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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下笔间有了犹豫,字里行间自然没了往日的飘逸潇洒,花解语看到纸上所书四字:“从龙之功”,轻蹩淡眉,一滴墨从笔间落下,滴入信纸空白间,晕开,一朵墨花……
花解语掀了纸,轻叹间,终是未换纸再书,将那书信叠好交予万安……
近日,秦国朝堂之上,竟未有往日一般的争吵。
整个朝堂之上,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景,气氛之压抑,竟有让人无法呼吸之态。秦帝静坐于龙座之上,满面皆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执政二十七年,虽不是开疆霸主,可作为守成之君,秦帝自是驾驭朝臣的帝王之术。
对于现今秦帝而言,秦国朝堂不过平衡二字,其余一切皆无所谓。只是,现今朝堂之上,想来应是有人捣乱,想来混水摸鱼。
太子被禁足已经过去大半月,期间生病调息都不方便,傅颜之前没有立即下手办理此事,也是想要给太子一个教训。
但现在看来,时机已然成熟。
朝堂之上,大理寺卿立于殿中央,不动声色打量傅颜方向一眼,将案件彻查结果交于秦帝。
秦帝翻阅奏折时,大殿沉寂,宋丞相心中忐忑。
直到半盏茶时间后,秦帝才将奏折阖上,叹息一声:“这件事,虽与太子没有关系,但毕竟牵涉太广,而且是属下人打着东宫的旗号办事,才闹出此等祸害。”
底下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唯有傅颜静立不动。
宋丞相此刻也知道是傅颜从中做了手脚,但朝堂之上,不好空口白牙揭穿,只好忍耐下来。
龙椅上,秦帝敲了敲桌面,神色威严:“此次太子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毕竟调教属下无妨,现在连这几个人都治理不好,将来如何谈治国?”
宋丞相见时机成熟,知道再困不住太子,干脆出列,做了顺水人情:“既然是误会,那臣还请陛下解禁太子。”
宋丞相声音落下,身后一众人纷纷跟着复议。
秦帝却转眼看向傅颜:“爱卿怎么说?”
宋丞相的视线跟着投来,傅颜垂眸,淡然上前一步:“太子愿望是不假,但刑部罪责却是真。”
秦帝一愣,旋即颔首:“爱卿若不提起,朕都要忘了。”
宋丞相闻言心头一凛,果然,下一刻秦帝已经下令,废去刑部侍郎一职。
刑部侍郎是宋丞相党羽有力的臂膀,如今失去,宋丞相顿时眼前发黑。
这片刻工夫,傅颜已经不急不缓向皇帝举荐新人。
宋丞相向后踉跄一步,看向傅眼满脸的怨恨,好个傅颜,自己陷害太子一遭,却反被他设计断了臂膀,好个傅颜!
太子月末解禁的消息很快在宫里传开,花解语听闻后不觉意外,知道这个时候水贵妃那必然繁忙,故而备了礼物,只叫莺儿帮忙送去,自己则带着琴操来到了四公主处。
几日不见,四公主似乎又清减不少,瞧见花解语时,有些有气无力。
“我还以为你将我们的承诺忘了。”
“怎么会呢?”
花解语挥手,示意琴操上前,四公主低头,但见琴操手中是一只香囊。
“这是要干什么?”
“当初蒹葭落水被人所害,我猜想必然是要挣扎去拽推她的人的,故而叫人下水打捞一番,便捞出了这么个东西。”
四公主凝眉:“你说这是……”
“嘘。”花解语将食指放在唇边:“你知道便好,解语也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四公主看着办吧。”
花解语并且有在四公主处小坐,留下香囊后,便带着琴操往御花园去。
剩下四公主抓着香囊,神色若有所思。
花解语两人走远后,琴操疑惑压低声音:“公主,您并没有下水打捞香囊,这么贸然告诉四公主,真的……”
“放心吧,那香囊的确的长公主身边人的。”
琴操一愣:“那如何是到公主……”
“明着拿不到,我还不会叫人去夜里取吗?”
