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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礼洁话刚说完,崔氏便忙道:“老爷,洁儿虽说是平日有些娇惯,但却不是那坏心眼的,她就是色厉内荏,最是胆小,虽娇蛮一些却也一直是个有分寸的,这老爷是最知道的。自四少奶奶有了身子,洁儿还亲手给小侄子绣了两件肚兜,她怎么会故意害四少奶奶呢!”

    兰姨娘闻言见关白泽面有松动便道:“老爷,虽说昨儿因我身旁丫鬟的事,致使三姑娘到我院子闹了一场,惹了些不愉快,今儿偏敏瑜又责了三姑娘。三姑娘平日便是个不能容忍的性子,但夫人说的也有理,三姑娘不是那坏心的,想来还不会故意来害敏瑜。可能就是心中有气,这便行事没分寸起来,到底是一场意外,怪只能怪那可怜的孩子命薄,还没能出娘胎,就那么……”兰姨娘说着便哽咽起来,好是伤心。

    关白泽不觉蹙眉,问道:“三丫头何以到你院中来闹?”

    崔氏闻言不觉面色微变,瞪了兰姨娘一眼,兰姨娘却只当未见,道:“妾这院中有个唤冬云的三等丫鬟,人伶俐,摸样也齐整,六少爷瞧着好便来向妾讨要,妾因想着这冬云刚进府才半年,怕规矩上没学好,过去反倒伺候不好再耽误了六少爷,故而便没允。六少爷却不知怎就惦记上了冬云,这两日总爱来寻冬云。昨儿三姑娘便来了妾这里,非说妾纵着冬云勾引六少爷,妾辩白了两句,闹了些不快。”

    关白泽闻言哪里能不知道,登时面色就铁青了起来,瞪向崔氏,沉声道:“你纵着的一双好儿女!”

    崔氏闻言吓得面色一白,抖了抖,可瞧着关白泽正在气头上,她也心知关白泽对她最大的不满便是没将儿子教养好,太过宠溺,每每总为他做主撑腰,使得儿子如今小小年纪就不学上进。而关白泽本就不喜关元卓,此刻她越是辩白,只怕关白泽越是发怒,越是绕不过儿子,上次他罚儿子跪了两天祠堂,险些跪出病来,这会子身子将将养好,若是再被惩罚,不定会怎样呢。故而崔氏只诺诺地低了头,没再吭声。

    关白泽见她如此,倒是火气微降,又转回目光瞥了眼兰姨娘。

    兰姨娘的心思他岂能不知,方才她的话也不过是惹他对崔氏不满罢了,只是崔氏平日也不是那容人的性子,今日老四媳妇又因三丫头而小产,兰姨娘此举倒也能够体谅,而且兰姨娘的话也未曾冤枉崔氏。

    方才他自也听到是关礼洁欲对程敏瑜无礼,非要从后面挤过去,推搡间这才出了意外。但此事又岂会只是意外,没有这么凑巧的意外,那么多婆子丫鬟跟着,怎么三丫头就偏摔倒在了老四媳妇身上?

    而且三丫头的性子他也是清楚的,虽是被宠爱的有些骄纵任性,但却是个胆小的,若说她言语对程敏瑜不敬他是信的,若说她故意使坏心想害老四媳妇,那却是不能的。一来三丫头没这么做的理由,再来她也没这么做的胆子和这份狠心来。

    关府人员历来简单,也没那么多的事,此事和二房三房应无甚牵连,只大房的这些女人,此事非崔氏所为,他的这三个妾,容姨娘已多年无宠,且没有儿子,膝下的大姑娘早嫁了人,又是个本分人,此事当也于她无关。清姨娘平日里虽说年轻气盛,小心眼儿最多,可她和兰姨娘同时妾室,走的本就近一些,便是不论这个,她要害崔氏这事也做的太拙劣了些。至于兰姨娘,老四的骨血她自没有下手相害的道理。

    这事只怕多半还是老四的妾室所为,那小陈姨娘也怀着身孕,且很得兰姨娘的心,兰姨娘又嫌老四媳妇出身不好,一直对她不太喜欢。现如今老四媳妇已然没了孩子,若此事真是小陈姨娘所为,瞧在她肚中的孩子,还有那偏疼之心,兰姨娘是定要为她掩饰一二的。再来,那小陈姨娘到底是她的亲侄女,若是因此事牵连,兰姨娘面上也不好看,自不如将事情赖在崔氏头上。

    关白泽想着不觉瞧向关礼洁,道:“好端端的怎么走个路也能摔倒!”

