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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残阳如血,容妃身上流仙裙虽然并非正红色,此刻在夕阳映衬下,竟也艳丽如血。
远远看来,使她本就跋扈的眉眼,更加凌厉三分。
“让开!混账!让本宫进去!”
“娘娘,您稍等,请容奴婢通禀一声。”
“我不可能让那狐媚子污染龙床,贱婢!你给我滚开!”
“哐——”
一阵火爆踹门声自殿外传来,负责把门的小宫女似在极力游说什么,对方却不为所动,只一个劲往殿内闯。
终于,双方僵持间,但听夜幕下清晰“啪”一声响,继而响起小宫女痛呼声。女子一身炫目红衣,张扬如火,匆匆燃烧而来。
“贱人!”
一见面,尚不及招呼,迎面便是一火辣软骨鞭!
对立的琴操正低头解着帝王帝王腰带,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女子迎面一鞭子,正正抽上她肩头。
“啪”的一声,血花绚烂,皮开肉绽。
琴操抬手抚上肩膀鞭伤,幽深的眸子刹那思绪万千,娇俏水唇紧抿,看了一眼容妃,又望向闪身到一侧的帝王。
旋即,红衣女子又以为她的直视是冒犯,再度扬鞭。
“贱人!竟敢瞪本宫,找打!”
女子手中软骨鞭宛若灵蛇,空中一卷,再度袭向琴操面门。
“啪——”
又一声鞭花炸开,不过并未如所料想般,抽破琴操眉心,反而在琴操眼前半寸处,被纤细手指抓住。
“娘娘,琴操委实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了你。”略哑的嗓音虽是不甚高昂,却隐有威慑。
“还敢狡辩!”容妃被那双漆黑眸子睨视心里没底,小手不觉抚上小腹,又蓦然想起什么,怒不可遏:“还我儿命来!”
软骨鞭被猛力抽回,同一时刻,琴操放手,侧目看向那慵懒已然侧坐在玉椅上的帝王,意在请示。
“皇上。”
被唤的帝王闻言凝眉,掌心长掌都是肉,无奈只能摆出局外人模样,并不打算插手。
琴操静默半晌未曾得到回应,不得已平复呼吸举目望向容妃。
“娘娘,您的孩子是因为您自己误食夹竹桃粉才滑掉,琴操实在冤枉。”
“你还狡辩!”
容妃抖手,这一鞭子来的极为短促,容妃自小习武,如今用了十成力,一鞭子下来,琴操不避不闪,鞭尖正正卷到脸颊,顷刻溅出一串血红来。
艳丽的血珠随着鞭子收回而飞起,跟着鞭尾在半空划出一道刺目的弧,撞上浴池内明黄纱帐,三两滴,为数不多,却意外刺目。
单薄未着寸缕的身子被鞭子抽打一瑟,握拳,却未动。
一道血口,自颧骨蔓延到下颚,皮肉顷刻红肿,惊心的血滴沿着细腻的面颊滴落,“嗒”一声,打到白玉地面,晕染开来。
一霎,满室皆寂。
一时气急的容妃许是未料到琴操不躲,抬眼看见其花容被毁,下意识望向那玉椅上男子。不论如何自己动了皇帝的女人,并将其毁容……
“皇上。”容妃哭腔软声一唤,先发制人哭诉起来:“是琴操她……她身为我的婢女,却害的臣妾滑胎,如今又踩着臣妾的肩膀爬上您的龙床,臣妾哪还有脸活在世上?臣妾不活了!”
帝王一把搀扶住胡闹的容妃,侧脸睨视琴操:“她说的是真的?”
“琴操冤枉。”
“她冤枉什么?当初那带有夹竹桃的糕点,就是她亲手端上来的!”
“这点,的确是奴婢,但那……”
“呵,狐狸精!你倒是开明。”
容妃唇角勾起冷笑抬手,一圈又一圈将软骨鞭缠绕在手腕。
“皇上。”继而扭头对那玉椅上帝王千娇百媚一笑,不急不缓说出今日强闯帝王寝宫托词“长乐妹妹病了,想是被今天下午吓着,正发烧,您去瞧瞧么?”
“长乐?”沉寂半晌,低沉的声线方才慢悠悠扬起:“她近日真是越发娇贵了。”
容妃一瑟,默默为长乐捏一把汗。
古人言,帝心难测,诚然如此。
“皇上,您也知道长乐妹妹性子生来良善,胆小怯弱。”
容妃眸子暗暗一转,盈盈跪下:“长乐妹妹身子单薄,身份又是庶出,自小便被人欺凌,如今面对惊雷而胆怯,也是在所难免,还望皇上多……”
“嗯。”只一单音,蓦然将容妃游说哽在喉中。
帝王坐拥三宫六院,他能真心相待几个?
昨日路过容妃宫殿,不过见这琴操有两分姿色,今日才叫来殿内伺候,没想到闹出这等事来。
容妃向来的火爆脾气,背后又有皇后撑腰,也罢。
皇上叹息一声,最后看琴操一眼,竟头也不回离去。
夜色渐渐浓郁起来,华灯初上时,花解语喝完白粥正打算休息,朝霞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随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人刚走到殿外,便见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一浑身是血的女子进来。
“站住!”
