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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王立下的这等军令状, 琼娘不置可否。不过这般憧憬着稚嫩娇儿的到来,倒是一时冲淡了现实里夫妻二人分明的凄冷。
琅王到底是偷跑出来的,久留不得, 便是跟琼娘温存了一会,便叮嘱了她需要注意的种种事宜, 于是便离开了王府。
琼娘在心中一向拿琅王当个傲横的青年来看的,只是后来入了军中,看着他严谨治军的做派才改观。
现在他说不用担心十皇子那边的事情, 那么一定是有所安排, 琼娘便试着让自己放宽心,暂时不去想那些个烦心事, 只安心在府里养胎。
琅王府出事的事情,崔家也知道,刘氏心知王爷被幽禁在了皇寺里,便径直来看女儿。
一入门便看见琼娘正让侍女往屋外搬着她养的牡丹芍药。
刘氏只当女儿心烦,不喜见这些个花草,便自叹了口气道:“这伤了皇子,也不是故意的,咱们多赔些银子,皇帝可能放人?”
若非时机不对,琼娘是会被母亲这一句逗笑的, 只说到:“娘, 王爷这又不是将村头富户人家的孩子弄伤了, 可以赔银子私了, 那时天之骄子,弄破了皮,便是杀头的重罪。”
刘氏唬了一跳,道:“那这可如何是好,王爷为大沅朝立下了这等军功,难道也不能抵罪?”
琼娘也不想母亲刘氏太过担忧,便是说出了皇帝也是考量了王爷的军工,便是暂时关入府中,撑了个场面,大约也是会放皇帝出来一类的话。
最后便又说了搬运那花草的原因,是因为怀了身孕,怕腹内胎儿娇弱,不耐着花香气。
刘氏一听大喜,一直紧锁的眉头竟是舒展开了。只张罗着要给琼娘扯布做些月子里婴孩的衣裳来。
其实琼娘说之前还有些顾虑,担心着刘氏会劝她与王爷和离避祸,谁承想刘氏竟然连提都没提,反而劝慰起了穷娘道:“虽则你嫁之前,娘还担心着那王爷的人品,可是现在看,虽然已经是个浪荡惯的,这婚后也是能受得住心的,你这房里干干净净,连个通房的都没有,可见,他是拿你上心的,既然人对你好,那么咱们也要对得起这份心意,可不兴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一套……”
琼娘含笑听着,心里却是绝对有些惭愧,在这些人情的大指节上,她虽然饱读诗书,却不如刘氏来得果敢坚定,想起以前王爷每次遇到些差池,她脑子里首先晃过的便是如何全身而退。这点倒是有些受了尧氏的影响,算计得有些太冷静了。
若不是当初被王爷那一封休书感动,自己现在大约是留下了江东,就此也就与夫君离心了吧?
母女二人在房里说着知心话,却不知有人在门外正听着她们说话。
琅王正巧有抽空偷偷回来,背着手听着岳母之言,一时不想叨扰了母女二人的相聚,便转身先回了书房。
说句心里话,他虽然娶了琼娘,可是对于她的那小商贾出身的父母,却并未放在眼中,心里是有些不经意的看轻。虽然赶逢节日,在节礼钱银上毫不吝啬,可是要他堂堂一个江东的王,尊奉街边糕饼的老夫妻为父母,还是差了那么一层子发自内心的尊敬。
可是就在刚才,刘氏劝着女儿不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那一句,倒真是让琅王对自己的这位出贫寒的岳母生出了敬意。
一时便等琼娘招呼着母亲吃饭时,他才现身。
说心里话,刘氏来前,是以为王爷这般祸事甚大的。可是没想到这王爷虽然被软禁在皇寺竟然还能抽空回来,这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
可是她向来是怕自己失了礼节,给女儿丢面子的。身为岳母,哪有顺便登女儿家门吃饭的。本以为王爷不在府里,才来看看,那成想竟然被王爷撞见了,顿时是不打自在。
偏今天吃饭时,王爷倒是异常客气,主动地给刘氏盛饭送汤,倒真向个孝顺的女婿样。
刘氏直觉的若是过了这道坎儿,自己的女儿与女婿便是这般和和美美,再给自己添个外孙子,那便真是此生无憾了。
琼娘也发觉出琅王今日有些殷勤的刻意,但碍着母亲在身边不好发问。
只等刘氏一走,她才笑问:“几日怎么这般的礼数周全?往日可是对着我娘没有这般殷勤啊!”
