胸前,泪如泉涌。

    第二天一清早,老妈就打来电话,开口就质问我是不是带了个男人去了湘北。当时我正在替耿墨池修指甲,镇定自若地回答道:“哪有这样的事嘛,我一直就在星城啊,一刻也没离开过。”

    “那我怎么接到了几个熟人的电话,都说你昨天跟一个开什么马车的男人在一起,还去了南湖……”

    我差点笑出声,开什么马车?那是宝马好不好!

    “没有啦,肯定是看错了,我真的在星城,没事上湘北干吗?”我睁眼说瞎话。

    “一个人看错有可能,怎么几个都看错了呢?”老妈在电话里气得发抖,“你真是太不像话了,树杰死了才几个月你就跟别的男人鬼混,还把人带到这边来招摇!”

    “我说了没有嘛,要我怎么说你才信呢?”我一边装作很委屈地嚷,一边用指甲剪小心地替耿墨池修指甲。他的手真的很好看,修长而又不失阳刚,天生一双艺术家的手。耿墨池看着我暧昧地笑,把另一只修好了的手伸进了我的衣内。

    “你别骗我就是,我跟你爸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要想我们多活几年就规矩本分地过日子,别把名声搞坏了,以后……”老妈还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

    我却张着嘴不敢说话,耿墨池已把我抱在了身上咬住了我的耳朵,我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喊:“你听见我说的话没有?怎么不出声?”

    “妈,我昨晚吃坏了肚子,我……现在要……我待会儿再打给你好了。”说着我就挂掉了电话,跨坐在耿墨池的膝上狂热地跟他吻在了一起。

    “你真是个不孝女!”耿墨池责怪道,自己却手忙脚乱地解我毛衣的扣子。

    “没办法啦,自古忠孝难两全嘛。”我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春节很快就过完了,我初八要上班,耿墨池初七送我回韶山路的住处。他很专注地开着车,沉默得有些异常,我感觉他有话说。果然,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忽然说:“你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胡作非为也没人管。”

    我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要跟我同居!这已是他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头一次当他是开玩笑,这次呢?“这个……好像不太好吧,”我迟疑着说,“你知道我是很看重名声的,把名声搞得太坏,我以后还怎么找人呢?”

    “你要不把名声搞坏怎么找得到人呢?”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可恶,瞥了眼我,“你放心,我这人很能将就的,不介意你名声更坏。”

    “……”

    看吧,这家伙就是一毒舌,跟他斗嘴皮子我很少能占到上风。但是我觉得他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既然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我们能走到一起有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长久发展,这种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绝对是新时代传统道德的标杆,所以那天我一回家就收拾东西,顺便给米兰打了个电话,要她以后蹭饭换地儿。

    米兰以极其哀怨的语气在电话里嚎,“考儿,你抛弃了我!”

    “要不,你给我填房?”

    话还没说完呢,我的耳朵就被耿墨池狠狠地揪住,“你给我试试看!”米兰在电话里听到,大声说:“考儿,告诉他,我们情比金坚爱比海深任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我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耿墨池松开我的耳朵,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这位小姐,要不,你给我填房?”

    “耿墨池!”我扑过去就要咬他。

    他一边钳制着我,一边对着电话说:“很抱歉横刀夺爱,改天请小姐吃饭?”

    “好啊好啊!”米兰这个没骨气的,还不到一分钟就在电话里倒戈了,听筒就在我的旁边,我听到她用极其肉麻的声音说,“耿先生,你的声音好好听哦,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很放心把考儿交给你,你不来收拾她,就没人收拾她了……”

    臭丫头,如果她此刻在我跟前我肯定掐死她。

    没想到,两天后米兰亲自赶过来送行,我知道她的八婆底子,其实是想看看耿墨池,是白马呢,还是恐龙(当时她还不知道耿墨池的身份)。显而易见,耿墨池内敛的儒雅气息给了她很好的印象。上车的时候,她送给我一个小礼物,包装得很精致,“收下吧,一点儿小意思,祝贺你重新开始。”

    我真受不了她这假正经,顿时警铃大作,平时这死丫头可是没这么客套的,每每月底混不过去了,就到处蹭饭吃,完了不仅不谢,还说是给我消灭粮食,免得我浪费。这会儿拿着她的礼物,我感觉就像拿了个炸弹,心里悬得慌。

    “祝你们幸福,你们很般配,我跟樱之也说了这事,她也很高兴,还说改天要你们上她家吃饭。”米兰笑着说,那笑何止假正经简直太正经了,更加让我心里发毛。

    “替我谢谢樱之。”我才不会谢谢米兰,这丫头太诡异了,谁知道她给我包的是什么礼物。而且我跟她之间如果正儿八经,反而感觉这个世界没有安全感,因为这丫头太能使坏了。

    米兰走后,我拆开包装一看,还好,是一张影碟,奥斯卡的获奖影片《勇敢的心》。我当即就明白了这份礼物的含义,不愧是多年的死党,深懂我的心。

    我想是的,此刻我就是凭着一颗勇敢的心去颠覆这个世界,我本来想说追求属于自己的生活,可这话太文绉绉了,因为从小到大我的追求就是颠覆世界。

    后来米兰跟我如实招供,她其实原本打算送情趣内衣的,都买好了,就是那种穿了等于没穿的款式,但她想了很久觉得还是送影碟显得有文化,说白了,她怕耿墨池以为她是个女流氓。米兰在电话里矫情地说:“我这么纯洁,怎么能让他对我有不好的印象呢?”

