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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晚膳, 老夫人称病未出, 小辈们去探望, 被钱嬷嬷拦了,说是老夫人只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歇息片刻就好, 不必牵挂。
叶宝葭心知肚明, 自己的这门亲事, 恐怕出了点变故。
别的她也无心去在意,只是殷盈这里有了身子,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急怒攻心,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就糟了。
幸好府里向来管束得严, 并未有仆役婢女四处长舌,兰亭苑中除了梨儿和叶宝葭, 无人得知此事,也无人在殷盈面前嚼舌头。
翌日一早, 小辈们前去请安, 老夫人倒是出来了,看上去一切如常,只是说了几句话后便说有些疲惫, 让大家都回去了,只留下了叶宝葭一人。
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神情凝重, 叶宝葭走到了她的身边,替她轻轻按摩着脑袋上的穴道,浅笑着道:“祖母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天大的事也没有祖母的身子重要,祖母且放宽心些。”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叶宝葭,好一会儿才苦笑了一声道:“宝葭,祖母还当能替你挣个好姻缘,却没想到如今倒成了一桩糟心事了。”
“出了什么事了?”叶宝葭定了定神,轻声问道。
“秦家要退婚,说是……你们俩八字不合,你是至福之人,而秦桓也是富贵之身,但两人若是在一起,这福福相冲,便会相克,为两家带来灾祸……”老夫人的脸色阴沉。
昨日秦威一到她这里便连声请罪,将太史令周铭合的八字封批一一道来,说了一些天支地干、五行八卦的术语,最后的结果居然是两个人的八字不合,不仅不合,还会带来灾祸。
秦威连着三日都没好好睡上一觉,他尤不甘心,翌日便亲自去了六丽山,在禅房门口苦等了足足半日,才等到了普善禅师,普善禅师取了两个人的八字看了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声,留下“慎之”二字飘然远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威当晚梦见了老侯爷,责问他为何乱点鸳鸯谱,当年指婚约的时候叶宝葭还不是侯府的姑娘,不是秦桓的命定之人,让他速速纠错。
他这便好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便和老夫人来商量,说是一切过错都是他们秦家的,无论侯府和叶齐宏怎么责怪都行,但求将定亲的姑娘换成叶云茗,日后需要什么弥补,他们秦府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生气,说到后来身子往后一靠直喘气,脑门中好似针扎似的,神色灰败,唬得叶宝葭慌忙替她按摩着太阳穴,一叠声地道:“祖母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便是我的罪过了。”
“宝葭,”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眼圈红了起来,“祖母不信,老家伙托梦怎么会托到他那里去?要托也是托到我这里来,秦威那老匹夫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叶宝葭思忖了片刻问:“祖母,当年这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
老夫人长叹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当年秦威和老侯爷交好,两人时常在一起谈论时政,酒热耳酣之际便说了醉话,要替刚出生的孙子辈指个娃娃亲,彼时秦桓两三岁,另几个孙子也不大,而云蓁、云菲和云茗刚刚出世,严格说起来,这婚约的确是指给这些孩子的。
然而没多久,老侯爷便得病去了,两家人日渐疏远,这婚约便也就无人提起了。而秦桓自幼身子不好,被送往老家休养,老夫人总也存了点私心,心疼几个孙女,深怕秦桓是个活不长,也就乐得装聋作哑,任凭秦府把这婚约给忘了。
没想到秦桓这些年养好了身子,在冀城中夺了一甲探花,一时之间风头无俩,老夫人激赏之余,倒也有些遗憾,因此那日秦府上门提亲时,她还是挺高兴的,她如今是打心眼里把叶宝葭当成自己孙女了,这样兜兜转转,到底还是如了当年老侯爷的心愿,算得上是十全十美。
没想到,现如今居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老夫人一五一十说完,打起了精神:“宝葭,你且放宽心,祖母会替你做主的,必定不会让秦府退了这门亲事,明日我便亲自带你去六丽山,咱们重新请普善禅师再细细瞧一瞧,说不准他们看漏了,当年我和普善禅师也曾有数面之缘,拼着这张老脸请他破个例也不算是件难事……”
这是打算让普善禅师口下留情了。
唯一能破太史令八字封批的,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然而,这亲事弄成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这婚约原本就是叶云茗的,她这算不算是硬生生抢了叶云茗的姻缘?
而且,若是单单是太史令说秦桓和她八字不合,她倒是怀疑是不是卫简怀动了手脚,可普善禅师居然也说出了“慎之”二字,那便的确不让人三思而行了。
她沉吟了片刻,轻叹了一声道:“祖母,秦家,原本就瞧不上我吧?”
“瞧不上又怎的?”老夫人恼了,“当日是他们自己来求的亲,谁稀罕拿那个婚约去压他们了?现在又拿这子虚乌有的东西要来退亲,当我们侯府是什么?”
