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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微转,花解语放开身边莺儿。
“你先自己回到宫去,我自己去那边散心。”
“公主,可你的身子……”
“无妨,你回去熬些粥给我。”
莺儿这才恋恋不舍放开花解语,一步三回头离开。
而花解语则绕过御花园,依照记忆路线找到了锁心殿。
之前来是在晚上,星辰满天,如今是日影西斜,金色的阳光照耀在琉璃瓦上,别有一番风韵。
这傅颜竟是个会享受的人。
花解语提着裙摆上前,人站在台阶上思量片刻自己该如何开口,正要曲指叩门,里面便传来傅颜一声“进来。”
花解语神色一愣,虽不明他是如何看到自己,倒也没有表现楚丝毫诧异来。
门开,殿内傅颜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霜白的袍子,更衬他出尘绝世。
大概是天气已经入春的原因,他身上没有罩着狐裘,比平日里少了两分单薄的感觉。
“太傅。”
花解语俯身与傅颜见礼。
照说花解语是皇族血脉,本应该是傅颜起身才对,但花解语如此表现,对方倒也神色泰然的受了。
“坐罢。”
广袖轻挥,傅颜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花解语矮身坐下同时,眼神顺势打量颜桌面,上面一壶两杯,壶里正沏着热茶。
看样子,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过来。
傅颜心思沉重,花解语知道自己眼下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故而没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
今日之事,她若能自己解决,是绝不肯来拜访傅颜的。
但偏偏皇后也开口说,这件事已经问了贵妃的意思,婉转告诉自己,消息已经得了后宫与皇上认可。
自己纵然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违抗皇命。
花解语皱眉,眼见傅颜提起茶壶,为自己不紧不慢斟了一杯毛尖。
嫩绿的茶叶在杯中上浮下沉,剔透之感似乎能顺着眼睛,一路蜿蜒进人心底。
这个时候,恐怕连皇后哪里都是陈年旧茶,他却在这想用新供的毛尖嫩叶,可见太子对他宠信非常。
花解语手指搭在茶杯边,因为心焦,只是不断来回抚摸杯子,都没有饮茶的意思。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傅颜眼中,后者反而垂眸一笑。
“公主有什么烦心事,不妨直说。”顿了顿,大概觉得自己这样示好反而会引对方起疑,便又不紧不慢补充。
“起码现在,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一起应付皇后。”
花解语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思量片刻,终站起身来。
“还请太傅帮我。”
“公主请坐。”
傅颜端起毛尖慢悠悠抿一口:“大喜失察,大怒失礼,公主这般慌乱,也会失去敌人的弱点。”
“莫非太傅已经有了对策?”
话一出口,连花解语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自己匆匆赶来锁心殿,甚至连什么事都没有和傅颜说,他怎么可能有对策。
谁料花解语刚笑完自己,傅颜手中茶杯便“嗒”一声被重新放回桌面。
“女子一生有两次机会投胎,一是出生是,一是嫁人时,看公主这模样,应该是在为这第二次机会而犯愁吧。”
花解语一愣:“你知道?”
“解语公主去中宫见郎君的事,宫里已经传遍了。”
“见郎君?”
傅颜抬脸看向神色诧异的花解语:“难道你不知道吗?皇后早已放出了风声,称你即将下嫁百里公子,好心让你们早些熟悉对方,所以先在中宫见一面。”
“呵呵,她这哪里是好心,分明是在有辱我名节!”
傅颜不置可否一笑:“不过看公主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见到百里公子。”
“中宫只有皇后,对我嘲讽几句,便放我回来了。”
“不过百里公子的确有入宫。倘若没有见你的话……”
经过傅颜的提示,花解语蓦然想起百里离和花拢蕊的私情。
皇后也真是好计谋,之前花解语以为她为了报复自己,会给自己找些年过半百的续弦人,或者是些不争气的酒囊饭袋。
谁知她竟反其道而行之,选中了各方面都不错的百里离。
她明知百里离和长公主的私情,却强行将自己指过去,分明是想让自己给她女儿做一辈子替身。
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悲哀,便是嫁给无能又不爱自己的丈夫。
“呵呵……”
想通一切,花解语忍不住低头掩唇冷笑。
“皇后能稳坐凤椅,的确有她的手段。”忖了村,又看向傅颜:“你既然已经如此说,那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公主为何如此信我?”
花解语一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傅颜产生这样的错觉。
好像什么问题到他这里,都会轻松化险为夷。
“难道,这次连太傅都没有办法吗?”