琅王当然是死不承认,只说:“本王早早失了母亲,你的娘可不也正是本王的娘亲,便是要你比我二人尽孝,怎可用殷勤这般的字眼,当真是没规矩!”
琼娘也懒得跟他打着话锋抬杠,只是问他这几日宫里的情形如何。
琅王道:“那十皇子已经能下床了,大约是没事了。万岁今日让那文公公来看我,只说到了腊月入年,便放了我出来,但是今年江东大约是回不了了,皇帝的意思,是让你我入宫过年。”
琼娘先是听琅王能在腊月出来,先是一喜,可是听到皇帝的意思是要召他入宫过年,又是一愣,只道:“王爷你非皇族,怎么不过祭天走个礼仪,怎么还要入宫守岁?”
琅王却并不甚在意,他从小到大,总有那么几年是被皇帝留在宫里过年的,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当皇帝是看在他亡母为表姐的情分上,留下他这个孤苦的远方侄亲,热闹一下罢了。
琼娘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只是这样一来,她原本想带着琅王回崔家与爹娘一起守岁的盘算便落空了。
宫中的礼节繁琐,也不知她的身子能否吃得消。
琅王自然也想到了这点,边说:“你放心,我到时候奏明万岁,只说你身子不耐,我们回府自己过年便是。”
琼娘又觉得这类事情,经由男人之嘴上奏,不甚文雅,便决定趁着入宫腌年肉之际,向太后上奏自己怀了身孕的事情。
这般决定后,便会与琅王一起睡了个午觉。
分开的这几天,便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最难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便特别希望楚邪陪在自己的身旁。现在趁着他回来,便会抱着他的胳膊,将脸儿埋在他健壮的胸肌里,踏实地睡了一大觉,只是醒来时,身旁的人便又不见了……
琼娘长长叹了一口。
虽然十皇子受伤而让狩猎大会有些压抑,但是腌肉还是照常举行。
身为太后的义女,琅王的王妃,琼娘在腌肉会上乃是重要角色,自然是要参加。
琼娘收拾下心情,挑选了一件素底蓝花的裙衣穿上。美艳的容貌搭配上淡雅端庄的衣裙,顿时更透出一种淡然和成熟。因为十皇子因为楚邪而受伤的缘故,她连淡妆也没画,便是这般自自然然的入宫去了。
琼娘来到皇宫,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太后的寝宫。
太后已经听闻琅王被禁的事,见琼娘行礼,便开口说道:“原是跟你没有关系,却也跟着单晶受怕了吧?快些过来,让哀家看看。”
摸了摸琼娘确定她没有清减,让琼娘坐在自己身旁,握着她的手道:“莫要担心,哀家会和圣上求情,从轻发落琅王,让你们小两口团聚。”
琼娘低声谢过太后,又陪着太后聊了一会闲话。一边聊,一边想着腹中的孩子。思索片刻,琼娘决定还是把自己怀了身孕的事告诉太后。
太后听后非常高兴,让琼娘起身,她前后看了两遍,说道:“哀家把这好消息告诉圣上,让他快些放出琅王,让你们早日团圆。”
又聊了一会,太监进来禀报太后腌肉开始了,皇后妃嫔和一众皇室的妻妾都在殿外等着太后。
太后拉着琼娘的手,一起行出寝殿。外面站着的皇室妻妾以皇后为首,齐向太后施礼。
太后当先而行,来到腌肉的大殿内,然后皇后以为各位妃嫔,按着自己各自的品级,各自落座就位。
因为太后久不沾染人间烟火,像与肉沾边的事情,也是不会上手的。奈何这年肉又是犒赏诸位臣子的,少不得这些礼仪,这才露一露连。
不过待会儿揉制的过程,她老人家是万万不会上手的,全由皇后代劳。
一旁的太监忙取出一大块已经化好的熊肉,放在金盘里,托在皇后面前。
太后从金盘一侧的瓷瓶里倒出上好的井盐,撒在那上好的大肉块上,而皇后则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下了自己的镯子、戒指,还有护甲套子,用金盆淋水,表示洗手作羹汤,然后开始揉搓肉块,让井盐入味。
见皇后松手,其他的妃嫔们也是各自脱掉手镯戒指,选了肉块来腌制。
这盐搓甚是耗时,众人倒是可以一起消磨光景,闲聊着这几日的见闻。
只是在众位妃嫔里,那溪贵妃的心气最顺不过来,只看着太后身旁的琼娘,心里运着一口恶气。