    关礼洁闻言便哭道:“女儿……女儿不知,只是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许是……许是身子不适,太阳一晒便有些上头,这才没能站稳。只是女儿绝非有意要撞倒四嫂嫂的,爹爹相信女儿。”

    慧安听罢眉宇便跳了下,方才在园子里她就奇怪关礼洁怎生好好的便摔倒了,所以才四下检查了一下,只是却一无所获,现在再想想那路边的小草上还带着水,却是奇怪,今日这日头老大,怎么会有水沾在上头呢,现在想想只怕那是一块被扔在关礼洁脚下的冰呢。当时关礼洁推嚷着要挤过去,程敏瑜的丫鬟们岂能不阻拦,这一阻免不了争执两句,趁着无人注意将藏好的冰扔在关礼洁脚下也非多难的事呢。

    事后那冰早已融化,哪里还能寻到什么证据,倒是悄无声息。只是程敏瑜的身孕已有五个月,早就过了头三个月的坐胎期,这会子胎应已稳了才是,怎就摔了一下便没了。

    慧安想着,关白泽已瞧向那些跪着的下人,沉声道:“哪些是今儿跟在四少奶奶身边伺候的?瞧着三姑娘摔倒便无人护着你们四少奶奶,那要你们何用?!”

    下人们一听吓得面色一白,前头那嬷嬷瑟缩着道:“当时四少奶奶还在说话,三姑娘摔的突然,奴婢们……奴婢们不防……老爷饶命。”

    慧安却心道,那人既是打定主意要害人,自是瞅准了时机才下的手,关礼洁能直接扑到程敏瑜身上倒也不意外。

    此时的屋中,程敏瑜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双手死死握了起来,然后她一双紧闭的眼睛突然睁的死大,猛然瞧向一旁垂泪的程嬷嬷,道:“嬷嬷,你说今日之事到底是谁所为?”

    程嬷嬷闻言收了泪,恨声道:“除了那狐媚子还能有谁,整日里想着取少奶奶而代之,如今少奶奶的孩子没了,她肚子里那个可不就宝贝了,若是个男婴,她还有什么怕的!再者少奶奶如今已有五个月,小产最是伤身,这身子一个调理不好……便是调理的好,这两年却是不好生养的。都是老奴没能伺候好,今日老奴应该跟在少奶奶身边的,少奶奶责罚老奴吧。”

    程嬷嬷是程敏瑜自程府带来的,是其生母身边伺候的老人,程敏瑜见她请罪忙虚扶了下,接着她死死咬牙,瞧向程嬷嬷道:“嬷嬷,今儿那环儿可也跟着去了呢!”

    程嬷嬷闻言目光一锐,抬头道:“少奶奶是想……可到底没有证据。”

    程敏瑜便道:“那环儿本就不干不净的,今日之事便是我们没有证据也要赖在她身上。何况此事除了那狐狸精再没旁人,还能冤枉了她不成?没有证据又怎样,只要旁人疑她便可,老爷心里定也清楚是她无疑。便是不能将她怎样,来日姨娘再想抬举她,老太君和老爷也不能再这般不管不问的。再者,方才我分明听到那环儿大叫了一声,引得千红和千青瞧过去,这才没能及时扶住我。”

    程嬷嬷闻言面色一厉,不免骂道:“这个贱人!少奶奶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她言罢起了身,给程敏瑜压了压被子便转身大步出去,踉跄着几步奔至关白泽身前便噗通一声跪下,哭道:“老爷,我们少奶奶醒来,说方才在园子里三姑娘将少奶奶撞倒本是没有摔狠的,可有人却借着扶少奶奶起身的档儿又从后头撞了少奶奶的腰身一下,还请老爷为我们少奶奶做主啊!”

    程嬷嬷一言登时众人皆惊,这关府难得热闹一回,三夫人当即便扬声道:“今儿这可真是越发的热闹了,如今连奴才都敢公然对主子下手了。”

    关白泽不觉沉了脸,盯向程嬷嬷,道:“少奶奶可看清了那人是谁?”