琴操闻言不禁勾唇:“这倒也是,到时候那姑姑想必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她不用跳黄河。”花解语顺手摸了一下身边牡丹:“那蒹葭,本就是她亲手推下去的,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
……
花解语将香囊给了四公主,原本以为她会立即告状到太后那,谁料对方沉寂,一连便是七日。
这七日里,早朝上,宰辅宋尚又开始了一日一劝,一副誓让秦帝换了东宫不可的姿势。
自然,傅颜又开始引经据典开始反驳。
二人于大殿之上,纷纷进言上奏。只秦帝面无表情之中,却眼中生疑。而众朝臣除五皇子热血支持太子外,其他则是装死充愣,朝政之上,战局未明之前,没人愿赌上身家性命。秦帝只是静看此间之事,如同看一番闹剧一般,反正二人此时也辩不出结果。
瞬间,秦帝只觉有点累,早习惯了发号施令,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于是,秦帝不顾众臣多想,就退了朝……
七日后,就在花解语以为四公主胆怯,不会再有动作时,莺儿传来消息,称长公主和四公主,正在太后处对峙。
而双方争执的人,正是长公主身边的茗姑姑。
茗姑姑之前一直都是太后的左膀右臂,等到花拢蕊到了懂事的年纪,太后便把自己身边得力的姑姑指给了长孙女帮衬。
茗姑姑是十三岁便进了宫的,一直到了现在已经三十有余,近二十年的时间都鞍前马后,到了现在这地步,长公主见无法辩驳,干脆缄默冷眼。
花解语来时正见这场面,见花拢蕊似乎放弃了茗姑姑,只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有些发冷。
一个效忠了自己二十年的忠仆此时也担上了恶奴的名头,在这些人的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活生生地人在她们面前只有两类。
一是可以利用的,二是不能利用必须抛弃的。
这些是花解语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在座众人的想法呢,等到茗姑姑被侍卫粗暴地按住肩头跪在轻悦身后的时候,坐在花解语对面的琬贵人居然吓得打翻了茶盏。
她本来是要急急喝口茶压惊的,眼下反而得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臣妾惶恐,只是小皇子在这个时辰快要醒了,臣妾必须得回去和奶娘一起看着了。”
在这个时候,琬贵人早已失了那天堵在花解语宫外的跋扈样子,一张脸面如死灰。
“祥儿现在正是闹腾的时候,你也着实辛苦,眼下先回去吧。”
太后难得的没有冲着后妃发脾气,大家都知道,琬贵人是沾尽了小皇子的福分。
琬贵人的这场闹剧丝毫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等到茗姑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之后,她也仅仅是跪在那里而已,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太后,她也没有给予一个眼神。
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待了这么些年,自然早已经猜到了如今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早一些罢了。
眼下太后把自己做了长公主垫背的那一个,其实也不算太冤,她为他们家能够做的,也就是这最后的一点事情了。
于是,她把头压得低低的道:“此次四公主之事,确实是奴婢挑拨,和长公主没有半分的关系,甚至是奴婢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拖累了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的名誉。”
“姑姑。”
花拢蕊和这位掌事姑姑多少有些感情,这位姑姑无论是年龄还是阅历,在宫里都再难寻到。
几乎是茗姑姑认罪的一瞬间,她就大喊出声。
“姑姑,这样大的罪责,你千万……”
“拢蕊!”
未说出口的话一下子被打断,花拢蕊还要说些什么,被太后的一个瞪眼给吓得噤了声。
花拢蕊愠怒,狠狠瞪了花轻悦一眼。
花拢蕊自觉地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实在不妥,连忙收了回来,可是扣留在桌子边沿的变形的手掌清晰地表明了她内心的想法。
“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好歹也跟了我这么些年,家人我还是照旧会替你照料的。”
已经弃之如履的东西,如今还在要众人面前,做出一副恩慈主人的模样,茗姑姑在此时此刻才真正明白了作为一个下人的悲哀。她连连地可乐三个响头,才直起腰来。
“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德。”
“那暂且押入慎刑司,随后按律处置吧。”
本来也算是牵扯到当朝公主的命案事件,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收了场,说起来也算是滑稽。
轻悦本来是最重要的当事人之一,此时却做了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这样的感觉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太后娘娘,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
茗姑姑本来就跪在她的身后,可是轻悦还没有来得及抓住她的一个衣角,她就已经被侍卫拖走了。
“你说,当日我发生意外之前到底是谁主事的。”
“你说,你当时就站在我的后面,肯定是什么都看见了。”
“还有你。”
一时间,轻悦身后的几个宫人都被指了个遍,可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沉默。
“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到了现在怎么一个个都做了哑巴。”
花轻悦到了现在简直是一种怒不可遏的状态,没了蒹葭之后,她简直可以用事事不顺来形容了。
“够了,轻悦你放肆。”皇后疾声厉色:“你别以为那天在御花园里面发生的事情我全然不知,你一个堂堂的大秦公主,居然也能接二连三地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
太后跟着悠悠补充一声:“你父皇没有治你,已经是看在了父女的情分上,若是你还是这样不知道分寸为何物的话,没有人能帮得你了。”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极重,况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轻悦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赶紧就用帕子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