“想必皇后已经和你说了,这件事连皇上都知晓,只差一纸赐婚诏书。”
“呵呵,父皇从新赐我天玑公主之名,我躲过了番邦联姻,却躲不过百里离。”
“历来公主一直都是用来稳定朝局的,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百里离是个可塑之才,将来成为统帅将军应该不成问题。”
“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见过两次而已。”
花解语未应,一双眸子滴溜溜转,心中思绪万千。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被花拢推诬陷害死时,百里离因为急着见他匆匆离开,其实百里离之所以能有后来的辉煌,完全是傅颜一手提携。
所以他才会以傅颜马首是瞻。
而如今面前的傅颜却说,他只见过百里离两次,言语间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如此细细推敲起来,不知像百里离这般仰慕他,愿意为他付出的人究竟有多少。
花解语之前急于寻求解除婚约的办法,一直在手指不断抚摸茶杯。
此刻反倒安静了下来,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饶是聪慧如傅颜,也不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须臾,倒是花解语注意到傅颜在凝视自己,这才回神抿唇一笑。
“失态,令太傅笑话了。”
“其实相比较你现在沉着冷静,步步精心,我更喜欢你刚刚着急坦率的样子。”
“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解语公主似乎还没有及笄?却偏偏背负了太多你这年纪不符的东西。”
广袖之下,花解语手指紧握成拳。
傅颜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刚刚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不打算帮自己了吗?
一时情急,花解语有些口不择言。
“太傅忘了我帮你疗伤的事吗?这深宫之中戒备森严,太傅为何不叫人帮你抓刺客呢?”
傅颜原本正在端起茶杯,闻言眸光微转,将茶杯放下,薄唇噙上一丝浅笑。
不见喜怒,反倒是一副观赏的姿态:“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公主似乎是在威胁在下。”
“我……”
“也罢,既然公主已经开口,我便没有拒绝下去的理由。”顿了顿,暗藏飞雪双眸凝视花解语:“谁让公主帮在下疗伤了呢?就当偿还你救命之恩。”
“太傅误会,解语绝没有要挟太傅的意思。”
“公主也不必担忧什么,不过关于百里公子的事,在下帮不上忙,却可以向公主举荐一个人。”
“太傅请明示。”
“宋丞相之子,宋裴。”
“他?”
花解语一听这个名字,脑海第一反应便是那眼尾上翘,笑意泛滥的眼睛。
那样油腔滑调的一个人,能帮自己什么忙。
况且自己和宋裴并没有什么实际交情在,之前在寿宴上,自己已经利用了对方一次,这次恐怕……
看出花解语犹豫,傅颜含笑劝解:“放心,这位宋公子与其父不同,他更在意音律会友。”
窗外一阵风起,树影摇动,傅颜指尖微微敲打桌面,也不待花解语什么反应:“时辰差不多,在下该去太子哪里了,公主要结伴而行吗?”
花解语会意转眸:“我宫里叫宫女给我准备了药粥,便不叨扰了。”
“也好。”
纤细人影离去没过多久,大殿门边被再次推开,阿厌一身黑衣,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你又骗人家姑娘。”
傅颜没有做声,低头整理下毫无褶皱的衣摆。
“那个百里离,明明是你暗示皇后指给她的。”
“阿厌,话可不能乱说,我站在太子这边,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我怎么会帮皇后呢?”
“那是因为你知道,她在宫里无依无靠,必然会来找你,她与你走的越近,你才越方便了解掌控。”
“你最近变聪明了。”
“大概近朱者赤吧。”
“夫人那边如何?”
“果如你所料,夫人见受伤,放松了不少。”
阿厌端起花解语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在傅颜注视下,又慢悠悠解释一句:“这姑娘刚刚忙着应付你,连茶杯都没沾碰一下。”
花解语从锁心殿出来时因为思虑傅颜的话,而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一路上穿过游廊花径,眼见就要回到自己朝霞宫,谁料从拐角处冲出来一名女子。
一身张扬如火的红衣,跋扈的眉眼,对方将花解语撞翻在地,竟连道歉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快步跃了过去。
花解语皱眉,眼见女子身后又追着三三两两的宫女,这架势,应该是哪个宫里的妃子。
揉着淤青的手臂站起身来,刚走没几步,前面便匆匆跑来一青色身影,仔细一瞧,原来是出来寻自己的莺儿。
“公主出去多时,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又有人找你麻烦。”
“没事。”
莺儿眼尖,一眼瞄见花解语破烂的衣裳处:“公主你受伤了?”
“先回去再说。”
莺儿瞥了一眼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不禁压低了声音:“怕是皇上哪里又想纳什么妃嫔,皇后看不惯,才将这容妃当枪使。”
“又碎嘴,都和你说多少次了?”
“是,奴婢知错了。”莺儿立即道歉,倒也知道花解语从来都是嘴上耍狠,言语间畏惧倒也少了两分。
花解语也懒得计较,只和莺儿相互扶持回到朝霞宫,而那红衣容妃则与花解语她们背道而驰,很快来到长安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