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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受宫里规矩,食不言寝不语,故而二人都在静静进食,却不再语言。
大约花解语是饿了,进餐的动作虽是一派优雅,却丝毫不慢。外面天色早已暗下,屋内烛火照得整个屋子通明,二人身影印在窗前,没有依偎、没有缠绵,只是这样平常的用膳之景,却透着莫明的和善温馨。
花拢蕊之事既已交给傅颜解决,花解语自然没将此事再放入心中。只是,不光花解语,就连傅颜也没想到,这事会出现另一番波折。
自花拢蕊命人出宫去探望花解语后,那太监领命后自是不敢懈怠。次日,就去了那清心庵。只是说来也巧,那太监竟在路上居然遇了百里离。
百里离原是在这附近办差,完事才想起被禁足的花解语,记起之前两人未成的婚约,大抵觉得愧疚,应该前去探望,便干脆转了回府的道,前往清心庵。没想到在半途会遇上花拢蕊派人前往。
百里离一向关心朝局,自是知道皇后禁足,花拢蕊被训斥的消息。不过,在百里离看来后党困局只是暂时,现下如若他不离不弃,相信以后皇后解除禁足后,定会对他投桃报李。
此时,他碰上了花拢蕊所派之人,自是拉拢套近,只说自己所办差事在这附近,如今办完,想起家中母亲所托,前来此寺捐些香油钱。
那常公公倒是不疑有他,两人结伴到了清心庵,一路畅谈,竟是意外默契。
本来此次常公公之差,也只是探望。花拢蕊也没有吩咐其他之事。所以自不怕百里离跟着,加之了因师太本是皇后所派之人,经常进出皇宫,对皇宫秘辛自是知之甚多,花拢蕊与百里离之间的暧昧,早被那老尼看得清楚。
故而见百里离出现此处,自是以为是花拢蕊所派,也不加阻拦,就带着两人来到祺莲峰菩提院中。
那常公公原本还好奇为何将花解语送到后山,听闻后山清苦,这才作罢。
一行人爬了半日的山路,终来到园中,菩提院墙西角有一棵菩提树,听闻是前人悟道种下,因而院子得名。
此刻那树下正立着一白衣女子,脸上错节伤疤,毁了本应倾城之色。
那常公公眼尖,一眼认出对方乃是昔日美人琴操,顿时脸色变得怪异起来。
琴操当时得宠,他还巴结过两次,现如今却在这地方碰见,心道一声晦气,佯装没看见对方,视线朝琴操身后望去。
那女子背影纤细,弱不胜衣,显然受了不少的苦楚,此刻一袭灰色布衣穿在身上,越显单薄。
她背对着众人,见常公公等人过来未曾起身行礼,可见身份尊贵,应是花解语。
灰衣人面前横着一直古琴,三三两两的琴音从指间下传来,常公公等了半刻,见她没收手的意思,皱眉上前。
“公主,长公主宫里挂念,特意叫老奴前来探望。”
灰衣女子停下手中动作,却未回头。
常公公皱了皱眉,与身边百里离对视一眼,后者正感叹庆幸自己和花解语解除婚约一事,眼底的情绪还未散去,正被常公公捕捉在眼底。
后者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的一片恭谨之色。
“百里将军不是说要看望公主的吗?”
百里离见他将事情退给了自己,心道这常公公是个老狐狸,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奈何人刚上前两步,便见树下花解语站起身来,微微侧脸。
“我也有些倦了,你们都回去吧。”
说话不过两句,便咳嗽起来。
常公公看见花解语侧脸,这算是放了心,也不愿意在这满园败红衰柳的地方多留,连忙转身告辞。
了因在后面站着,隐约觉得今日的花解语有些奇怪,但忙着照应常公公等人,也没做多想。
待一行人离去后,已经被琴操搀扶的灰衣女子探头朝外看了两眼。
“走了?”
琴操打量眼,肯定道:“走了。”
那灰衣女子转过身来,正脸与花解语七分相像,但仔细看还是有所差别。
琴操嘴角勾着一丝笑:“易容术这么差,也敢过来冒充公主。”
“这不是勉强应付了过去。”灰衣女子声音落下,跟着舒展筋骨,噼啪几声过后,身高竟比之前高出一头。
“缩骨功?”