花解语凝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那太监也知道花解语现在恢复了天玑公主的封号,神色虽然不恭,但也如实答了。
“回公主,这位的新调到朝霞宫的婢女,皇后说您已经重新得了封号,又要嫁人,身边每个照应的说不过去。”
花解语唇角溺出一丝冷笑:“我这里是朝霞宫,可不是乱葬场,你确定她还活着?”
那太监脸上一脸尴尬,见花解语也是个不易得罪的主,干脆将人影扔到门口交差。
“总之宫女我们是送到了,至于她有没有福分伺候公主,却不知小的们能管得了的。”
语罢,也不管花解语脸色有多难看,小太监匆匆流走。
莺儿听见声响,一早有冲了出来,不过胆子比花解语小些,一直站在花解语背后没有做声。
花解语原不想管这些宫里事,今日若真的收留这女子,明日指不定惹出什么是非来。
偏偏人被扔到门口,上面还压着“皇后美意”。
无奈一声叹息,只好皱眉上前。
“喂……”
伸手探了探女子鼻息,呼吸虽然微弱,却还活着。
“莺儿,去烧些热水。”
“公主,您要救她?”莺儿震惊瞪大眼睛:“您看她这样子,显然是开罪了人的,我们现在是自身难保,哪能……”
“要你去你就去!”
花解语拔高了声线,莺儿这才不甘不愿转身去厨房。
地上女子勉强还有些意识,花解语拨开她脸上湿粘的发丝,借着月光打量,发现是一张清俊的小脸。
只可惜上边鞭伤累累,已经毁容。
“既然意识是清醒的,你还能站起来吗?”
女子好像没有听到花解语说话,未应。
“呵呵,莫不是要我搀你起来?”
“……”
“喂。”花解语伸手拍打对方小脸,奈何不论怎么做,对方都没有丝毫反应。
无奈之下,只好召唤婢女,两人合力将她搀扶进厢房。
莺儿手脚向来麻利,热水烧好后送进大殿,花解语亲自将女子身上淋漓的血衣解开,里面伤痕遍布。
“我们朝霞宫和冷宫没有什么差别,所以金疮药也只是下等的,不过好在能止血,保你一命。”
“公主,你和她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看她一副求死的样子。”
莺儿皱眉,嘴上如此说,手中洗布巾为她净身的动作却没有挺过。
两人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将女子清理干净。
窗外月上中天,悠悠月光透过合不严的窗缝照进来,带着两分苍白的味道。
离去前,花解语打量眼周围大殿,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就当这里是冷宫吧,屋子勉强也就这样了,过两日我在找人修缮一下。”
女子眨了眨眼,没有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
“琴操……”
这是花解语第一次听见女子说话,声音低压,带着无限的沧桑疲倦。
花解语微微愣神,她以为她段时间内都不会搭理自己。
但这么快分析清局势,可见她还是个明知之人。
“我叫花解语,就在你寝殿的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语罢,转身将殿门阖上,自己则带着莺儿离开。
两人刚走没多远,莺儿揉着酸疼的手臂便忍不住抱怨:“公主,您尽乱发善心,这女子来历不明的,万一是皇后那边的人怎么办呐。”
“我们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就算是皇后的人,也没必要担心。”
“万一是呢?万一是皇后想要陷害我们呢?”
花解语抿唇:“如果是真的,那她就任你处置。”
莺儿扁嘴,闻言再不做声。
折腾一夜,加之花解语担心百里离的事,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随着年关临近,花解语原以为宋裴该时常来宫中走动,与太子等人沟通。
奈何她在东宫那边等了多日,都没有碰到对方身影,反倒是时常能瞧见傅颜。
一身白衣如雪立在太子身边,眉眼疏离含笑,偶尔对太子指点一二。
他明明也瞧见了她,却伪装的无懈可击,动作自然转过身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五日后,花解语意识到被动永无出头之日,当晚决定冒风险出宫一游。
莺儿得知花解语要亲自出宫,简直被吓破了胆子。
奈何花解语是个倔强脾气,而且眼下的行事,也容不得她有第二条路走。
“我出去至多不过一夜时间,你没事的时候去看看那位琴操姑娘。”
“她身子已经康健的差不多,却一直不肯出门,我们送进去的膳食也基本没有动过。”
“她吃不吃是她的事,送不送是我们的事。”
花解语又宽慰了莺儿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因身上有了贵妃给的令牌,花解语扮作男装出宫方便很多,基本没有受到阻拦。
一身干练男装裹身,单薄清瘦的身影兀自穿梭过小巷,再拐过长街,抬眼对上的正是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
偌大镀金牌匾高高挂在门前,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百媚生。
宋裴生性风流,之前自己撞见他一次,便是在花楼这种地方,在来之前她也有特意探听过,百媚生是帝都叫得响名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