    我不得不承认,米兰的脸皮绝对可以去糊城墙。后来我把这事说给耿墨池听,他大笑,“其实我觉得送内衣比较有文化。”这个流氓!

    不久是我生日,耿墨池居然借了米兰的灵感,送了我一套内衣,就是那种穿了还不如没穿的款式,是他在香港出差时特意买的,牌子叫“维多利亚的秘密”,价格不菲。我咬牙切齿,问他怎么送我这东西,他说:“这样显得我有文化。”

    我二话没说就把内衣扔衣柜里了,他当时瞅着我直摇头,“你看你,就是没文化。”

    我:“……”

    当然,这都是后话,搬家那天耿墨池很隆重,到了公寓楼下,执意要抱我上去。他一直将我抱到了门口才放下来,开了锁,牵我进去。

    屋内窗明几净,满室都是温暖的阳光,洒满在乳白色的地毯上,温馨而惬意。特别是茶几上还特意摆上了我最爱的白玫瑰,洁白的花瓣在炫目的阳光下倾吐着醉人的芬芳。

    “你是要让我爱上你吗?”不知是高兴还是忧伤,我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白玫瑰是我最喜欢的花,我纳闷他怎么知道的?

    “你会爱上我吗?”他轻吻一下我的额头,看着我的眼睛,“可是我已经爱上你了,怎么办?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此一句,我就泪如雨下。

    耿墨池伸出臂膀圈我入怀,将下颌抵在我的额头上,“傻姑娘,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爱上我了,这样多好,我们都是从那场灾难中走过来的,我们不需要海誓山盟之类的鬼话,生命太无常,好好把握眼前吧,只有眼前的你我才最真实,此时此刻,最真实!”

    他格外强调“真实”两个字,是因为在上海时我提到过我想要真实?

    我伏在他的胸前哽咽,真真实实地被他感动着,可是我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感人,我觉得我看了那么多韩剧都白看了,“你难道不觉得你很自恋?”

    “你看你,就是这么不浪漫。”耿墨池摩挲着我的肩背,温暖的呼吸令人沉醉,“你就不能说点儿让我感动的话?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从来不说假话……”

    我咯咯地笑起来,这等于间接承认了他很自恋。这个自恋的家伙!

    我抱住他的腰,眼睛盯着客厅角落里的那架斯坦威三角钢琴,心一横,决计学韩剧里的那些女生发嗲,“给我弹首曲子吧,好不好嘛。”

    “好。”他本能地抽了下,显然吃不消我这语调,哆嗦着说,“可是你以后别用这语气跟我说话,我……我受不了。”

    我大笑,他也笑,牵起我走到钢琴边,款款坐到琴凳上,看着我,目光温柔得仿佛能化成水,“现在,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听众。”说着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琴盖,叮叮咚咚一连串美妙的音符,从他的指尖飞了出来。

    只是一个前奏,我就听出是卡朋特的《昨日重现》,我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一阵钻心的刺痛,前胸穿透后背……恍若隔世般,几个月前在某家餐厅听到这首曲子时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而就在那天那时,祁树杰载着叶莎坠入湖底,时过境迁,被他们抛弃的爱人如今却走到了一起,谁能否认,这悲剧原来是上天安排好了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今生逃不过的宿命,原来如此!

    “你怎么了?”耿墨池注意到了我神色的异样。

    “没……没什么。”我迅速低下头,以掩饰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就在这低头的一瞬间,我忽然决定真心实意地接受这个男人,既然是冥冥中注定的,我想我是逃不了了,但我还是央求着说,“能不能……换首曲子,麻烦你……”

    耿墨池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指间一跳跃,马上换了个曲调,是他和前妻创作的LOVE主题曲,美妙的曲子,天才的演奏,我想没有语言能形容我此刻的悸动和满足。虽然这世上从来不乏曲终人散的悲剧,但爱了就是爱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就像他说的,我们应该把握的是现在。

    一首曲子还没弹完,我们就纠缠在一起,从客厅缠到了卧室。“后悔吗?”激情过后他抚摸着我的脸问。我将脸埋在他怀中,没有出声。

    他半坐起来,抚着我的头发,替我把披散的几缕碎发放到耳后拢好,吻了吻我的额头,“对不起,我不该问这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深究对方的心了,在一起就在一起,我们需要,我们想要,我们一样的孤独难耐,一样的同病相怜……”

    他这么一说,催泪似的,我的泪珠儿唰的一下又涌了出来。

    这时候经历了同一场劫难的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茫茫人海,冰冷世界,活着的,死去的,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心,没人知道我想要什么,也许这个男人也不知道,但他能给我想要的,他身上有令我死而后已的东西,这就够了,我根本不愿去想这场感情会不会成为另一场劫难,耿墨池会不会成为另一个祁树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