“祖母,若是我硬要入门,若是日后秦府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小病小灾的,必定要怪到我头上来,入得门去,公婆不喜,祖父祖母嫌弃,就算秦大哥再喜欢我,也不能总是和他的父母亲人作对,护着我一辈子。”叶宝葭的眼中掠过一丝怅然,当日那梅花簪,还是拿得太草率了,她感动于秦桓的一片真情,却忽略了这秦府并不是只有秦桓一人,里面并没有一个像老夫人那样睿智豁达的老人等着疼宠她。
老夫人吃了一惊:“宝葭,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你同意退了这门亲事,日后……”
日后再定门好亲事只怕就难上加难了。
叶宝葭笑着道:“祖母,该是我有的缘分逃也逃不了,我不信我日后没有好姻缘。”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你让祖母再想想,再想想……”
叶宝葭犹豫了片刻又道:“祖母,其实九姐姐她……”
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神色愠怒:“秦威那老匹夫想得倒美!他若是执意要退婚便退婚,我明日便放出风去,就说他们家孙子身子不好怕耽误了你,决不能有损你半点名声,但他若是想换个姑娘定亲,别说门,连窗都没有!我们武宁侯府万万做不出这样姐妹争婿的事情!更不能为了区区一个秦桓有损阖府上下的安宁!”
叶宝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焦头烂额的一堆破事,她自顾不暇,也没法替叶云茗考虑周全了。
这亲事一下子就胶着了起来。
秦威自知理亏,也不愿失信悔婚,只是拿着当时定下婚约的日子说事,软语相求要换人;老夫人执意不同意换人,言明若是退婚便和秦府一刀两断。
殷盈那里再也瞒不住了,叶齐宏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差点便要冲到秦府去当面论理,被叶宝葭死命给拦住了。
“爹若是去了,便好似我硬巴着要嫁进去似的,倒叫人笑话,”她劝道,“还是听祖母的吧,静观其变就好。”
“蕤蕤……”殷盈坐在那里直抹眼泪,她一开始就觉得高攀了这门亲心里不安,没想到担忧成了现实,“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堂堂太傅府居然言而无信……”
“这样倒也好,若是嫁进去再来嫌弃我,那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叶宝葭只好再来劝母亲,“娘你别哭了,肚子里的弟弟妹妹可比这劳什子亲事要紧,不嫁了也好,我还能多陪你些时日,多抱抱弟弟妹妹呢。”
女儿如此懂事,简直让人心疼。
可饶是叶齐宏诗书满腹,对着这乱成一团麻的亲事,也想不出半点好主意来。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爹娘,叶宝葭一个人出来到后院透个气。
天气已经转凉了,天高云淡,天空中偶有成群结队的大雁掠过,她背靠在一株老槐树下,仰望着天空。
想不到,这辈子虽然成了一名真正的女子,却还是连最普通的期望都如此困难。
或者,这便是命中注定吧,她和秦桓,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随手从地上拔了几根草,一下下地编起蚂蚱来。
好久没编了,手上都有些生疏了,最后一步试了好几次才编好,原本应当昂首挺胸的蚂蚱倒好似蔫了似的,垂头丧气的。
她放在地上戳了戳,忍不住笑了起来,喃喃地道:“好了,别泄气啊,打起精神来。”
也没什么了不起,比起上辈子来,这辈子可要幸运多了,再坏能坏的过烈火焚身而死吗?了不起也不过是退了一次婚,俗话说好事多磨,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怕找不到好郎君吗?
掸了掸身上的草灰,叶宝葭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要不然殷盈得担心了。
还没走几步,她的身形一僵顿住了,只见前面的月洞门外,叶慕彦站在那里,好像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了。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六哥怎么也不出声?存心要吓我一跳吗?”
叶慕彦大步走到她面前,皱着眉头打量着她:“十妹,你这是……躲在这里伤心吗?”
要说伤心,叶宝葭还真没有。
她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这几日来,几乎整个武宁侯府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眼里的同情都快要满溢出来了。
“六哥,我要说没有,你信不信?”她笑着道。
然而落在叶慕彦眼中,这分明就是叶宝葭在强颜欢笑。一阵心疼从心头掠过,他沉默了良久,低声道:“启遥他病了。”
叶宝葭愣了一下,心中百味陈杂:“六哥,你多劝劝秦大哥,有时候这都是天意,让他想得开一点。”
叶慕彦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他沉声道:“走,十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叶宝葭有些莫名其妙。
“跟我走就是了,你六哥我不会害你。”叶慕彦不由分说,大步朝前走去。
一路到了府门口,叶慕彦显然早有打算,递给了叶宝葭一顶幂离,门前便停了一辆马车。
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去,马车一直前行,往德庆寺去绕了一圈,中间停了片刻,又往里驶去,最后在寺后的一户农户前停了下来。
叶慕彦推门而入,屋舍内幽暗,叶宝葭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刚要开口,却听见一阵咳嗽声传来,有人从窗前转过身来,正是秦桓。
“宝葭妹妹,你来了。”他痴痴地凝视着叶宝葭,声音喑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登机回国,在机场吐血更新,感谢体谅断更耐心等待,耐你们么么哒~~
*每天都被拖下去系列*
卫简怀:……
卫简怀:胆大妄为!
醋哥:陛下息怒,天将降大任……
卫简怀:来人啊,把这说书的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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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仙女们浇灌的营养液,已经1387瓶啦~~
感谢土豪包养的霸王票,扑倒么么哒~~
我是一条会飞的鱼扔了1个□□ 投掷时间:2017-08-18 23:2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