“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变成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恢复正常身高后,连声音都变得低粗起来。
仔细一巧,脖子上有喉结,原来是名男子。
琴操转身进屋,未再理会对方,而男子见事情办妥,转身进屋写上一张字条,直接传书给傅颜。
另一边常公公等人在菩萨院中见到花解语二人,又见其过得的确清苦,一切都如了因所讲,觉得甚是满意,连笑告辞离开,准备回去向花拢蕊复命。
一路上,许是办了完差,那常公公轻松不少,拉着百里离不停闲聊。却没见百里离见完花解语两人之后,就变得沉默。
百里离也不知为何,总觉有哪里不对,他甚至觉得那不是花解语,而是一极其相似的陌生人。
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很荒唐,可百里离还是没忍住,侧脸问了常公公两声。
后者原本就急着回宫复命,应付两句,大笑之后百里离也觉得自己甚是荒唐,两人分路回了秦宫。
回宫后,常公公自是事无巨细的向花拢蕊回禀,花拢蕊听后自是满意。只是那常公公为讨好花拢蕊,就将百里离所言添油加醋的回了花拢蕊,说是花解语已经不成人样,姜大人已认不出来。
花拢蕊赏赐了些东西给常公公,却将那句“不像花解语搁在了心上”。
另一边傅颜得知事情办妥后,向花解语转告了一声,花解语虽不知傅颜如何应付了宫中,心中总归是感激,道自己又亏欠了傅颜一人情。
后者笑而不答,每当花解语如此提起时,他都是一副高深局外人模样。
妥当安置了花拢蕊后,花解语特意前往国子监探望越恒之,对方果然因为耿直性格开罪不少人,但好在之前花解语给国子监人看的令牌有了压制性,对方有火气也强压着,只得脸上堆笑。
花解语又给越恒之塞了一些零用银子,宽慰两句,让其在国子监好生学习,后者连称感激,花解语这才离开。
不曾想花解语出国子监不过盏茶工夫,一道人影已从国子监方向本王太傅府上。
傅颜正在书坊练字,狼毛笔落下力透纸背,苍劲如竹。
赠与太子“勤能补拙”四字刚写到补字,窗口便闪过一道黑影,傅颜没有理睬,手下动作行云流水,和气完成,这才阁笔回头。
那黑影依靠着顶梁柱,啧啧叹息两声:“这幅字是送给太子的?”
“嗯。”
“那可是当今太子,你就这么直接说他愚钝?”
“嗯。”
“你就不怕他动怒?”
傅颜回眸,点漆眸子悠悠扫视一眼黑衣人影:“我能造就他一个太子,便能复制出第二个。”
黑衣人扬眉,倒是没有质疑的意思。
“有个好消息。”
“说。”
“那个越恒之,之前探听两次,现在有消息了……没想到那个七公主竟是个眼光独到的。”
傅颜闻言,这才正式看黑衣人一眼,转身坐到椅子上:“如何?”
窗外阳光照耀在他白衣上,隐约凡尘金辉,看来竟比帝王更加尊贵。
黑衣人笑了一声,从阴影中走出,阳光照在脸上,眉梢明显有道伤疤。
“越恒之从小生在秦河一代,家里代代务农,悟出了不少治理水患干旱的法子……”
片刻后,听阿厌陈述完,傅颜听后脸色有些凝重。
凉薄嘴角噙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越恒之,竟是精通灌溉水利的专家……之前百般试探,他还心怀戒心。”
阿厌摸了摸“勤能补拙”四字未干的墨迹,似是玩笑一声叹息:“这花解语可惜了女儿身,不然怕是比太子更易扶持。”
“你也说,可惜了是女子。”
“接下来怎么办?”
傅颜静默良久,终是兴味一笑:“人才自然是收着好,越恒之依旧照应着,还有……让列诚早点出场吧。”
阿厌得了命令,自是闪身离去。傅颜抚着手心印记,笑的越是温润。
他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宫里花拢蕊自从听了常公公那句“不像是花解语”后,此事一直放在心上,一方面心中起疑,另一边方面则有些顺水推舟的意思。
既是百里离已然认不出花解语,那她不如就坐实庵中为假花解语之局。
如此就将利用此事将花解语除名皇族,正是再好不过。
花拢蕊心中有了谋划,第二日就命了宫人散了流言,说是花解语耐不住寂寞,已经离开清心庵,至于下山做了什么霍乱之事,能传多下流便传多下流。
一时间,有关于花解语不在清心庵的谣言被传地沸沸扬扬,甚至连朝中大臣都有人听说。
傅颜知道此事时已经是两日后,略微疑惑花拢蕊如何看穿一切,立即属下去查有关流言之事。
另一边,得了消息后他立即找到花解语告知此事,让其有心里准备,早些提防。
花解语初初得知,心中有些慌乱。她想不到谁知道她不在清心庵的消息,但是终是流言太多,理不清源头,一时却也找不到罪魁祸首。
无奈不得已,只得决定现下还是暂时回清心庵。
流言传得正盛,如若秦帝真的派人前来,可能会有不妥。此举傅颜也同意,毕竟,强行压制流言,只会让流言变得更加真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等秦帝派人前察看,流言自然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