    程嬷嬷道:“少奶奶当时疼的厉害并未看到,只是当时围在少奶奶身旁的却也不过那几个人……”

    程嬷嬷说着便向跪着的下人们处瞧了一眼,正对上跪在前头的千青的眼睛,她冲千青使了个眼色,扫了眼跪在一边的环儿,千青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忙跪着向前爬了两下,哭道:“老爷,奴婢想起来了。当时是环儿大叫了一声,奴婢们吓了一跳瞧了过去,这才没能及时扶住少奶奶。少奶奶跌倒,奴婢欲上前搀扶,环儿却撞开了奴婢自行凑到了前头去,环儿只是少奶奶房中的三等丫鬟,平日行事也不见这般毛躁。”

    “老爷夫人明鉴,早先奴婢便曾见过环儿入夜后鬼鬼祟祟的出入院子,平日也常爱在少奶奶房外转悠,今日撞伤少奶奶的定然是她!”千青和千红本就是程敏瑜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环儿不干净,她们早先便也知道,如今千红也忙上前道。

    崔氏不想事情急转直下,一下子关礼洁便被撇开了,她心中一阵狐疑,先是想着这会不会又是谁在陷害她,叫这环儿出来指证她,但这环儿她压根就没见过,这想要往她身上赖却是不能,崔氏心思一动,瞧了眼正大着肚子坐在一旁的小陈姨娘,见她蹙着眉,目光闪动着,不觉心头一喜,关白泽尚未说话,她已是沉声道:“哪个是环儿,带上前来问话!”

    那环儿似不想怎么一下子就被牵扯了进去,一张脸变得惨白,瞪大了眼睛一脸无错,待千红发狠地推了她一下,她才忙哭喊着道:“夫人饶命,不是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是冤枉的!”

    “既是冤枉的便不必慌张,好好答话!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为何当时要大叫一声惹得众人注意,才使千红二人不及扶住四少奶奶?”

    环儿闻言不觉面露惊慌,接着才磕头道:“奴婢只是……突然背上疼痛,这才惊叫,并非有意,奴婢……奴婢是冤枉的!”

    崔氏听罢面露厉色,上前一步,讥笑道:“突然背上疼痛,偏就在三姑娘摔倒时你便背上疼痛?你觉着你这话会有人相信吗?”

    环儿似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太过让人生疑,只她张了半天的嘴,到底只能呼出冤枉几字来,崔氏便冷笑道:“看来不吃些苦头,你是不愿说实话了!赵妈妈,先打十廷杖再说!”

    环儿面色登时大变,崔氏却又道:“去,搜搜这环儿的屋子。环儿,你现在招还能从轻发落,若是等搜出什么来,你可别怪不给你留体面。”

    环儿却还是哭喊道:“夫人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没有害四少奶奶,没有撞四少奶奶啊。”

    崔氏哪里能听她啰嗦,一个眼神婆子便将人拉下去摁在廷凳上打了起来,两三下那环儿便哭喊的不成样子。

    十廷杖打完那环儿已是喘息艰难,赵妈妈刚巧带着人回来,却是交给崔氏一个荷包来,崔氏接过从里头掏出了一只鎏金镯子和五锭银子来。她将那镯子取出,抬手便将银子扔到了环儿面前,道:“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你还不说实话?!你此刻说尚且绕你家人,若是还嘴硬,便连你老子和老子娘一并发落!”

    环儿闻言瞪大了眼睛,崔氏眼见那边小陈姨娘已是有些坐不住,便道:“这镯子总是有个出处吧,是哪个主子赏的一查便知……”

    崔氏话还没说完,小陈姨娘便起了身福了福,道:“那镯子是妾早些天逛园子时丢掉的,还曾叫丫鬟们到园子中寻过,却不想竟被这环儿捡了去。”

    崔氏笑道:“这可真是巧啊。”

    小陈姨娘却面色镇定,道:“夫人若不信可问问赵妈妈,当日访琴带丫鬟们去园子里寻,还曾撞上了赵妈妈。”

    “前些日奴婢是在园子里见小陈姨娘的丫鬟们寻镯子,只是寻的是不是这只奴婢却不知。”赵妈妈福了福身道。

    崔氏便又瞧向环儿,道:“环儿,银子是哪里来的?你若不招,再打十廷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